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还没大亮,老歪的叫声就已经响彻云霄,成功把周芙吵醒。
幸好她昨晚上睡得早,不然应该也会像霍峪一样大骂老歪。
周芙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泪水。
余光中身边多了些什么,周芙扭过头去看,朦胧的泪水让她有点看不清,只知道是肉色的。
周芙眨眨眼,目光恢复清明的一瞬间就尖叫起来。
“啊!”
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趴在床上,腰间的伤口狰狞嚣张,血迹斑斑,男人似乎被吵到,揉揉脖子艰难的起身。
周芙被吓得立即坐起身,腿支着她疯狂的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墙,她一张小脸吓得苍白如纸,眼中立刻噙满泪水。
霍峥被女人的尖叫声吵醒,还来不及思考,身上酸痛的他好像被人拆开再组装回去一样。
他坐起身用力的揉着肩膀,突然感觉到什么,侧头一看。
一个女人坐在炕尾,浑身裹着被子,紧紧贴着墙,一副被吓惨了的样子。
不说周芙害怕,霍峥一开始也心惊的很。
睡了一觉起来身边有个男人/女人,任谁都无法冷静。
霍峥握紧拳头,一双狭长的眼睛寒意逼人、紧盯周芙,声音低沉带着杀气:
“你是谁。”
周芙被吓哭了,却又不敢哭出声,一只素手紧紧捂着嘴,泪水滚滚流下,沾湿了面颊和手,满脸晶莹。
美人面色苍白,却唇红如嫣,一头乌黑的秀发有些凌乱的披散着,哭的满脸是泪、梨花带雨的样子任谁都会心生怜意。
可霍峥却从不怜香惜玉,目光凌厉似剑,冷声怒道:
“你到底是谁!”
周芙被他突然加大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哆嗦了一下,泣声也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来。
我是谁?
你是谁啊!
周芙想说却不敢说,她怕眼前肌肉健壮的男人冲到自己面前掐死她。
正当周芙水深火热之时,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周芙姐!怎么了!我能进来吗?”
霍峪清脆又焦急的在门外喊道。
周芙终于等来救兵,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带着哭腔颤颤巍巍的小声应道。
“……嗯……”
霍峪夺门而入,口中还念着周芙的名字。
“周芙……哥?”
霍峪直冲进来。第一眼却看见霍峥坐在炕上,坚实宽阔的上身不着一缕,黑沉的眸子转而看向他。
“哥你咋在这儿?周芙姐?”
霍峪感觉脑子快炸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哥咋回来了?为啥还和周芙姐在一屋?为啥周芙姐哭了?为啥他不穿衣服啊?
霍峥看弟弟反应好像是认识眼前的女人,放下心的同时,腰间伤口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涌来。
霍峥捂住伤口,不想让霍峪发现,自己艰难的一点点蹭到墙边倚着墙,他长呼出一口气。
霍峥昂起头喘息,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对面。
周芙苍白的脸上血色渐渐浮现,捂着嘴的手也松开了,漏出因惊讶而张开的唇,像只小鹿,被猎人追赶到绝境,却发现猎人原来是自己的同类,迷茫呆滞的样子。
周芙被霍峪的话搞的有些发懵,蹙起眉头。
“你说……咳咳!”
周芙还没缓过神来,一开口声音没发出来,被呛的狠狠咳了两下。
“你说他是谁?”
“我哥啊!他是我哥!”霍峪摊开手,快步走到炕边。
“咳咳!”
周芙又狠狠咳了几下,这回是被震惊到的,原来这个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就是那个山寨大当家。
她攥着被子的手放松下来,但也没完全失了戒备。
“这是怎么回事啊?”霍峪问。
他想了很多原因,还是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芙还有些后怕,声音发虚,还没解释两句就被霍峥打断,男人言简意赅几句讲完发生的事。
“那!哥你咋回来了?你不是带着虎子哥他们做生意去了吗?”
