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言面容上浮现傲慢,正好卫国传信给齐国,也能让齐国知道他女儿卫如意可以成为晋国夫人,而姜云陵只能当个公子妇罢了。不止姜士任女儿只能当公子妇,郑隆女儿郑嫣也是一样,这两个没嫁给冲儿的,都别想好过!
晋国绛宫,朝堂。
何骠将秦青蔓谋害姬绍一事告知众臣,众臣皆面露愤色,明白了昨日为何将秦青蔓打出去。
“君夫人做出此等事,应当废了太子继承君位的资格!”林奉怒火中烧,气愤难平。
胡奚和钟敬也出言支持,朝中多数大臣都支持废除太子姬丰的继承权。
“君夫人所做之事伤天害理,应当将她赶出晋国,送回秦国!”陆临道,声音中是极力压抑着的满腔怒气。
大夫冯兑看到朝中多数卿大夫都要废掉太子的继承权,虽然自己不赞成,但也不敢出言为秦青蔓说话。
何复便宣布废除了姬丰的继承权,让卿大夫们继续讨论新君人选。
秦国境内,一辆马车正在疾行,马儿奋力地踏着大地,马蹄声在风中凌乱。
数支羽箭嗖嗖射来,箭影如风,羽箭锋利地划破空中,宛如从天而降的流星。
听到利箭划破的声音,马车内坐着的秦医俞缓心惊胆战,狂跳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本来他以为入了秦国境内,晋国就不会派人抓他了!
中箭的马应声倒地,马车也被迫停下了,俞缓万分胆怯,颤巍巍地溜下马车,努力迈开腿,想要逃走。
追捕俞缓的一行人飞奔过来,为首之人正是何骠之弟何恢。不由分说,何恢身后的几个侍卫动作利落地将俞缓拿下。
何恢和侍卫押着俞缓,继续赶往雍都的方向,他们要带罪人俞缓前去和秦伯对峙。
晋国,绛都。
下朝后,冯兑将朝上之事告知秦青蔓,听到何复竟然宣布废掉姬丰的君位继承权,秦青蔓脸色刹那间一变,紧紧握住杯子的指节泛白,眼中满是惊慌与不甘。
“那我该怎么办!”秦青蔓指尖发颤冒着冷汗,扔下手中的杯子,握住冯兑的手,“你快给我出出主意!”
冯兑望向秦青蔓,目光柔和,沉声道:“君夫人,眼下……只能去求何复了。”
秦青蔓紧张地点了点头,转身去换一身衣服准备前往何府。换完衣服,秦青蔓从帷幕后走出,深紫色的曲裾带着神秘和凝重,眼神中暗含着绝不罢休的狠劲。
她经过一番思虑,向冯兑道:“你带人去暗中散布对何复不利的传言,让百姓们都埋怨何复,为太子即位造势。等太子即位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君夫人。”冯兑嘴角带着笑意。
马车已经抵达何府,逐渐停了下来,马车上的秦青蔓抬手掀开帘子,走了下来,令人通报何复。
不一会儿,何复从大门走出来,他身姿挺拔,英气勃勃,步履沉稳。
看着剑眉星目的何复,秦青蔓有片刻的失神,不禁念起多年前,初见何复的情形。
晋国为了太子姬绍的婚事,派遣何复的父亲前往秦国向她提亲,那时她还是秦太子之女。当年的何复二十岁出头,风华奕奕,随父出使秦国,和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何骠。
秦青蔓听到晋国来人谈婚事,便悄悄过去暗中观察,一眼便瞧见了气宇轩昂的何复,顿生爱慕。接着又看到何复旁边的何骠,她觉得这个晋人也长的很不错。
思绪收回,为了求何复恢复姬丰的继承权,秦青蔓向何复行礼顿首,她双手扶地,头轻触碰地面,低声道:“我有一事相求。”
“臣受不得君夫人行此大礼,君夫人请回罢。”何复站在原地,见平日里盛气凌人的秦青蔓如此,觉得她定然别有用心。
“那我就一直跪在这里,你不答应,我是不会离开的。”秦青蔓咬紧牙关。
“你这又是何苦呢?”何复声音微冷。
“我都是为了我的儿子,为了丰儿,再多的苦也要吃。”秦青蔓面上犹带凄然,希望何复可怜她。
“谁敢动丰儿的利益,我就跟谁拼命!丰儿没有错,却被废太子之位。太子是君上立的,众臣没有权力废。”秦青蔓盯着何复,提高了声音,“望何正卿恢复丰儿的继承权,按宗法立君上嫡长子姬丰为君。”
“君夫人谋害君上,以至太子被废,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害了自己的儿子。”何复神色冷峻。
“何正卿……是谁这么说的?莫非是何大夫?”秦青蔓故作不知,其实她已知晓何骠在朝上向众臣揭发她谋害姬绍的事。
“正是。”何复道。
“君上明明是被楚国害得药石无医,才薨逝的,我们母子都清白无辜,这……这定然是何骠陷害我们!”秦青蔓为了让何复相信,狠下心来,举起手对天发誓,“如果我有谋害君上之举,我和丰儿母子皆不得好死!”
