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国,银山南。
卯时,文武百官皆上朝。今日,是新科考生,金榜题名之日,也是进宫面圣之时。
今时不同往日,前些年间,科考,女子虽可参考,但也仅有官僚,候王之女,才可参考;而当今圣上,体恤民生,颁新令,民间、寒门女子亦可参考。
此令一出,举国上下,无一不赞叹。就连梨园里的说书先生,都觉圣上英明,就此事,写了不少话本,一连唱了几日。
新科状元林素雯,冠冕加身,身着一绸缎红袍。
若是不仔细,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俊俏小郎君呢!
她走在"金榜题名"进官的队伍之首。跟随着圣上的亲信张公公一同上朝。
张公公刚见她时,十分惊讶。
“陛下很是看重您的文采与壮志,都却不知您竟是女儿身。”张公公的嗓音比林状元还尖细几分,带着很重的银山口音。
“过奖,民女不过是会写点文章,哪有陛下说得那般好啊。”
“林状元,您何止是会文啊!”张公公神秘兮兮地凑近道,“陛下视您如知己呢!”
“……”
“宣其他人等进宫,不过是去走个流程,陛下可是想重用于您呢!”
“公公缪赞。”林素雯朱辱微勾,回答道。心里却想着“要是能做大官,是不是找姐姐会更方便啊…”
金榜题名的考生们在张公公的带领下,来到议政门前,等待圣旨。
此时,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凯旋而归。
甲胄尚末脱下,甲片上还有烟脂色的血迹,银色的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将军皮肤生得白皙,鹅蛋脸,骨骼立体,剑眉,桃花眼,薄唇。眼皮上有颗朱红的小痣,不仔细根本看不出。
林素雯一直闭着眼,她在思考如何对答,并未发现有多了个人。一旁的探花赵锦秀对着另一男子道:“完了,我觉得我要成断袖之徒了。”
那男子正是榜眼宋尧臣,闻此言,乃大惊。
“赵好色,你话此怎讲啊!”
“你这人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啊!”赵好色一边说,一边戳宋尧臣,“刚刚我看大将军,仅一眼,我就沦陷了~”
“我不会真是断袖吧?!”
“那我老赵家可怎么办呐!”
宋尧臣翻了个白眼“人家是女儿身。”
赵好色刚要抽泣,闻言顿止。
“女儿身,那我岂不是可以让圣上给我指婚……”
“你就梦吧!人家战功功赫赫,兄长乃是圣上发夫—江皇后。正二八经的皇亲国戚。不是我们这些寒夫俗子,穷书生配得上的……”
“宋闷骚!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宋闷骚勾唇一笑,打趣道“所以我是榜眼啊,赵探花~”
“切~大不了,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便是!”
宋闷骚嘴角抽搐,一时无言以对。
“宣!大将军江霁月进殿!”小太监尖细的嗓言划破长空。
闻此言,江霁月快步向议政门走去,甲片哗啦作响。
探花赵好色,目不转睛地盯着。
一手挽着宋榜眼,在他耳畔说:“啊!!!大将军好帅!我要写诗作赋来赞!”
宋闷骚看着赵好色,嘴角不住抽搐,道:“我不知,是何人站在教台之上,道:此生不为红颜作文……”
赵好色挑眉“一国之功臣,与红颜怎可并谈!”
宋闷骚无奈“是,是,是,你有理。”
江将军在路过林状元时,杜丹红的披风轻拂过了状元的锦袍,玉佩的流苏亦然。
江霁月回眸,见林状元杏眼微闭,一时竟有些恍惚。
她快速收回视线,大步走进议政门。
赵好色脸颊绯红,耳尖亦然。
他将脸埋进宋闷骚的颈窝中,双手摇晃宋闷骚“啊!!!将军跟我对视了!!!”
颈间灼热的温度,使得宋尧臣脸颊微红。但赵锦秀是从身后抱住的,并没有发现端倪。
“将军看的是素雯,”他强装淡定道,“对吧,素雯!”
