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诅咒的不死将军&唯一能杀死他的医师
be预警,1v1
正文↓
1. 雪夜谶言
雪下得很大,破庙的屋顶早已塌了半边,寒风卷着碎雪灌进来,将篝火吹得忽明忽暗。
顾昭坐在火堆旁,沉默地磨着手中的刀。刀刃早已卷了边,刃口处崩裂出细密的锯齿,像是某种野兽的獠牙。他磨得很慢,铁石刮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庙里格外刺耳。
老乞丐蜷缩在角落里,怀里抱着一只破酒壶,时不时灌上一口。劣酒的气味混着腐木的潮气,在空气里浮沉。
“顾昭。”老乞丐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你可知这世间最毒的诅咒是什么?”
少年将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并未抬头。火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阴影深深浅浅地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老乞丐咧开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笑得森然:“是求死不能。”
顾昭的手指微微收紧,刀刃在磨石上狠狠一刮,发出刺耳的锐响。
老乞丐盯着他,浑浊的眼珠里映着跳动的火焰:“你杀过人,见过血,知道刀锋入肉是什么感觉——可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想死却死不了,是什么滋味?”
顾昭终于抬眼看他,漆黑的眸子里映着一点冷光:“你想说什么?”
老乞丐低低地笑了,笑声像是从破败的风箱里挤出来的:“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迟早会明白。”
顾昭不再理会他,低头继续磨刀。
雪越下越大,风声呜咽。
---
三百年后,北疆战场。
北疆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冷。
寒风如刀,卷着雪粒割在脸上,生疼。
顾昭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玄甲覆身,长刀垂地,刀尖滴落的血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的小坑。
敌军早已溃败,残兵四散奔逃,可他的亲卫队也所剩无几。
满地都是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冻僵的躯壳覆着一层薄雪,像是被天地随意丢弃的白土。
“将军!”副将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踉跄着走过来,“蛮族退了,我们……胜了。”
顾昭没说话,只是缓缓抬头,望向远处。
地平线上,残阳如血。
副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忽然瞳孔一缩:“——将军小心!”
“嗖!”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精准地穿透了顾昭的咽喉。
副将目眦欲裂,可下一秒,他的表情凝固了。
顾昭抬手,握住了箭杆,缓缓将它从自己的喉咙里拔了出来。箭头上还带着血肉,可伤口处却没有喷涌的鲜血,只有一层诡异的金光在皮肉下流淌,像是某种活物,蠕动着将伤口愈合。
“又来了。”顾昭舔掉嘴角溢出的血,嗓音沙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这该死的慈悲咒。”
副将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将、将军,您……”
顾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得让人发颤。
“去收殓弟兄们的尸体。”他淡淡道,“别让他们冻在雪里。”
副将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踉跄着离去。
顾昭独自站在尸堆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处,一道狰狞的刀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金光流转,像是嘲讽。
三百年前,他第一次战死沙场,却在三日后从尸堆里爬了出来。
从此,他再也死不了。
刀砍不死,火烧不死,水淹不死,毒杀不死。
他试过无数种方法,可每一次,这具身体都会在濒死之际被那道诡异的金光拉回来。
——慈悲咒。
传说中上古神明的诅咒,赐予受咒者不死之身,却让他永远活在无尽的杀戮与孤独里。
顾昭缓缓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连痛觉都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忽然低低地笑了。
“慈悲?”他喃喃自语,“真是……可笑。”
2.
