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自家老头子做出来的不像茶叶罐子的罐子,她只能佯装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一位得道高人随手所捏,蕴含着巨大的灵力,可以将道行颇深的大妖关在其中。”
皇甫鸾接过这罐子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一个做坏了的,连残次品都算不上只能称为垃圾的东西。但指尖去拨弄那盖子时却乍现一道金光,得亏手撤回地及时,才没有太痛。
是了,云遥点了点头,自己当时发现袋子里被师傅塞进这么个东西,也准备扔的时候发现了它的玄机。原本一文不值的破烂罐子因被师傅注入了灵力而变废为宝,不成想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
“可…那妖怪怎么会乖乖进去呢?”凭他们两个的修为,云遥根本没指望能将大妖收进去。她将罐子打开,解释道,“这罐子给你们用不是来收妖的,而是保护自己的。若是一招不慎,被妖怪察觉,你们二人就赶紧躲进去,外面的妖魔鬼怪都无可奈何。然后等我回来再将你们放出。”
原来是这么个用法?皇甫鸾点了点头,将罐子小心收好。莫不离看着云遥张了张嘴,似是又什么话要说。云遥摸了摸他的脑袋,“小离,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在师尊这里不会有什么说错做错的事情的。”
少年点了点头,这才出声,“能不能我跟着师尊去穿云峰,大师兄和二师姐留下寻妖?”
原本站在一旁,背靠窗户的闻人觉闻言射来一道目光,迈步走了过来,莫不离不自觉地更靠近了云遥一些。
“你不是器修吗?用这罐子更应该得心应手些吧。再者,此处毕竟是一座有些繁华的县城,若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也很快有人察觉。”
云遥也是这般想的,至于花期,一来只有她认识北极草,二来有件事情非她不可,自然要同自己一路前去。
“好吧”云遥再三叮嘱皇甫鸾不可贸然行动后,才带着花期和闻人觉齐头并进,朝更北边而去。
不愧是北境之地,沙土随风吹来,迷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愈往北行,周遭愈冷,甚至还有冰粒夹杂在大风中打来。三人无法御剑,只能下来不行,好在已经到了北罗城内,距离那穿云峰也算近在咫尺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三人在城中各买了一身棉衣,暖和了许多。一路走着,花期有意无意靠近云遥,似是想寻个机会同她说什么悄悄话。只可惜另一边的闻人觉总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动作,使得她一直无法开口。
这可不行,云遥瞧见旁边有个铺子,开口道,“小觉,你去瞧瞧那铺子是卖什么的,买些过来备用。”
闻人觉走近一瞧,有些不可思议,回头看了云遥一眼,看见她摆摆手让自己进去,只能闷头进去。
不出所料,看见闻人觉进去后,花期便凑近道,“师尊呐,这北极草解魇龙唾液之毒,只需一点点就够了,肯定还会剩下很多的。”
云遥点了点头,“嗯…想来这等名贵难得之物,定价值不菲吧?我们就把剩下的卖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呃…花期一愣,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圈,“我们用了,就不是全株了,没那么值钱的。要不师尊把剩下的给我吧?我炼制成丹药,可以卖更多钱的。”
原来这小妮子一路上相同自己说的就是这个啊,云遥佯装思索了一阵儿,点了点头,“嗯,你原来是岐黄谷的弟子,这等事物了解地多,就听你的吧。”
两人话毕,正巧闻人觉也回来了。“买了什么?”
他目光有些躲闪,“没买…用不上”
“哦,好吧,那我们继续走”
穿云峰上风雪更甚,越往山顶前行,积雪越厚,不多时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除去三人的玄黑棉衣外,再无他色。
云遥不禁心中生疑,“小期,这山上真能有北极草吗?我看这苦寒之地,什么东西都长不出来吧…”
跟在她身后艰难前行的花期抹了一把脸上微微冻结的雪花,呼着白气道,“一定有的,北极草就是长在这样的苦寒之地。”
三人不再多言,继续拔腿朝上走着。云遥心中苦闷,真是奇怪的东西,放着那么多温暖湿润的地方不长,偏要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叫人一番好找。正不言不语地抱怨着,突然一声怪响骤起,“什么声音?”
