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烤肉。”
林桤去架子上把肉取下来,递到唐明赫嘴边。
“有点口渴。”
林桤从登山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到唐明赫面前。后者朝他挑了挑眉,眼睛里满是明显的暗示。
“我踢的是你的腹部,不是你的手。”
唐明赫退而求其次,“拧不开瓶盖,一用力肚子疼。”
林桤深呼吸,接过矿泉水,使足了劲拧开,仿佛拧的不是瓶盖,是唐明赫的脑袋。
昨天因为是女生,而得到唯一一个睡袋的单漪,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俩互动。
唐明赫接过被虐待过的水瓶,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后者心虚的岔开话题:“什么时候去找人?”
唐明赫斯文地喝了一口,拧上瓶盖说:“今天先不急,完成个支线任务。”
他站起身,来到单漪面前,在小姑娘一脸疑惑的表情中,把兔子从她怀里提了出来,放在地上。
“带路。”
兔子一沾地,双腿一蹬,一个跳跃,闪进了灌木丛里,没了影。速度快的仿佛遇了瘟神。
单漪紧跟了上去,林桤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背上登山包追了上去。唐明赫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速度却不慢。
跟着脚下的兔子脚印,森林开始脱去光鲜亮丽的外皮,露出腐烂不堪的芯。
这里的树不再笔直,而是歪七八扭,树皮的纹路像是诡异的人脸。树上的藤蔓不时地无风自动,流下一滴滴粘稠的液体。
巨大的树叶遮天蔽日,偶尔可见的丁达尔效应,一束束光柱不像救赎般的光明,而是深渊般的惨白。
阴森,诡异,昏暗。
“叽叽。”
兔子雪白的毛发在这里格外显眼,他一停下,林桤便注意到了。
“就是这儿么?”唐明赫偏头避开垂下的树条,开口的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叽叽叽。”兔子胡乱叫了几声,唐明赫却接上了他的话茬,“你带我一个人去。”
他回头朝林桤和单漪露出一个缠烂的微笑,“阿七,一一,你们先在这等着。”
望着一人一兔远去的背影,林桤怎么想都觉得唐明赫最后的笑容不怀好意。
林桤挑了个干净点的石头,让单漪坐下,他从包里拿出一把木梳,把单漪的发绳解开,慢慢梳着头。
“哥哥,我们就这么呆着吗?”
“他让我们呆着就先呆着。你别动,你早上马尾扎歪了,看的我难受。”
林桤给她扎头发,把单漪的头扯到向后仰。前者看着整整齐齐的马尾,露出欣慰的笑。
“哥哥,你有没有不高兴?”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唐哥威胁你。”
“没有。我本来也要找人,动身是早晚的事。而且之前能找到你,他也功不可没。”
轰隆隆—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动,林桤拉住单漪,让她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地上密密麻麻是被震出的昆虫,头上根根条条是晃动的树条,林桤和单漪各自躲着滴落的液体,那些液体落在昆虫的身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不一会儿就被腐蚀了个干净。
“怎么回事。”林桤准备带着单漪跑路,但是想着丢下唐明赫又不太好,正当他犹豫之时,他看见了一只兔子,一个人,还有紧跟在他们身后,那被惹怒的熊。
林桤带着单漪果断转身跑路。
【使用异能“掠夺者—灵魂体”】
单漪隐去身形,听见林桤尚未被震动淹没的声音:“一一你刚才问的问题,我觉得我回答错了。”
“我很不开心。”
“阿七!”唐明赫看见林桤拔腿就跑的背影,又回过头看向身后被藤蔓缠绕,微微减速的变异棕熊,思索片刻,抓起地上奔跑的兔子,朝身后喊道:
“狗熊,看招!”
语罢,果断扔出手中不断叽叽叫的兔子。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唐明赫头也不回,简直不敢想象兔子骂的有多脏。接着他加速追上林桤,“阿七,我肚子痛跑不动,你帮我牵制一下那玩意。我去办点事。”
他一个猛转弯,朝一个灌木丛缩去,几个眨眼便消失了身影。
林桤反应过来,他简直不用去看,就感受到被二次激怒的棕熊,那势如破竹的气势。
“哥哥,前面是沼泽地!”单漪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唐明赫你麻了个蛋!!”
