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邶上来的嫁妆犹如一条长龙抬进了傲雪山庄。
吉时到,姜旒被喜婆搀出府门,原本新娘该由喜婆搀上喜轿,萧斛却亲自将人扶上轿,这才重新上马。
如此一举动倒是羡煞了一众姑娘婆子,连带仲恺那般刚硬的汉子都险些红了眼眶。姜旒坐在喜轿内还有些恍惚,直到听见喜婆在外说轿子已经到了萧斛在乐门置办的府上。
轿子落地,姜旒那颗飘忽的心似乎已经落到了实处。
轿帘被打起,萧斛修长劲瘦的指节伸到了盖头下,姜旒一愣,缓缓伸手搭了上去。
他宽厚的大掌轻轻一带,姜旒就下了轿。
爆竹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姜旒接过萧斛递来的红绸一路进了府门,上座一边是萧老太爷,和太夫人,一边是燕山月。
在捉拿大皇子胡臻时,燕山月不慎跌下马撞了脑袋,由此回忆起了自己的身世,当年宣王杀进姜国皇城,他差点死于乱军马下,是被宣王救下,自此当做义子抚养在身边。
他第一次与姜旒遇到,就觉得姜旒熟悉,没想到二人竟然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燕山月看着走上高堂的两人,眼眶有些发红。
谢锦书和文非也站在不远处,文非怀里抱着他们将将出生不久的婴孩,小孩儿一双大眼睛像极了谢锦书,看着台上的新郎新娘小眼睛定定看着不愿移开。
礼毕,姜旒被送到了新房中。
他们二人没有行嫁娶之礼,只是行了成亲礼节。萧老太爷也不是个顽固人,十分迁就小两口的意愿。
姜旒有些疲惫的坐在床上,就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逐渐走近,她拢在大红喜袍下的指节微微收紧,就有人挑了盖头,姜旒抬头,烛光照的那人清隽的面容十分清晰,她对上一双好看狭长的凤眼。
“夫人,该喝合卺酒了。”姜旒眼睫颤了颤,看向后头端着托盘的喜婆。萧斛的视线却如定在她身上一般,看的姜旒有些不自在。
喜婆连忙给杯子里添了喜酒,萧斛端起一杯,将另一杯递到姜旒手上。喜婆见两人喝上合卺酒,这才说了吉祥话:“饮了这合卺酒,夫妻同携手,恩爱永不休。”
微辣带着几许青梅香的酒顺着喉咙滑下,姜旒愣了愣。
这酒的味道,她很熟悉:“灵溪来了?”
萧斛笑笑:“是灵溪姑娘送来的喜酒,祝你我二人新婚。”说完他顿了顿:“明日让水瑶带她来见你。”
姜旒点头:“好。”
喜婆和婢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姜旒愣了愣:“你不去陪客人?”萧斛替她卸下几支重钗:“就去。”说着叫来门外婢子:“替王妃梳洗。”来的是玉珠和水瑶。
两人对视一笑,一人去卸姜旒头上的钗环,一人替她脱下厚重的婚服,姜旒心中一暖,原本疲乏缓了几分。只觉从前在战场上几夜不睡也没这般累。
反倒是这种松懈下来的时候容易累。
玉珠水瑶备了热汤伺候她沐浴完才退到屋外,沐浴完姜旒只觉得身心舒畅,原本想等萧斛回来,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萧斛回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衫,他让两人个侍候的退了下去,进门时两只大烛还燃着,姜旒已经睡着了。
他褪去外衫,靠到榻上轻手轻脚把姜旒揽进了怀里。
姜旒本就睡的不沉,轻微的一点动作她就醒了过来。姜旒缓缓睁眼看他,鼻息间是浅淡的皂角香夹杂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抱歉,吵醒你了……夫人。”