听见云遥的喊声,另外两人也住了脚步,屏息静听,可半晌除去呼啸的风声外,也无别的,毕竟大雪落地,悄然无声。
“没有啊,是不是听错了?”花期说着话讲手凑到嘴边,借着哈气稍微暖和暖和。
“快走吧,早点儿拿到,早点儿离开”毕竟这可是封印者有灭世之力的魇龙的地方,虽然近几十年没什么动静,但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三人可是给他塞牙缝儿都不够呢。
饶是雪虐风饕,三人还是稍微加快了点儿步子。一片雪白之中,只看见悬崖边的山脊上,三个黑影排成纵列,一点点穿行在漫天大雪之中。
“看!北极草”不知又走了多久,花期眼睛一亮,奋力向前跑了几步,指着山尖儿上那一点点若隐若现的绿色惊喜高喊。
原来这就是北极草啊!云遥和闻人觉脚下也加快着速度,朝那点儿极不容易看到的绿色迈步。
……“终于…啊!”只是还未等两人靠近,脚下突然坍塌,三四尺厚的积雪混杂着底下许久未曾外漏的灰黄色尘土环绕着两人,一同向旁边的悬崖坠去。
……
“师尊!大师兄!”花期愣了一会儿,趴下身子朝悬崖下去看的时候,只能看到崖底那白茫一片,连方才落下的半块儿山尖都不辨不出踪迹,更别说在这高山之中毫不显眼的两个人了。
她心中激荡澎湃,转头看见那株翠绿的北极草还安然无恙地立在原地,大风中有些摇摆,似是在向她招手。只是眼前很快被天上飘落的鹅毛大雪所阻,看不清楚。
两人下坠之时云遥已卷起一团灵气拖着自己和闻人觉,因而两人并未受伤。只是现在处境有些尴尬,风雪太大,气团难免受到干扰,没能稳稳落在某处平地。云遥中途被一颗旁逸斜出的枯枝接住,闻人觉见她被挡住,拔剑出鞘,用力扎进结冻山体,挂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
只是长久的严寒,这山土冻地瓷实,饶他是什么宝剑,也刺不进太深,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他抓紧剑柄的那只手青筋虬劲,坠着下面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云遥本打算自己一人以身入局,却不想当时他距离自己太近,脚下稍一用力,两人便齐齐落下了悬崖。
“来,拉着我的手过来”云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伸过手,斜风密雪中,一只冻得发红的手隔着半丈距离伸在自己眼前。闻人觉心头一震,并没有去握,而是抬头看了眼架着她的那株枯树。虽枝干还算粗壮,但毕竟是个外强中干的,肯定承托不了自己的重量。
闻人觉略放大些声量,“这树承受不住我们两个人”,脚下探着崖壁,想借力挪一挪身子,好将剑扎得更深些。顶着浓重的风雪,云遥抬头向上望,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也未听见什么声音,想来还得再等一会儿,不管是架在树上还是挂在剑上都不是长久之计。
她四下张望着,在闻人觉身后隐隐看见了一个凹进去的小洞,似是能容下两人身量,就是灵气会被风雪干扰,她并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准确无误地飞过去。此时才想到了云中鹤的谆谆教诲,
“道法不是万能的,你们啊,脚上手上的功夫也不能疏忽”
“师傅,您真明智啊”云遥哭叹一声,想到了中间那个被自己连累还挂着的人儿,“小觉,你身后…有个山洞,我大概得踩着你肩头过去,可行?”
几乎没有半颗犹豫,闻人觉点了点头,稍稍调息,将体内气力汇于上半身。云遥松开抓着的树枝,脚尖点在最前头的枝干上,摇摇晃晃,勉强保持着平衡。
她快速将身上的棉袍脱下,漏出里头显眼的一抹鹅黄。身轻才能入燕,倏尔,脚尖一压,瞄着闻人觉的方向便飞身跃起,另一只脚在他肩头点了一下,整个人便准确无误地进到了那小洞之中。
“剑留着,你瞪着崖壁借力,我接住你” 虽然作为修士,闻人觉的道行不深。可作为剑术大师的传人,他的拳脚功夫乃至轻功都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比云遥还好好上几分。
他侧身对着云遥点了点头,手上力道卸下的同时,脚上发力,一个转身就奔向了那小洞穴。其实无论有没有那只伸出的手,他都可以准确落地,只是漫漫雪白之中,那片暖黄实在惹眼,惹眼到他想要一把握住。
“暂且避避吧”
“嗯”
紧贴着的两人都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云遥垂眸,失误失误,没成想这洞穴如此之小,两人之间最多能隔出一寸来,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个七七八八,自然不必大声说话了。
……
云遥专心致志地等着崖上的动静,突然静默了许久的洞里响起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冷吗?” 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闻人觉就有些后悔了。其实应该问那句现在怎么办的。趁着云遥沉默的间隙,他在脑子里将方才准备好的几个话头反反复复思索了一遍。
[现在怎么办?]应该是最合适的,她是师尊,自然要问她下一步该做什么。
[是不是在等什么?]虽然有些明显了,但既然了这么一会儿都没什么动作,自然是在等着什么了。
[冷吗?]呸呸呸,这是最不合时宜的一句了。本就挨得这么近,还问这样的话,岂不是更尴尬吗?
看着他脸色忽明忽暗,云遥别过头,终于寻到了此刻的救星,“你的剑还插在哪里呢,你拉着我,我帮你取来。”
闻人觉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可外头风雪更甚,她又是一身单衣,不禁有些犹豫。云遥心中因为拉他下水有些亏欠,不再多言,只拉起他的手,
“我是你师尊,应该的,不用多想” 察觉到他握紧之后,便将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只是…这剑此刻倒扎得很紧,她试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