林桤爆了句脏话,接着义无反顾地转过身,看着正冲向自己,体态庞大的棕熊。
【使用异能“神明的眼泪”】
冲天的水幕拔地而起!在棕熊碰到的一瞬间,又转变成几条灵敏的蛇,爬满棕熊整个巨大的身躯,下一秒,就变成十几条水绳,将敌人牢牢困住。
棕熊血红的双眼瞪着林桤,阵阵带着腥味的粗气,从它的口中喘出,滴落的唾液还带着血红色,张开的口中牙齿上还存着肉沫。
“吼——!”它一个用力,崩开身上的禁锢,接着它消失在林桤的视野中。
“在天上。”林桤盯着半空中快速放大的黑点,宛若陨石。他立马就地一滚,躲过重击。
林桤眼中泛起的蓝光,在此刻亮的惊人,生死存亡之间,他恍然大悟,原来进阶之后,他已经可以借用一小部分空气中的水蒸气。
体内储存的水元素不要命地流出,加上那被带动的一小部分水蒸气,累加的水元素在空中慢慢凝聚成一个巨型水球,里面溢出的能量使其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
棕熊的眼中带着些许忌惮,被水球吸引注意力的它,丝毫没有注意自己背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棕熊的背上显现,身影的头上还蹲着只兔子,赫然是单漪。
只见单漪举起双手,狠狠握着早就被打磨的锋利无比的兽骨,紧接着用力地,快速地,朝棕熊的脖颈刺了下去!
噗呲——
兽骨嵌入血肉中,棕熊的眼睛猩红无比,疼痛和愤怒叠加冲垮了它的理智,它开始横冲直撞,试图将背上的人甩掉。
单漪死死抓住兽骨,凭着唯一的支撑点在棕熊身上来回摆动。
“一一!闪开!”
单漪迅速跳跃,在半空中隐去身影。巨大的水球迎面而来,棕熊无处可躲,它负隅抵抗,力不从心。
水球不足以笼罩它整个身躯,但是它躯干往上的部分是完全浸入。一触碰到它,水球的轮廓就开始剧烈的抖动,接着在前摇结束后,随着一声轰响,棕熊倒在了地上。
它的一只眼睛被水炸掉,另一只被鲜血浸染,耳朵也不断地流出红色到液体。整只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单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林桤旁边,她想上前去补刀,被林桤拉了回来。
后者神色凝重,牵着单漪的手,慢慢地后退。
熊的狡猾程度难以想象,他曾在动物园里,看见躲在门的上方,饲养员一进去便被残忍杀死的熊。还有野外杳无人烟的公路上,站起来挥手,哄骗人类进入它肚子里的熊。
如果不是唐明赫那个狗东西,林桤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招惹这种生物。一想到那个狗东西,林桤不自觉咬了咬后槽牙。
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桤看见在棕熊背后的身影,唐明赫笑着与他对视,然后将手指抵在唇边:“嘘…”
唐明赫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接着丢了出去。石头跃过棕熊,落在了林桤他们原来的位置,只不过要靠前几步。
石头落地,压碎了树叶发出咔嚓声。
那只棕熊一整个暴起,它用手支撑着地,然后飞奔过去,嘴巴张大可以吞下一个人头!
它扑到那块石头,意识到自己中计,它干脆也不装了,嗅着气味,开始到处挥拳试探。
而在他身后的唐明赫,直接向棕熊走去。
他手上拿的什么?
好像是一把刀?