姜旒有些歉意:“我本想等等你,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萧斛心中一喜,面上却未表露出来,只瞬势躺下。
姜旒摸到他略有些湿意的发,眉头微微一蹙:“当心染了风寒。”说着下床拿来一段帛巾拢在他的头顶。
萧斛见她逃开,还以为她是不情愿与自己躺在一张榻上,心里本还空落落的,直到柔软的软巾拢上他发顶,姜旒纤细的指节替他擦着发间还未全干的潮气。
那样纤细的指节在他发间穿梭。
萧斛只觉得感官都被无限放大,那细瘦的指节每一次穿过他的颈间心底都会带起一阵震颤。
忽的,姜旒只觉手腕上一紧。
就撞入一双热烈的眉眼之中,昏暗的烛光下那抹浓烈是那样的清晰,姜旒有些惧怕那样浓烈的视线,垂下的羽睫忽闪:“我们……该休息了。”
下一刻,拢在他发间的巾帛滑落在地,他略带潮气的呼吸却愈发靠近,清隽的面容不断在她眼前放大,一晃神她就已经被拢进了柔软的锦被之中。
接着是他略带凉意的唇落在她指间,姜旒颤着眼皮去看,只见他十分认真的亲吻着她的指尖,那样温凉的暖软带起姜旒心底的震颤。
指尖略带润意的暖软下是他微微有些粗粝的舌。
姜旒猛的一下抽回自己的手,萧斛就略带不解的欺身上来,眼底是有些不解的复杂的情绪。
直到看见姜旒因为微微喘息而轻启的娇唇,以及面上的浮红他才如同得到什么邀请的信息一般将人重新拢回了自己怀中。
起初姜旒受不住他眼底那样的沉,捏在他肩上的指节都用了很大力道,萧斛抬起眼皮,额上似乎是因为隐忍克制而浸出的薄汗!
看着面前人莹润的面颊上浮起的红他却只敢别开视线不敢多看,却也因为她面上不太好的神色强自压下心底的渴望,不敢再动。
姜旒看着他隐忍的模样心中微微有些泛酸,一手轻轻捧住他的侧脸,目光看向他因为隐忍而抿成一线的唇,轻轻吻了上去。
萧斛起初有一瞬间的狂喜,随后就被心底浮上来的震颤替代。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来,院里的风雨卷着枝叶在风中浮沉,最后一齐跌落至树下的水洼……
-
上京
姜旒同萧斛成婚的消息传入上京,胡皎便在殿中坐了一夜。
文羽诗带着身边的婢子到了殿外,守在殿前的侍卒才上来问好:“娘娘,您来了。”文羽诗道:“麻烦大人通传一声。”
侍卒连忙进了殿门,不久后出来,朝文羽诗道:“娘娘,陛下请您进去。”文羽诗微颔首,算是谢过。
自打胡皎继位,文羽诗就被封了淑妃,如今已经选了一次秀,宫里多了几位贵人,皇帝却谁都不曾宠幸,文羽诗这次来,就是劝胡皎的。
原先她视姜旒为劲敌,如今,姜旒和邶王成了婚原本在她心底的那些执念似乎全都蒸发了一般。
她知道,姜旒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位置。
如若她想坐的是这个位置,那就会换一个皇帝。
文羽诗深吸一口气进了殿内,就瞧见胡皎站在窗前的身影,她神色暗了暗:“陛下,臣妾命人炖了些莲子百合汤,养心安神,可以多喝些。”
胡皎看着文羽诗,眸色微沉,认真道:“淑妃,我封你为后,你可愿?”文羽诗盛着汤的手一顿,差点洒了出来。
她不明所以看向胡皎:“陛下,您……怎么了?”胡皎却闭了闭眼背过身去:“就这么定下了,你下去休息吧。”文羽诗愣愣看了眼那个落寞孤傲的背影。
只好从命:“是。”她缓缓出了殿门有些感叹。
陛下看不懂姜旒的心,她却是看的明白。
姜旒是草原上翱翔的鹰,而陛下却是个想要养鸟的人,可那样凌厉的鹰,又怎会屈居在这牢笼之中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