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个酒店来了新的伙计,办卡时出了差,导致两张房卡都开了同一间房。
前台小弟见十柒脸色不佳,好心的问了句,“您,没事吧?”
话音刚落,空气顿时稀薄起来,凝冷中带着丝丝杀伐之气,肃杀气息从十柒周身溢出,吓得前台小弟脸色发白,压着优惠券的手指抖得笃笃直响。
“我看起来像是有事吗?”十柒压制着想要杀人的冲动,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深吸了口气,怨怼的冷哼了声大步走出酒店。
十柒跨上机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冲上云霄,一道流畅的黑线穿梭在车流中。
每一次在夹缝中超车时,心脏随之快速跳动,生死间的发泄让他可以短暂的忘记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转过街角,驶入一条破旧的巷子。
在巷子尽头是条丁字路,那里是个老小区。破败的围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用红色的圈圈着,这样的拆字在这条街上有很多。
机车慢慢驶入小区,顺着主干道来到最靠后的一排老公房前。
“小柒回来啦。”47栋门前坐着个老头,摇着蒲扇,穿着破洞的汗衫和大裤衩,脚上踩着咖啡色塑料拖鞋,面上还打了几个橡胶片的补丁。
十柒提着塑料袋坐到老头身边,尾椎传来刺痛让他闷哼了声。
他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好,伸直长腿,掏出烟点上,抽了口送进老头的嘴里。
这个小区已经没什么人了,前些年就嚷嚷着要拆,开发商开出的条件不错,很多住户都在第一时间签了拆房合同,等着拿新房。
没想着拆迁办刚进场就传来开发商卷钱跑路的消息,百来家的住户一夜间成了没房的黑户。
有关部门来了好几批也没解决实际的问题,现在就等着新的开发商来接盘,这一等就是三年。
来看地的人不少,能接下这么大个盘子的人不多,当初开发商定的价太高,这里的住户不愿低价接受安置,于是就演变成现在这副鬼模样。
整个老小区俨然成了三不管的地方,愿意被安置的住户都已经搬了出去,不愿意的还在外面租房继续打官司。
百来家住户的小区现在仅剩的只有十来家,分散在各个楼道里。
因为开发商遗留的问题,现在整个小区处在断电停水的状态,生活十分艰难。
附近的人把这个小区称之为城中鬼城。
一到晚上,黑暗中寥寥几盏烛火亮起,随风摇摆,远远看着瘆人的很。
十柒刚来这里的时候看到就是这副鬼样,他现在住的房子就是老头的。
因为他的到来解决了这里十几户的用电用水的困难,然而人心是贪婪的,随着住户的要求越来越多,烦的十柒下了狠心断了那几栋楼的水电。
老头说着这两天小区发生的事。
谁谁家又来了,谁谁家又想要啥,谁谁家送了礼想要十柒帮忙干啥的。
老头十分得意的挥动手臂向十柒显摆说自己如何把人打跑的光荣事迹。
每次十柒都会很配合的鼓掌称赞,他看向老头的眼神是温柔的,有时老头说的兴奋嘴角都是口水,他会上前用手替他擦掉。
这时,老头就会开心的拉着十柒喊一声‘乖儿子’。
十柒就会回应一声‘老爹’,两人比亲父子还亲。
陪着老爹抽完烟,十柒起身回屋。
老爹突然抓住他的手,抬起混沌的眸子盯着他,“门上挂了艾草,记得泡澡时放些可以去脏去臭。”
十柒愣了下,老爹就是个普通的老头,时而糊涂时而又精明的很,真真假假叫人捉摸不透。“好。”
家是安全的,虽然它很破很旧,只要回到这个家就可以放下所有防备,睡得踏实。
这一睡是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天还是亮的。
十柒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浑身酸痛不已,尤其是那个地方更是折磨人的难受。
他口干舌燥的咽了咽口水,喉咙刺痛,眼睛干涩,身上更是滚烫的像火烧似的磨人。
发烧了!
十柒转动眼珠子艰难的翻了个身,距离上次生病好像时隔了五年,这副身子破败到这个地步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
五年了,至今一点线索都没有,他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等。
闭上眼,一双失去光彩的眸子跳了出来,沉重的坠地声惊的他从床上跳起来,所有的悲痛在这一刻无情的席卷了他所有的神经,他双手掩面深吸了几口气缓缓起身。
凶手还没抓到,他还不能死!