赵好色也抬起头来,用敌视地眼神盯着林素雯。
林素雯闻言回头,眨巴着杏眼,一时不知所措。
“啊?什么啊?……”
宋闷骚指了指议政殿:“刚刚将军回头,不是在看你吗?”
林素雯满脸疑问,良久道:“也许吧,没注意看。”
赵锦秀满脸得意之色:“我就说看的是我吧!”说罢还拍了拍宋尧臣“宋兄!”
“怎么?不叫浑名了。”
赵锦秀凑到宋尧臣耳边,用略带磁性的嗓音,轻声道:“这不,林状元在吗!?咱昨日才与她搭上此生第一句话,还是给你保留点,颜面~”
殿上。
女帝青漪坐在至尊之位,日理万机,皮肤却未曾衰老一分,面上带笑,显得慈祥。可与之相背的,便是她的年龄,民间皆传这女帝是一位近花甲之人,可实则,乃未到不惑。
她气若游丝,眼皮松松地搭着。
一大臣:“陛下,您如今已在位十年,而膝下仍无子……”
青漪帝:“但说无妨。”
先大臣:“臣愿献子进宫!服侍陛下!”
青漪只觉右眼皮直跳。
朝中人已见怪不怪了,只因那大臣每月一献,皆被拒,久了就成了笑话。
可众人也不知为何他这般坚持。
青漪正想着如何推托,便见余光中有一片光。
一抬眼,便见是江将军凯旋而归,就由心地感到高兴。
那大臣见女帝笑弯了眼,还以为是亲事成了。
可不料,却传来一道声音。
“臣,江霁月!率七十万大军,亲征戍边,击溃敌军一百二十万大军!今,率残部五十万大军,回归皇都银南山!听凭陛下指示!”
“好!今霁月凯旋而归!吾便设宴给你接风!宴梧国上下百姓!众将士想还家的路费翻倍,想下的便军响加薪。”
“谢陛下!”
先大臣“诶!陛下,那这亲事……”
一旁的小宦官看懂了眼色,声音刚好让在地场者都听到:“陛下,今朝状元及榜眼、探花已在殿下恭候多时了。”
清漪便欣慰地道:“此事要紧,余事改日再议罢。”
殿外。
“宣!状元林素雯.榜眼宋尧臣,探花赵锦秀进殿!”
闻此言,张公公道一句“请。”便领他们进殿。
走在队尾的赵锦秀对着宋完臣咕哝:“那个坐在侧座,板着个脸,好像谁都欠了了他几万梧币的人是谁啊?”
说罢,赵锦秀又指了指皇椅一侧的人。宋尧臣顺着看去。
只见,侧座之上,那人神情自若,身着一袭黑青色服,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皮肤白皙,似美玉,似凝脂,衬得一双晖眸子更加鸟黑透亮。眼皮惺松地搭着,睫毛下垂。一对剑眉,使其拒人于千里之外。
宋尧臣思衬了半刻,道:“此人乃是当今皇后,你不觉与将军极似吗?”
“哦?好像是有一点哈!”
“你看,江皇后左眼皮上有红痣,而江将军则反之。”
“嗯……”
“那他为什么可以穿便服啊?”赵锦秀挠了挠头,以表不解,“就连圣上都不行……”
“锦秀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八封的习惯啊?这可是在天女眼皮之下啊!”
“咳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是觉得大将军更帅!”
“……”
说话间,几人已来到了殿中央。
他们踏着不缓不急的步子,一到位置便献下了双膝。
青猗大惊,她已整整五年没见过这场面了,按梧国的礼制是不必行此大礼的,上次见到还是年方十七的江霁月想征战沙场。
“快请起,”青漪说时还挂着一抹浅笑,“何必行此大礼。”
三人便缓缓起身,拂了拂袍上的灰。
接下来便是一通寒暄。
林素雯对此并不感兴趣,问到她时,便回答就是了,敷衍了事罢了。
许是红袍加身,青漪瞧了许久,才觉这状元郎似乎是女儿身。
皱了皱眉,疑惑地问到:“年轻人,你叫甚么名字。”林素雯想事想入了神,并未回应。
身侧的赵锦秀发觉,杵了杵她,小声道“欸!素雯,叫你呢!”
