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徐俊,热出肉眼可见的纹波装饰着眼前璀璨的碧滩,靠近点就能够感受到白鲢般的浪波将带着热度的海水不算温柔的送上岸来,直至轻轻地拍打在光裸着的脚踝处的温热。
那是一个有着奇特刘海剪的白毛男孩。
成年人大腿高的样子,身上穿着再简单不过的廉价短袖,小小的又足够温暖的怀抱里楼着别人随便丢弃的易拉罐,他现在弯着腰正准备将它丢进孤儿院院长分发的麻袋里面。
在炙热的阳光底下,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晒得红艳,摸上去发烫又有丝丝缕缕如针扎的疼痛。
虽然看着狼狈不堪,但是其实男孩心里很高兴,并且早习惯于孤儿院里为了维护规矩而执行的强硬的手段,这点小伤还真的不算是什么。
眼前能看见因为漫天高温而汹涌起来的空气,耳畔边是一阵阵不知忧愁的少男少女欢欣调笑,这种来之不易的自由感充斥了男孩的胸腔,这种感觉比吞下了十颗廉价的薄荷糖还要让人清爽。
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同样染上笑意的漂亮淡色眸子在海的衬映下仿佛也变成海的颜色,跟随海波在汪洋里沉沦。
黄日西垂,男孩跟着太阳一起出来的,忙碌到现在却没有一丝想停歇休息的想法,累得连四肢都在颤颤巍巍,可是他不甘停下来,一边努力地大口大口呼吸,试图喘匀气,一边甩甩就又认真的寻觅着海滩上的垃圾。
倒也不是因为无良孤儿院压榨童工,只是在他心里有种正在享受着这样一种如同[飞鸟]一般的自由。
一开始只是希望能够呼吸外面的空气,允许到了海边劳作的同时看见了在漫漫长夜里不曾看见的光,就希望可以一直拥有。
他的世界里小小的,四四方方的,没有太阳,总是黑夜,甚至还有看不见尽头的梦魇,偶尔他会对这样的人生绝望,但好在他在真正的崩溃压垮他之前来过了这里,感受过了肆意的海风和快乐,这些情绪就代替了太阳。
如果他做得更好一点,是不是就可以一直拥有这样的自由?
政府在惊蛰狂风骤雨的那天颁布了新的政策,横滨本就岌岌可危的人际关系变得更加动荡,人人自危,除了有钱人养在金钱罐子里的孩子在不耐烦地听了父母劝告以后仍然会肆无忌惮的玩乐外,这片土地遍地飘零,死寂的就像没有生命存在过一样。
更何况是需要帮衬的孤儿院,一连串的连锁让收入日益匮乏的孤儿院更是雪上加霜,不得已之下连天天被关在禁闭室里的男孩也被放了出来参与工作。
于是男孩有幸见过了[飞鸟]熟识了自由,并且希望往后余生都可以彼此依偎。
男孩没有朋友,小孩子性情总是任性又无畏的,享受着大人给予了庇护就愿意偏袒着大人的权威,禁闭室是洗去罪恶的地方,既然大人们说他做错了什么那他就是个坏孩子,而根深蒂固的念头就是引导着他们远离坏孩子。
即便那双被温柔杂糅的熠熠生辉的眼睛仿佛在说他的灵魂干干净净,是纯洁光滑细腻的,是不输于他们的一种美好,也不会被偏执的人们注意到,他们只会狂妄地追崇自己的理念。
汗从他脖颈留下,隐密在了洗得发白却仍然是干干净净的衣服边缘,在后背画出来了一个爱心。
好饿,感觉肚子要被烧穿了,咕噜咕噜叫的也好吵,他想。
可是没有同伴来叫他去休息吃饭,是大家把他这个“坏孩子”忘记了吗,还是新的惩罚呢?
不过这些也早就已经无所谓了,只不过要是如果这次他干得比所有人都要好,那是不是下次还有机会出来呢?
手上爬满了汗珠,导致他抓什么东西都是滑滑的,连易拉罐都要抓不住了,可是他目及所地还有好多好多的瓶瓶罐罐,这些都是能够跟陌生的大人们换成热气腾腾的食物的东西,他要是能够全部捡完,孤儿院至少到下周为止都不用担心会饿死人。
抬起腿,每走一次他都感觉耗费了所有的力气,耳畔的嬉笑声逐渐远去,蔚蓝的大海仿佛将人与这个世界隔开,妄图带他去一个秘密花园。
而事实上是他不停的弯下腰来,伸出手来,扯来麻袋,将易拉罐麻木地装进去,第一个,第二个……这是他捡到的第多少个了?男孩有点好奇了,但是又担心检查数目会消耗他仅剩不多的体力,于是他只能鼓足了劲拖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往前走。
干裂的痕迹仿佛从他的嘴唇蔓延到了视网膜,等他想起到了遍布视野里的黑斑不是什么干裂痕迹的蔓延的时候已经晚了,密密麻麻的黑斑几乎占据了他全部视野,下一秒,他腿一虚,身体比例严重不对等的脑袋异常沉重,脚踩棉花一样,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扑倒在地,海波与海风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而失去控制的身体也只能任由一团黄色的花粉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美梦是怎么样的?有人可以在美梦里坐拥数不尽的金钱,无数如云的美人,甚至是做自己想做又不敢的事情,见自己在现实中再也见不到的人……然后在贪欢一梦后恍然发现那美好的东西不过只是潜意识给现实中痛苦挣扎的自己一点慰问罢了。
综合说,美梦就是将现实中一切不甘与怨恨抚平,是人在祈求下的美好之都——就像是现在,金黄色的世界里,蘑菇头,白大褂的男人冲男孩摒弃严肃凶狠的表情并且对他露出和蔼笑容,问他饿不饿,这里也很多很多的茶泡饭,不用担心会没有得吃。
黄粱一梦,醒来了就不自觉贪念起它的滋味,哪怕觉得头痛欲裂也还想要继续跌落进梦的深渊。
回味着刚刚的梦,等意识真正的清醒,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落日余晖,狠毒的阳光早不见的踪迹。
遭了!都这个点了!男孩不自觉焦急,下意识想拖麻袋一起跑回暂时的集营里见院长的时候才发现手里他正死死的抓着一朵花。
这花洁白无瑕,花心红艳,是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品种,不过他也年纪轻轻,又没有什么资产,见识,不认识这种看着就很贵的花也很正常。
是从哪里来的?男孩抓耳挠腮也没有回忆起个所以然,但是如果把它继续留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会被明天的太阳晒死。
权衡利弊之下,男孩只好一边小心翼翼的捧着花,一边拽着麻袋往来时的方向跑,如果他还有下次出来的机会再来这里吧,说不定刚好就能碰见它的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