瘟疫肆虐的流民营里,哀嚎声不绝于耳。
谢昀蹲在一处简陋的草棚下,正给一个高烧不退的孩童施针。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银针在他指尖翻飞,精准地刺入穴位。
孩童的呼吸渐渐平稳,谢昀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却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
他回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一身玄甲染血,站在草棚外,沉默地看着他。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凌厉的轮廓,也照亮了他颈侧蔓延的金色咒纹。
谢昀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咒纹,和他医书最后一页的禁术图谱,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瞬,谢昀忽然开口:“我能杀你。”
男人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猛地向前一步,铁甲包裹的手指一把扣住谢昀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杀意。
谢昀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说,我能杀你。”
男人盯着他,忽然低笑出声。
“你可知这三百年来,有多少人说过这话?”他缓缓收紧手指,嗓音沙哑,“他们最后……都成了我坟前的灰。”
“试试看。”顾昭松开手,故意让护腕刮破他衣襟,露出锁骨下三寸的穴位,“往这儿扎,最疼。”
谢昀的针尖抵上去的刹那,顾昭喉结滚动咽下的不是痛呼,而是一声近乎愉悦的喘息。
三百年来第一次,他尝到了痛。
谢昀震惊地看着他心口浮现的黑色脉络——那是禁术反噬的征兆。
原来如此。
这具不死的身躯,唯独会对他的杀意……产生痛觉。
---
战争让百姓流离失所,让战场上的勇士回不了家,死生无数。
顾昭活了三百年,看了三百年,战场上所有的厮杀、思乡、痛苦,他看了个遍,早已麻木。
朝代更迭,他身边相继走了一个个同伴,每少一个,他都往自己后背刻一道,以至于后背没有一块好肉。
这事原本没有人知道。
直到有一天,大概是他疯了,走火入了魔,拔出剑往自己心口捅去,可他是不死之身。
他突然平静下来,跪在帐营中,胸口还插着利剑,他一动也不动,目光呆呆地盯着地面看。
谢昀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心中不知是何作祟,竟隐隐发疼。
他叫了好几次那人也不应他,直到他握上那把剑想往外拔,顾昭才有了反应,他眼里滚下血泪,疼到喉咙发苦,抬头看着谢昀,说。
“疼……”
谢昀没有松手,“那你是自己拔出来,还是我帮你?”
将军迟疑半秒,抬手抓着剑柄毫不犹豫地向外一抽,金血顺着剑尖滚了下来。
顾昭脱下劲装,露出后背有力的线条,谢昀却没了下一步动作,因为他所治无数,从没见过这样的伤疤。
那一道道交错的疤痕,宛如附骨之疽再也挥之不去。
他想,顾昭活着确实痛苦。
谢昀为将军缝合伤口时,发现他的肌肉不自然紧绷。
顾昭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你拿针的手比拿刀的人抖得还厉害。”
谢昀笑了下,故意将针偏了一寸。
对方陡然安静下来。
——
后来有了短暂的和平,顾昭不准谢昀离开他。
谢昀当时是怎么说的?
“你既然想死,我一针下去便可,但是你现在,似乎不舍得?”
顾昭低着头,沉默不言。
谢昀也不在意,反正在哪都可以看人治病,在战场上能救一个是一个。
于是他留了下来。
ˉˉˉ
玄甲军的营帐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将寒意隔绝在外。
顾昭赤着上身坐在榻边,心口处的金色咒印已蔓延成荆棘形状,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谲的光。谢昀站在他面前,指尖沾了药膏,重重按在那些纹路上。
“疼吗?”谢昀问。
顾昭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掌下心跳平稳得可怕:“这里被刺穿过七次。”他带着谢昀的手指划过每道伤痕,“漠北的弯刀,南疆的毒箭……都比不上你一根银针。”
帐外风雪呼啸,谢昀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上一次也是,他以前施针从来不会抖。
掌下的肌肤温热,心跳平稳有力,可那些金色纹路却像是活物般缓缓蠕动,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你每救我一次,慈悲咒就深一寸。”顾昭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嘲弄,“谢神医,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谢昀猛地抽回手,药罐“砰”地砸在案几上:“那你该离我远点!”