□□伤口再次被撕裂,疼的他全身发麻。
没有第一时间处理伤口,导致伤口发炎,渗血与体内的黏液混合在一起渗透而出,弄得底裤又湿又黏,贴在身上难受的要命。
该死的王八蛋、疯子。被老子找到你,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十柒恶狠狠的发着毒誓,脱掉身上的衣服,沉入木桶中。
泡在放着艾草的水中,滚烫的温驱散体内的寒气。
艾草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苦味中的甜香有很好的镇定作用,血味也被这股子药草味取代。
十柒从水里露出头,他抹去脸上的水珠子,两眼散发着透亮的光芒,仰靠在木桶边缘,毛巾盖在脸上,听着午间新闻。
一则最新的报道插入,汇南大学城再次发生大学生跳楼事件,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跳楼事件,本台记者从现场发回来的报道。
直觉告诉十柒这不是普通的大学生跳楼事件,他扯下毛巾,坐直了身子盯着电视。
画面中长相不错的女记者站在镜头前及时报道,她身后就是栋有些年头的筒子楼,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它的腐朽与陈旧。
警戒线挡住了看热闹的人。
尸体已经被抬走,地上留下白线人,场面混乱不堪,记者咬字清晰只是现场太吵很难听清她在说什么。
十柒拨通修凯的电话,这是他绕过系统外最快获得信息的方式。
电话响了三声后接通,不等十柒询问,对方已经冷声拒绝,随即撂了电话,压根没给他半点开口机会。
十柒挑了挑眉,一条信息传送进来。
‘这个案子不适合你,你的情绪会直接左右你的判断。’
修凯是个很负责任的中间商,也是十柒为数不多的兄弟之一,他给出的建议从来都是正向、有理有据的。
‘他不是自杀的。’十柒秒回了一条。
放在平时,他一定会听,但这次事件发生在青大,他一定要去。
十柒扯过浴巾围在腰间,起身跨出木桶,水珠子顺着他匀称的肌肉曲线落在地上,湿漉漉的脚印在地板上结出薄薄的冰随后蒸发殆尽。
不出片刻,一辆黑色重型机车穿过城市公路,抵达汇南大学城。
汇南大学城创办较早,位于丰城老城区的西面。背靠山野,比邻护城河后端。整座大学城里大大小小共有七八个学院。
青大是汇南大学城中较有知名度的学府之一,出事的学生都是考古系的学生,又是同宿舍的室友。
据说,四人私下玩冒险游戏,触动了鬼邪引来了祸事,仅剩的这个学生状况很不好,大白天的撞鬼。
这事在大学城传开,闹得人心惶惶。
青大早年间闹鬼的新闻被人扒了出来,巧合的是,这次连环跳楼的地方正是当年闹鬼的那栋筒子楼。
短短几日,网上就冒出各种厉鬼归来的帖子,谣言传的神乎其神。
十柒把车驶入青大对面的露天停车场,隔着一条马路就能瞅见青大校门。
整条街上都是小吃摊贩,都快十点了,还有大把大把的学生坐在路边喝酒吃烧烤。
炭火的烟雾弥漫在各种招牌广告灯里,时光仿佛倒流,一下子就把十柒带回到五年前。
同样的街道,同样的停车场,物是人非。
露天停车场用的还是最老式的人工登记,经常乱收费还很不方便,所以没啥车。
十柒拍开窗户,看门的老头探出头看了眼空地上唯一一辆机车不屑道:“十块一小时,不包夜,按时收费。”
听这口气就是不想做生意,停车费比地下车位还贵。
十柒不以为意的掏出两张红票子,“车子看好了,剩下的就是你的。”
老头啧啧两声,把钱塞进口袋,嘴里咕哝了句‘人傻钱多’后,关上了窗。
不一会,老头走了出来,把正要离开的十柒喊了回来。
他贼兮兮的靠上前,有点献媚的问道:“小伙子,你是不是那个啥节目的?”
十柒疑惑的歪了歪头,老头嘿嘿两声,拽着十柒在屋檐前坐下。
他以古怪的姿势蹲着,用夹着没点燃的烟指向对面青大。“这两天,像你这么样的人来了不少,都是打听那几个死掉的女娃。”
老头忽然压低声线凑到十柒耳边,干裂的唇瓣几乎贴在他耳垂道:“那里闹鬼!”
十柒侧头避开老头呼出的气息,他点了根烟咬在嘴里佯装无知的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吹的吧。”
老头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嗓门大了起来,“呸,我在这里看场子这么多年啥没见过,不信你自个瞅瞅。”
说着,老头指尖一点,顺着方向看过去,十柒顿时一震。
青大门梁上有朵半开不开的莲花,底座被染成了血色,几片盛开的花瓣上都染上了相同的色泽。
黑暗中,红白相间的花色格外的刺目耀眼。
血莲肆无忌惮的盛开在门梁上,底下走过路过的人竟然没一个发现它的存在。
十柒猛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身边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