霍峪仍有不解,往常他哥出门都要几月才能回家,有时甚至要半年,这一次还没出发几天就回来了。
“啧。”
霍峥开始不耐烦,能替女人解释刚才的事已经算他反常,手心感受到血液的温度和湿润,他大手一挥。
“我要歇会儿,等会再说。”
霍峪习惯了他哥说一不二的样子,于是扭头就要走。
他想起什么,带着周芙一块。
周芙身上只穿着白色的寝衣,从一开始就用被子紧裹着自己,现在也只能披着被子笨拙的往外走。
“等等,你留下。”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周芙浑身一滞,心跳骤然加快。
霍峪没当回事,知道他哥应该是有话要说,淡定的出了门,还顺便把门关上了一半。
周芙看着没关上的门,心跳缓了下来,披着被子转过身。
“你有什么事吗?”她低着头闷声闷气的问。
“凑近点。”
霍峥咬着牙,手捂得再紧也止不住血,浓稠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渗出,滴在被褥上。
周芙小步小步的蹭到炕边,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活像一只刚开始学步的小鸭子,左扭右扭。
“我身上的伤,你就当没看见。”
霍峥淡着眉眼,一双似鹰隼的眼睛低垂着,看不清神色。
周芙猛的抬起头,看向霍峥。
男人赤着膀子,靠里的那一侧被宽阔的身躯挡住,一双大手紧紧捂着侧腰,鲜血汩汩的流,已经掩盖不住,比起早上时愈发严重。
“你……这需要处理一下。”周芙颤着声线,有些为他紧张。
“你只需保证,不说出去。”
霍峥不以为意,他受过不少比这还要严重的伤,有的算是命悬一线也不为过,这回虽痛苦,但没有伤及要害,他并不在意。
“我保证不说出去。”周芙快速答应。
“你、算了,你走吧。”
霍峥本想问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身为外人却进了山寨,又住进霍家,还是在他的房间里。
但霍峥此时实在无心去想,伤口好像被他压的有点撕裂,痛的他太阳穴一紧。
他刚说完让周芙走,周芙就拿着自己摆在枕边的外衣飞快的逃走了,动作之快,好像背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霍峥自嘲一笑,暗道自己是有多吓人。
他缓缓躺下,将身体舒展开来,手也从伤口处挪开,看着满手湿滑黏腻的血,霍峥强撑起身子,想去拿帕子擦净。
没等他动作,门被悄然推开,方才跑走的女人又返程回来,手中还端着水盆。
她换了衣服,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粗布衣裳,头发也只用了一根木棍挽起。
霍峥注视着她一路走进来,墨黑的瞳孔观察着她。
周芙端着水盆一步一步走的小心,把水盆放在炕沿,抬头看见男人支起身子,忙道:
“你别动!小心抻到了。”
霍峥听话的缓缓躺下,看着周芙爬上炕坐在他身边,把帕子浸满水,又拧干,但那双莹润的眼始终低垂着,就是不肯抬头看霍峥一眼。
周芙不好意思抬头,眼前的男人裸着上半身,健壮有力的肌肉全都赤裸在外,肌肉线条清晰分明,透露着力量。
她早上起来时心里全是恐惧和紧张,如今平静下来,再面对着霍峥,才感觉面红耳赤。
周芙不是没见过男人的躯体,但像霍峥这样好看的却是第一次见,她眼神闪躲,浓密纤长的睫毛颤抖着。
“我给你擦擦伤口旁边的血污,你别去看伤口,那样会更痛。”
周芙仍低着头,鬓发垂下来随风摇曳。
周芙受过最重的伤,是有一年秋猎时,她失手从马上摔下,膝盖上破了好大一块皮,奶娘给她擦药时,周芙盯着伤处疼的满脸泪,抽抽噎噎的说再也不骑马了。
奶娘只好告诉她,只要不去看,痛楚就会缓解些,周芙便昂着头看天,没想到真的没那么疼了。
这句话周芙一直记得,说这话的人却好久都没见到过了,她久久没有出声。
霍峥声音低沉,应了一声,周芙恍然从心事中抽离出来,开始为他擦拭。
微凉的帕子刚触碰到男人敏感的腰间,侧腰的肌肉就紧绷起来,霍峥的嗓子突然有些发痒。
他闭上眼,静默不语,腰上痒的如同小猫爪子一下一下的拂过,痛意都被掩盖了。
伤口血肉模糊,狰狞的像血盆大口一般,周芙有些畏惧,手上动作停了一瞬。
霍峥感受到女人的迟疑,他睁开眼,看向周芙。
她格外认真,眼睫低垂,眸子里氤氲弥漫,碎光潋滟,嫣红的唇瓣抿起,手上动作轻之又轻,小心翼翼。
周芙擦干净血污,正为自己完成了第一项任务而高兴,抬头也去看霍峥。
“擦干净了。”
二人视线交汇。
周芙没想到霍峥正在看自己,面上的笑意僵住。
男人生的冷峻,紧锁着眉,眉眼深邃,带着狠戾,配上这一身比老虎还健硕的身材,宛若一尊煞神。
周芙被他冷戾的眼神吓的心惊,慌忙低下头,专心给伤口撒上药粉。
霍峥淡定的闭上眼,哪怕疼痛早已非常人所能忍,他表情始终如一,只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落。
撒好药粉后需环绕着腰缠上纱布。
霍峥配合的直起上身,男人身姿放松但仍比周芙高出一头,肩膀宽阔的能将周芙完全笼罩,带着无形的威压。
两人体型差距过于明显,周芙指尖颤着,不自觉的攥紧手中的纱布,但仍强忍着伸出手臂。
男人的腰很细,可周芙还是得几近环抱着他的腰才能缠好。
从前至后,从后又回前,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分离,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她的头顶随着动作或轻或重,若即若离。
周芙手上动作不停,可心跳的声音却如钟鼓般咚咚作响,异常清晰。
霍峥从坐起就一直盯着女人的头顶,他是第一次与女人离得如此近,近到呼吸交融,鼻腔里充斥着杏花香。
看着周芙的耳朵愈来愈红,耳垂上一颗小小的红痣也好似火一般燎着,霍峥的呼吸也随着愈来愈重,喉结上下浮动。
他闭上眼。
待到终于处理好,该在纱布结尾处打上结,周芙想了又想,手指动了又动,还是无奈的系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看着男人腰间麦色的皮肤,腹肌块块分明,那个蝴蝶结仿佛别在老虎头上的花一般,格外违和。
周芙慌忙下了炕,收拾好东西道:
“都弄好了,你好好歇歇吧。”
“多谢。”霍峥简单的说,但语气很真诚。
虽然只有这么一会的相处,周芙也大致了解了霍峥不爱说话的性子,她弯着眼道:
“没什么的。”说完就端着水盆走了。
霍峥没再言语,只是余光瞥着周芙离去,眼神冷冽但又夹杂着不知道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