听她发这种毒誓,何复心中诧异又不屑,反问道:“那骠弟怎会平白无故陷害你?”
秦青蔓急忙解释道:“何大夫因为其妹如夫人之事曾与我有过节,误以为我害死了如夫人以及她腹中孩子。其实如夫人是意外小产,而后不幸逝世,此事与我并无干系。”
“如夫人究竟怎么去的,君夫人心里清楚!”何复明白何骠之妹就是被秦青蔓害死的,见秦青蔓还在掩饰,不由得更加生气。
万献走来,他来寻何复商议协助姬瑄为君,却看见秦青蔓和何复站在何府大门外,还听到秦青蔓那些话,只觉得分外刺耳。
“君夫人在此做什么,莫非因为太子被废继承君位之事?”万献开口问。
“正是为了此事。”秦青蔓眼神犀利如箭,出口的言辞也凌厉迫人,“国内尚有太子,你们还去外面寻国君,全然不顾君上的托付,你们这帮晋臣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真是枉为人臣!”
因为秦青蔓尖锐高亢的言语,加上冯兑故意让附近的百姓去何府门口围观,渐渐地,来了许多人在此处围观看景。
何复感到有些不妙,便道:“君夫人请进屋说话。”
“现在知道请我进去说话了!”秦青蔓觉得来的人越多越好,嘴上仍是不饶人,“我不进,我就要在这里说,让众人知道你们这帮晋臣是什么嘴脸!”
围观的百姓纷纷对何复和万献指指点点。
万献同她争辩道:“君夫人这是何意?君夫人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仍然执迷不悟,还反咬我们一口!”
“你信口雌黄,我有做过什么坏事,你们如此污蔑我。”秦青蔓眼眶中溢满了泪水,涌动着百般的委屈,两行泪水在脸上直流。
“君夫人,看在君上的份上,请回罢。”何复声音肃然。
秦青蔓冷眼看着他们,啐了一口道:“我偏偏不走,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说我做了什么坏事!”
“君夫人之前就残害君上的妃嫔子嗣,又为了让太子早日即位,不惜毒害君上,天理难容!”万献一一揭发秦青蔓的恶行,万献的姐姐在姬绍后宫中,位分是良人,也被秦青蔓害死在宫中。
何复见状,赶忙令家仆将围观之人驱赶走。
秦青蔓恼羞成怒,但是她不会承认这些都是真的,直接冲上去,狠狠扇了万献几个耳光:“你竟敢污蔑我,我打死你——”
秦青蔓仍觉得不解气,一把从头上拔下沉甸甸的簪子,想用簪子刺死他。
这根簪子是由玉雕琢而成的,簪子刻成繁复的饕餮状,饕餮的模样神秘肃穆,狰狞恐怖,凶猛地张着血盆大口,充满了贪婪和欲望,渴望着获取荣华和权力。
岂有此理,何复阔步上前阻拦,高声喊道:“住手!”