顾昭却突然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拉近。两人的呼吸交缠,谢昀能闻到他身上铁锈般的血腥气,混着某种冷冽的松木香。
“可这天下,只有你的针能让我尝到疼。”顾昭低语,随即狠狠吻了上去。
---
将军打道回府,城中百姓皆欢呼恭迎凯旋。
两人坐在房瓦上,顾昭递给他一罐离人醉,谢昀抬手婉拒了。
……
“这酒……为何要叫离人醉?”谢昀手抓着酒罐边沿,脸颊红透了问他。
顾昭垂着头,额上发丝散落下来,形成一片阴影盖住眼神,他低声说:“因为一个人喝酒才会真醉。”
唯有孤独的人,醉意才最真实,也最沉重。
“那你…为何不躲战场流箭?”
顾昭嘲了下:“想死呗,还能怎样。”他又仰头灌了一大口,“我后背的每一道疤都是因为我在乎的人,我手臂上的疤都是因为想杀我的人。”
“你知道为什么手臂上的疤少吗?因为很多人都不敢。不过你倒是我让我好奇,为什么你不怕我?”顾昭说着,身边人没有任何反应,他扭头一看,发现谢昀已经醉晕过去了。
顾昭揽过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3.
谢昀的银针匣被打翻在地,针尖散落,映着帐外的火光,像一地碎星。
他咬破了顾昭的舌尖,血腥气在唇齿间弥漫。顾昭却像是感觉不到痛,反而将他压得更紧,铁甲冰凉的边缘硌在谢昀腰间,激起一阵战栗。
“疯子……”谢昀喘息着推开他,抹掉唇角的血,“你根本是在找死。”
顾昭用拇指擦过自己唇上的伤口,看着指尖那点猩红,忽然笑了:“是啊。”他的眼神暗得惊人,“可这具不死的身躯,偏偏只对你的杀意有反应。”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火把的光影在帐布上晃动。谢昀猛地清醒过来,弯腰去捡散落的银针。
顾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得像叹息:“下次扎准些,神庭穴……才能让我死透。”
谢昀的背影僵住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帐营。
走到半路忽地停下来,他想让顾昭死掉,不是因为恨,是爱。
很多人都说医者不喜疯魔之人,因为难治。
但谢昀不这么想,他反而觉得靠近这种人会很爽,疯子和疯子,岂非绝配?
顾昭想要死,那便成全于他。
至于顾昭死后,谢昀该何去何从,那也是他谢昀己事。
---
4.
三更时分,谢昀独自坐在医帐里,面前摊着那本残破的禁术医书。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与顾昭身上一模一样的咒纹,旁边批注小字:
慈悲咒,上古禁术。受咒者不死不灭,唯神庭穴可破。然施术者需以命为引,故称“慈悲”。
帐帘突然被掀开,顾昭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手里拎着两坛酒。
“北疆的烧刀子,”他将一坛推到谢昀面前,“喝点暖身。”
谢昀盯着酒坛,思及上次离人醉后不省人事,忽然问:“三百年前,是谁给你下的咒?”
顾昭倒酒的手顿了顿。
“一个和尚。”他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滚动,“说我杀孽太重,要我用永生永世来赎罪。”
谢昀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所以你试过很多方法求死。”
不是疑问,是陈述。
顾昭低笑:“跳崖、服毒、自焚……”他解开腕甲,露出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疤痕,“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我把自己钉在棺材里,埋在地下十丈。”
“然后呢?”
“然后我在黑暗中醒了,棺材里长出的树根缠住了我的脖子。”顾昭的眼神空了一瞬,“可我还是死不了。”
酒坛见底时,顾昭忽然抓住谢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摸到了吗?”
谢昀掌心下,那道金色咒印正在缓慢收缩,如同活物般蠕动。
“它在害怕你。”顾昭醉眼朦胧地笑了,“三百年了……我终于等到能杀死我的人。”
5.
