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绵绵站在考场门口,感觉阴惨惨的天空似乎在嘲笑她。一辆陌生驾校的车正在慢慢接近她,似乎一眼就看出她考试挂了,有可能成为新学员。
林绵绵默默往后退了退,示意她不感兴趣接下来可能的搭讪和顺带的销售。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个荒无人烟的考场周围没有一个人。
她只想静一静,随便挑了个方向就闷头走。
林绵绵心里憋闷,又不知道给谁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给教练打了个电话。
“喂!”教练的大嗓门接起电话。
“教练,我是今天考试的林绵绵...”她的勇气只够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或许不该打这个电话。但是电话已然接通,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考试挂了。”
“不应该啊!你平时练得不错啊。是倒库压线了?”
林绵绵讪笑了一下,“哈哈,不是,我...我不会打火。”
教练楞了一下,显然没预料到如此奇葩的失败理由,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现在对话的重点应该是撇清自己的责任,“我就跟你们说,车上有火,不要乱动。你们就是不听,学车不听能行吗?”
林绵绵压下心里的反驳,“你上车就睡觉、刷抖音,哪有说这句”。只是结结巴巴地说,“是前面的考生在那讨论,说可能有人考完了下车的时候会熄火,要检查一下火打着没有。”
教练根本没心思听她说话,一个劲数落,“我就说你这个人心理素质不行,开车不是太着急就是虎兮兮...做人做事不可以这样..."
林绵绵越听越堵,她支支吾吾哼哼回应着教练,终于等到挂断电话。
她长叹一口气,心想“真不该给他打”,可是她实在没人可说。她并没有想要问责教练的意思,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么可笑又倒霉,不知道给谁说好。只不过她一时忘记了,驾校教练从不是个好的倾诉对象。
勤勤恳恳练了半个月的车,一大清早花费50块大洋来到这个荒郊野岭,足足等了两个半小时才等到自己考试,可是一上车她一检查,把火给检查熄了,就再打不着了。
好消息是她可以原地补考一次,坏消息是原车原地补考,还是打不着火。
太憋屈了,不是不可以挂,只是挂在了完全没想到的地方。可以压线,哪怕是最简单的曲线行驶压线了,都没有这么羞辱。林绵绵看着周围的车一辆辆地开走,而自己只能在车内等待时间超时。车在原地一步没动,林绵绵的脚踩刹车都要踩断了,拧钥匙都要拧断了,车就是一步不走。因为她根本就没学过打火。
林绵绵闷头一阵走,发现附近是个湿地公园。
她随意地往里走了走,她并没有逛公园的兴致,只是不知道该干啥。
手机发出一声短促的提醒的声音,林绵绵低头看了看,原来是自己设置的一条提醒,上面写着“提醒爸爸还钱”。
她的心沉了下去,这件事要耗费很多的精神能量,她预感到了马上要爆发的矛盾与争吵。她现在没有任何能量去支撑这种争吵,但是她现在却必须要做这件事,因为她也没钱了。
林绵绵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打气,她听着铃声响起,心里竟然不自觉地紧张,心跳声像打鼓,刚才考试的时候都没有紧张。
很久电话才接通,“喂。”背景音里嘈嘈杂杂的。
林绵绵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爸爸,今天是15号了,你上个月说今天发工资,可以把钱还给我。我没有钱了...”
对面没有回应,背景音里倒是传来“红中”的喊声。
“爸爸...”林绵绵诺诺地又喊了一声。
“你至于吗?就2000块钱,还要催我,哪家人家孩子做得出啊!你们说是不是...”电话对面的爸爸声音一下子提高八度,正在让周围的人评理,“这2000块钱这个月我还不出,下个月就给你,以后你不要来我家,我没你这个女儿!什么东西!”啪!对面把电话挂了。
有一阵热意涌向林绵绵的眼睛,她飞快地扇了扇,在外面呢,别哭别哭,不至于,不至于,从小到大都这样,又不是什么大事。她飞快地说服自己,她不想在外面哭,这里是公园,万一有别人,太尴尬了。
林绵绵快速地往外吐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直到等那阵热意下去了,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正好路过一个长凳,她坐下拿起手机,准备刷刷手机分散一下精神。
林绵绵发现邮箱那里有一个小红点,她点了进去,发现是两封拒信。一封是论文投稿的退稿信,一封是申请管培生的拒绝信。
虽然从标题就可以看出被拒了,但是林绵绵还是点开这两封邮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每个字都读了。
她一边想着这个期刊和这家公司真靠谱,竟然还如此体面地发封拒信,毕竟绝大多数的情况都是石沉大海,再无回应;另一边她的眼睛开始自动工作了,疯狂地涌现出泪水,前赴后继,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
林绵绵整个人有点发热,应该是大量排水这一巨大工作量导致的。由于泪腺的优秀工作效率,她很快发现自己已经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开始掏兜,在预期的口袋里并没有找到那包预期的纸巾的时候,林绵绵开始疯狂掏兜,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正在这时,有一张纸巾递到了眼前,林绵绵泪眼朦胧地看了看,发现自己对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高的男生,他正半勾着腰给自己递纸。
林绵绵接过纸,狠狠擤了一把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