林素雯缓过神来,一拱手,报“陛下,民女名唤林素雯。”
青漪见其竟是女子,一喜,但听其名,却又皱了皱眉。
“ 日云赤昊,月云素雯这名字……”
“不瞒陛下,家父早年轻狂,宠妾灭妻,我虽为家中正母所生,却比不比上庶女。小女先前唤作林月。”
“啊…如此啊……”
一旁的江霁月,正看向这方,目光灼灼。
赵锦秀乐开了花,不停扯宋尧臣的衣袖,而宋尧臣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
自然,青漪对此一概不知。
“想必,林赤昙便是汝兄罢。”
“家中丑事,不必再提。”
青漪也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亲信张景宗忽地跑急步上前,向青漪汇报了什么。
青漪先是皱了皱眉,随后严肃道:“今日之事,由皇后定夺”便随着张景言走了。
江凌难得地抬起了眸子,
“江霁月征战有功,封侯;林素雯新科状元,加入内阁,赐江府旁的地建府坻,余二人封尚书,部门自选,各自各赐府坻。"声音清冷平静。
“各位,可有异议。”
明是问句,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哪有人敢回答,这位爷何人敢惹,那江霁月那位爷的剑可就见血了。
“既然都无异议,那便散了吧。”
“江霁月和林素雯留一下。”
待人散尽……
林素雯终于看清了这二位爷的相貌。
“哥,你怎么玩太师那一套啊。”
“哼哼,不打声招呼就出征,江霁月你……咳咳咳……喀”
“哎!行了,我这不是打胜了吗?自己有肺疾也不注意注意…”越说越没底气。
“行了。”江凌连摆手,“建府坻需要一定的时间,供金榜榜题名之人居住的地方,多是男子,素雯住着不方便,你给人家安扶排这个好去处,受妥善处理。”
“直接住我那儿呗。”
“也行,素雯你觉得呢?”
“啊行…”林素雯心中觉得些头痈但又怕着打击人家的热情.便答应了。
“那你们回去吧”
出了议政殿。
林素雯紧跟在江霁的身后。
想着:江将军好高啊,我才到她的颔颈处,
想着:江将军美啊。
想着:江将军认识姐姐吗…
想着…想着…便出了神。
突然,前方的江霁月停下脚步,她没注意,一头撞在了对方肩处的甲片。
林素雯额头红了一片,江霁月转过身来,看见后轻轻地吹了吹。
笑道:“没事吧?”
“啊,没事”
“你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
一人骑一快马至林素雯身前时对方下了马。
立在林素雯面前,正是那江霁月。
她手挽缰绳“会骑马吗?”
林素雯摇了摇头,她自幼就很少远行,自是没见过马,更别提驰聘沙场的战马了。
“想骑吗?”
林素雯有点犹豫。
但江霁月不等人家回答,一把将人捞起,上了马。
她们面对面坐着,林素雯瑟缩着,紧紧抓着江霁月。
“又不打你。”
“这比打我还可怕呢!”
林素雯缓过来,换了个姿换势,背对着江霁月。
江霁月手持缰绳“走咯!”
状元郎与常胜将军共骑一马,自成一道风景。
她们不紧不慢地骑着马。
忽地,林素雯看见了不远处各式各样的纸鸢。
夸了句“漂亮。”
江霁月便带她下马看。
看到那纸鸢,林素雯眼睛放了光,一个个看着。
见此情景,江霁月凑在她耳边,问到“小林子,你把我忘了吗?”
声音有些许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