残破的佛像在火光中半垂着眼睑,慈悲俯瞰着地上纠缠的两人。
顾昭的玄甲上插着七支羽箭,箭尾的白翎已被血浸透。他单手掐着谢昀的咽喉将人抵在供桌上,另一只手却温柔地拂去医师眉间沾的血。
"现在你知道了?"顾昭的喘息带着铁锈味,"当年那个和尚,就是在这里给我种的咒。"
供桌轰然倒塌。谢昀的银针匣摔碎在青砖上,三根淬了剧毒的透骨针正扎在顾昭颈侧要穴——本该见血封喉的毒,此刻正被金色咒纹一点点逼出体外。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谢昀咳着抓住他胸前的束甲绦。
顾昭忽然低笑起来,震得伤口又涌出鲜血:"因为再过半个时辰..."他贴着谢昀耳垂吐出热气,"这里就会变成我的埋骨地。"
庙外传来整齐的铁甲碰撞声,那是朝廷派来诛杀"妖将"的三千禁军。
---
6.
谢昀尝到了顾昭舌尖的血。
这很不对劲——他明明在唇上抹了能麻痹全身的"雪里青",可顾昭的攻城略地丝毫不见迟缓。铁甲硌得他肋骨生疼,带着血腥气的唇舌却烫得惊人。
"没用的。"顾昭咬着他的下唇含糊道,"你医箱第三格的黑瓷瓶...才是真正能伤我的东西。"
谢昀瞳孔骤缩。那是他昨夜才配好的...
"你翻我药箱?"
顾昭突然发力将他按倒在蒲团堆里,染血的手指插进他发间:"我看了三百年生死..."他的拇指摩挲着谢昀太阳穴,"你以为我分不清救命药和杀人物?"
远处传来火油罐爆裂的声响,热浪掀起的风拂过佛前将熄的灯烛。
---
7.
断裂的佛手从高处砸落,飞溅的碎瓷在顾昭背上划出深深血痕。谢昀趁机挣脱,却被他用束甲绦缠住脚踝拖回。
"看清楚了。"顾昭撕开胸前护心镜,露出心口完全变成金色的皮肤,"当年那秃驴念的..."
谢昀的视线突然凝固。那些看似杂乱的咒纹里,竟藏着细如发丝的《往生咒》经文。
"超度亡魂的经咒..."谢昀声音发颤,"怎么会变成..."
"因为这不是慈悲咒,是三百枉死将士的怨魂..."他的指甲掐进谢昀腕间,"困在我身体里不得往生。"
帐外突然传来号角声,禁军的铁骑开始冲锋。
谢昀的指尖在颤抖。
顾昭心口皮肤下蠕动的金色经文正顺着他的手指缠绕而上,像某种活物般发出细微嗡鸣。
三百年前的血战突然在脑海中炸开——他看见年轻的顾昭跪在尸山上,喉间插着敌军的长矛,而那个披着袈裟的身影正将染血的佛珠按在他伤口......
银针突然灼红,谢昀猛地缩回手。顾昭心口的经文骤然黯淡,那些细如蚊蚋的字迹清晰了一瞬:
「施主杀业障,老衲渡不得,唯以三百往生咒为枷......」
后半截字迹被血污覆盖。
帐外传来禁军统领的喊话:"顾昭!陛下念你旧功,允你全尸——"
顾昭突然大笑起来,震得伤口崩裂。他抓起谢昀的手按在自己咽喉:"感受到了吗?"
皮下有一粒硬物随着脉搏跳动。
"那秃驴的佛骨..."他眼中泛起血色,"现在,你知道银针为何能伤我了?"
---
8.
谢昀踹翻了药箱。
黑瓷瓶滚落在经幡碎片上,瓶塞脱落,露出里面幽蓝的粉末——正是用顾昭每月朔日咳出的金血炼制。
"你早就计划好了。"谢昀攥着瓶身的手指发白,"从让我捡到那本残卷开始..."
顾昭用染血的指尖拨弄粉末,蓝光映着他眉骨下未愈的箭伤:"医书上没写吧?"他突然将粉末拍在谢昀后颈,"要杀慈悲咒宿主,得先用宿主的血..."
