“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李泽直着身子坐起,看着月亮吟诗,又重心不稳,差点倒下,连带着声音也带着颤。何遏云看着他的动作,捧腹大笑起来。李泽意识到,也同他一块,一时,二人的笑声不绝于耳。
何遏云和李泽一派醉玉颓山之势。林向殊看着二人,忍不住发笑。
“夜已深了,阿泽,何公子和林公子也该回去了。”姜芷看着喝了些酒,到了兴头的两人。若不拦着些李泽,恐怕又要同别人比试了。
“也是,霖霆,今日就到此吧。来日再聚。”
“哈哈哈,阿芷说得对。”李泽飞身起来,牵住姜芷的手,“走,那便送送遏云和林公子。”清婉见状也挽上姜芷的胳膊。
何遏云也起身,脚步有些不稳。林向殊欲去扶他,何遏云却硬生生站住了,林向殊不动声色地收了手。
行至垂花门时,细细的雨丝在空中织起密密的网。到了林府门口,姜芷看着靠着她肩头犯困的清婉,揉了揉她的头,又对何遏云和林向殊说:“未料到竟突然下雨,我已打发人拿伞去了,二位稍等。”
“阿芷,他二人瞬移回去便可,哪里用得上伞。”
何遏云的脸色泛红,挥了挥手,语气与平时格外不同,“哈哈哈,这良辰美景,若瞬移岂不辜负,我倒是想赏赏雨。不过伞也不必了。”他两步并作一步的下了台阶,雨丝隐没在他的蓝色袍子上,被打落的杏花沾在衣襟前。他抬起手又放下,头上出现了半圆形的结界,泛着蓝光,犹如一朵倒置的银莲花。“这结界是我所创制,名为切蓝盖。比伞好用多了。”
何遏云本就英姿飒爽,如今微醺,更添风流。“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林向殊看着他,心中想到了这句词。这词本是一日季风练字时,他偶然所见,没想到今日见到此情此景,竟不由得回想起来。
“向殊,来。”何遏云走到檐下,让林向殊到结界里来。
林向殊走下台阶,和何遏云并肩,又向李泽三人告辞:“那我们就告辞了。”
姜芷点了点头,“路上仔细些。”三人目送着林向殊和何遏云。
二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何遏云忽而开口:“今日《春日宴》,倒教我想起一首词来。”他转头,林向殊的身影映在他眼底。也不知是否因喝了些酒的缘故,感情外溢,“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林向殊自然是知晓这首词的,何遏云的声音如千回百转的丝线缠绕上他的心,他像是被拖进名为爱的河里,一时连呼吸也忘却。林向殊也有些醉了。
“三愿 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何遏云深情的看着林向殊,濛濛细雨落在二人头顶的结界发出细碎的声响,何遏云的话同林向殊心中所想相呼应。
时间似乎静止,二人四目相对,难以说明究竟是因为酒还是刚才那番话,何遏云和林向殊的脸都红了。酒总是能壮人胆的,何遏云看着林向殊的唇,吻了上去。卒起不意,林向殊眼底的惊讶掩藏不住,何遏云的胳膊却挽上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林向殊闭上了眼睛,用手臂抱住了何遏云。
无边细雨笼罩着洛阳城,春日夜里寒冷的空气并不能冻住窃蓝盖下的炙热感情。
李府门口,看着林向殊和何遏云逐渐走远。清婉倚着姜芷的肩,问到:“那林向殊身上怎么同愿安姐姐一般有股香气?他的剑挥动时,有一阵阵香气传来。”
姜芷笑了笑,说:“那林公子雅好焚香,在九年前的逐鹿大会便美名远扬。你肯定也听说过他,只是如今失忆才忘却了。”
“嘿嘿,他这是焚香的香气,姐姐的香气是生来便有,我还是更喜欢姐姐的。”
李泽牵着姜芷的手走回府中,“清婉姑娘,你也该回房睡觉去了。”李泽看着缠着姜芷的清婉,出言提醒。
“哦。”清婉垂头丧气的放开了姜芷的胳膊,一步三回头朝房间走去。
旭日东升,院中柳予川和季观棋已准备开始练功。看到院中空无一人,十分疑惑,何遏云向来是无事不起早的,可大师兄怎么也没起。
“大师兄今日怎么也起得这般晚。平日里他早已在院中了。”
“许是昨日同李公子他们夜话人生,回来得晚些?”二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房中林向殊其实早已清醒,不过被何遏云抱住,怕脱身惊醒了他,才未起床。昨日他二人回到府中,何遏云似是不太清醒,非要跟着他到房中,无奈,二人便和衣而眠。现下听着柳予川和季观棋在院中讨论,好不容易适应现状降下温度的耳朵又染上红色。
何遏云呼吸变化,睁开了眼睛。本来迷糊的眼神看到被他抱住的林向殊时瞬间清醒起来。“你醒了。”林向殊见他清醒,推开他的手臂,起身坐了起来。昨夜长街一吻浮现在脑海里,何遏云本是借着酒劲才敢吻上去,如今只想捂住自己的脸。
“我去沐浴。”他尴尬的说,仿佛是怕听到林向殊说话一般,飞快的瞬移走了。
遏云平日里随心所欲,怎么如今自己先做的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林向殊只当他不好意思,更了衣到院中指导师弟师妹去了。林向殊这么想着何遏云,却不曾看看自己。明明处事周全,做什么事都尽力做万全的准备,偏偏昨日脑袋空空,生出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慷慨激昂,不管不顾的同何遏云在月下接吻。那一刻,他心里什么也装不下了,只有窃蓝盖下的二人。
何遏云泡在浴桶里,心中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昨日情之所至,竟然直接吻了林向殊。他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浪荡子?……
爱总是使人慌乱的,何遏云若是仔细想,便会知道,以林向殊的能力,若是不愿意,大可以一剑击飞他,怎么可能让他好端端的躺在自己榻上。
爱是浪漫者的思虑万千,是端方者的放手一搏,它让人勇敢,也让人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