何复一手打落秦青蔓手中的簪子,另一手抢过簪子。
用簪子刺死万献的计划落空,秦青蔓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她用力猛踹何复,边踹边怒声谩骂。
见何复被打,家仆不等何复下令,便冲上去将秦青蔓打倒在地。
“别打了。”何复忙出言制止,把簪子递给侍者,让侍者交还给秦青蔓,并吩咐侍者将秦青蔓带上马车,送回绛宫。
绛宫,秦青蔓一手攥紧拳头,另一手拿着饕餮簪子,胸口因怒气而剧烈地起伏。
狠狠咒骂过何复及万献后,秦青蔓举起簪子端详了一番。
想着何复抢过簪子,却还不忘让侍者交还给她,秦青蔓眸子间充斥着缕缕怨尤:“真是不解风情,也不知道将我的簪子留下!”
秦青蔓重重地将簪子摔在地上,破碎零落的簪子躺在地上,形态更加狰狞,碎片上仿佛凝聚着不平与愤恨。
王畿,洛邑。
天子姬瑾收到晋侯绍薨逝的消息,随后长长叹息了一声,为之叹惋:“晋侯绍才三十余岁,正当壮年,却骤然薨逝。”
每逢诸侯薨逝,周天子都需要派人送丧葬用品。姬瑾想又要从王畿的财物中抽出一部分了,不过当初宋国迎娶姬媱给了不少财物,如今周王室的钱财还比较充裕。
姬瑾便派遣自己的叔父,也就是姬皙的父亲姬缪前往晋国送丧葬用品,姬缪是周王畿的卿,位居大司马。
王畿,单国。
寥落的星辰悬在树梢之上,夜风拂过树枝,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周王畿内部也有一些封国,为畿内诸侯。单国便是其一,其爵位为伯爵,单伯正是姬瑄的外祖父单升。
在畿内封国中,单国是疆域第二大的,最大的则是王叔姬缪的封国。
姬瑄得知了姬绍的死讯,不想自己才来离开绛都一月,君兄便薨逝了。
姬瑄低垂着眸子,心头涌上阵阵无法遏制的伤感,不禁为晋国的状况担忧。
如今君兄薨逝,晋国朝堂不稳,强敌一直伺机行动,晋国的霸业怕是要面临……严峻局势了。可惜,自己如今身在王畿,不能为晋国尽一份心。
姜云陵想到姬绍平日勤于朝政,努力维护晋国霸业,也为姬绍之死感到惋惜。
看着身边的姬煦和姬若,姜云陵吩咐麦冬将两个孩子抱去睡觉。她想到姬绍也有一儿一女,姬绍这一去,公主姬韵和太子姬丰都没有父亲了。姬韵幼时便丧母,姬丰比姬韵好些,他还有母亲秦青蔓。
麦冬动作娴熟地抱起姬煦和姬若,带他们去睡觉。
如今晋国的形势难测,姜云陵心想姬丰现在十三岁,又生性顽劣,恐怕难以撑起晋国基业。姬晟素来争强好胜,爱出风头,母族是晋国卿族祁氏,在国内颇有势力,想必会趁机争夺君位。而亚卿胡奚一直居心叵测,贪慕权势,不惜谋害卿大夫,眼下也会伙同他的女婿姬良为夺君位有所行动。
思虑良久,姜云陵看向姬瑄的眼眸,还是开口问道:“阿瑄,君兄已薨,你告诉我,你想要那个位子吗?”
不想姜云陵问出了这句话,姬瑄微微愕然。
“我知道,诸国君位之争异常激烈,凡是有点实力的公子,都会拼命去争夺君位。”姜云陵神情专注地看着姬瑄道,“我父兄弟五人皆是如此,尤其是奕叔,年近半百仍旧没有放弃,你若是想要那个位子,我可以让齐国助你。”
姜云陵祖父姜颢的儿子中,尚有姜云陵的六叔在世,前五个皆因权力斗争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