剧痛炸开的瞬间,谢昀眼前闪过禁术残卷最后一页被撕去的部分——那上面本该画着施术者以命换命的阵法。
铁骑已冲破山门。
---
9.
第一支火箭射入佛堂时,顾昭扯断了颈间红绳。
三枚铜钱落地,全是阴面朝上。他忽然把谢昀推向后殿断墙:"寅时三刻之前别出来。"
"你干什么?"谢昀抓住他裂开的护腕。
顾昭眼底泛起金光:"让他们看看..."甲胄缝隙突然渗出黑雾,"什么叫真正的杀孽。"
禁军的长矛刺入他后背的刹那,三百道黑影从伤口呼啸而出。谢昀的医书哗啦啦自动翻页,泛黄的纸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姓名——正是当年与顾昭同葬雪谷的三百亲兵。
"原来...不是诅咒..."谢昀的银针盒突然爆开,"是契约。"
寅时二刻,谢昀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蜷在断墙后,看着铜镜里自己额角蔓延的金纹——与顾昭身上的一模一样。医书残页在怀中发烫,那些被撕去的部分正透过他皮肤逐渐显现:
「施咒者与破咒者,当受同等业报。」
殿外突然传来禁军凄厉的惨叫。谢昀扒着墙缝看去,只见顾昭站在血泊中央,七窍不断涌出黑雾。每一个接触雾气的士兵都在融化,铠甲里流出腐肉般的脓血。
"看够了吗?"顾昭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炸响。谢昀低头,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握着一根森白骨针——正是当年老和尚刺入顾昭喉间的那枚佛骨。
---
谢昀冲进血雾时,顾昭正徒手撕开最后一个禁军的胸膛。
"神庭穴。"顾昭抓住他执针的手按在自己,"趁我还能控制这些..."黑雾突然从他眼眶喷涌而出,"...饿鬼。"
佛骨针刺入皮肤的瞬间,三百个声音同时在谢昀耳边哭嚎。
他看见雪谷里冻僵的士兵们爬向顾昭,把最后的热气渡给他。
看见老和尚将佛珠捏碎塞进他伤口,看见顾昭这三百年来每次濒死时,那些亡魂如何强行缝合他的魂魄...
"原来..."谢昀的眼泪砸在顾昭脸上,"他们不是在困住你。"
顾昭的金色瞳孔开始扩散:"是在...保护我?"
---
10.白头吟
黎明到来时,黑雾散尽了。
谢昀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看晨光一寸寸舔掉顾昭身上的金纹。怀里的将军终于像个凡人一样开始流血,却用最后力气摘掉他的发簪:"白头...太苦...你别..."
话音戛然而止。
谢昀怔怔地看着掌心的白发——就在顾昭断气瞬间,自己额前垂落的一缕青丝骤然成雪。医书最后一页在他怀中化为灰烬,露出夹层里老和尚的字迹:
「破咒者承未尽阳寿,见不可见之苦。」
远处幸存的禁军颤抖着举刀逼近,却见那神医突然轻笑出声。他拾起顾昭的断刃划过自己眼皮,两道血痕覆住已成金色的瞳孔:"现在..."
沾血的指尖抚过爱人尚未闭合的眼睛。
"我陪你一起看。"
11.雪满途
很多年后,北疆新立的往生碑前总积着两盏酒。
——酒名离人醉。
牧童说曾见雪夜里有白衣人驻足,肩头落满霜雪却浑然不觉。他脚边蹲着只通体漆黑的鹰,眼中闪着诡异的金光。
偶尔大疫之年,会有灾民说见过提药箱的盲眼郎中。他施针时太阳穴金纹隐现,救活的人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血色沙场上,有个玄甲将军在笑。
而塞外最老的萨满至今仍在警告族人:
千万别对那白衣郎中提起"顾昭"二字。
除非你想看见...
他流血泪的模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