林桤注意到唐明赫手里握着什么,随着他步伐坚定向前,林桤也终于看清,那确实是一把刀。
愈来愈近的气息让棕熊的嘴开始无限扩大,上扬,被血液浸湿,打结的毛发,看上去狰狞无比。
棕熊转身向唐明赫咬去。
唐明赫一只手握着刀鞘,一只手拔出刀来,如虹的气势喷发而出。刀身程亮,在昏暗的地方依旧绽放耀眼的光。
棕熊的嘴巴张大,和唐明赫的脑袋近在咫尺,仿佛已成盘中餐。后者的脸上,始终带着游刃有余的微笑。
唐明赫笑着拔出刀,对着棕熊的用力一挥。那一瞬间,周遭狂风四起,林桤仿佛看见了有金龙在刀身缠绕,游龙之意直冲面门,时间仿佛被暂停了一瞬。
树叶从树上飘落,落在地上的一刻发出沉闷的响声。
熊头滚落在地。
唐明赫擦拭着肩上溅着的血,慢慢向林桤走来,看见后者呆愣的目光,唐明赫伸手揉了揉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下一秒他就双眼一闭,向林桤倒去。
林桤手忙脚乱地稳住对方的身形,一旁的单漪也来帮忙。
单漪头上的兔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明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林桤等人一路返回的原来驻扎的空地。时间已接近黄昏。
林桤去扎帐篷,发现体内储存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他回味今天交战时的感觉,空气中的水慢慢凝聚,一颗颗钉子将帐篷固定住。
接着他又开始搬运唐明赫,等把后者安顿好,兔子也跟着进了帐篷,窝在唐明赫的身上一动不动。
单漪在外面生火,烤肉。进来后就逗兔子玩。
“肉呢?”
“在外面烤着呢。”
今天那头熊实在是太大,要是有个空间异能就好了。林桤等人只好割几处肉带回来,主要是还带着个昏迷不醒的唐明赫,不然扛回来的肉应该更多。
“哥哥,小白的眼睛是黑色的耶~”
单漪撸着兔子,仔细观察。
说来也是,这兔子不止眼睛奇怪,平时还不吃生的菜和肉,和人的饮食毫无差异。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哪出了问题,死活呆着唐明赫身边,明明之前还怕的不行。
唐明赫醒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看着已经熟睡的林桤和单漪,摸了摸自己,检查伤势。正准备坐起身,却摸到一团毛茸茸。
他躺着将毛茸茸提了起来,兔子懵逼的双眼在几秒过后,绽放兴奋的神色。
唐明赫起身,发现了烤架上尚存的几块肉,他笑着吃了起来。吃完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兔子出去。
外面的火还燃着,唐明赫简单添了些柴火。
“怎么?还在犹豫吗?”
四周无人,这话是对着兔子说的。只见那兔子转头看向唐明赫,小小的豆豆眼流露出人性化的纠结。
它的身形开始飘出缕缕白烟,模糊人的视线,当眼睛再次聚焦的时候,已不见兔子的身影,有的只有和唐明赫一起坐在石头上的少年。
少年一双狗狗眼楚楚可怜,头上的黑毛里,藏着几撮挑染的渐变绿,他双手不停打着转,整个人还带着点微微的抖。
“这么胆小可做不了我的徒弟。”唐明赫细细观察着对方,“牧九。”
牧九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又是一颤,他把拇指放进嘴里,牙齿紧紧咬住。
“我、我只是…有点,有点怕生。”
他说话磕磕绊绊,干脆的少年音倒是悦耳。
“我、我想,和你学刀法!”牧九说出这话,带着点坚定,狗狗眼里泛着真诚。
“我不教外人。”
牧九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额头出现一滴滴冷汗,“可、可我…”
“拜我为师。”
唐明赫懒得和他周旋,直截了当。牧九知道,唐明赫平时只在林桤面前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刚来的第一天,就被他认了出来,当时唐明赫的眼神冷的可怕,他都快以为对方要杀人灭口了。
牧九如实交代自己有一个倒霉的debuff,当时在林子里,自己的佩刀被那熊抢了去,而又打不过,在蓄精养神的时候被单漪抓了去。
牧九欲哭无泪。当时他都差点给唐明赫跪了。他直觉很准,当时一见唐明赫就感觉汗毛直立,想撒腿就跑。对方听了他用刀倒是若有所思,他说让自己当他徒弟。
牧九死命不从,士可杀不可辱。他们牧家人不可随意拜师。
但是今天看见唐明赫的那一剑,他觉得自己的刀法瞬间变的下三滥起来。他心动了,但是又十分纠结。
“我给你三个数。”唐明赫哪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他也懒得费心思在这些上。
“我、我怎么…”
“行三叩之礼就行。”
三叩之礼…?
这种礼节之前在牧家的古书中见过,没想到还真有人坚持这种传统。
三叩之礼,顾名思义,即三次叩首。据书上记载,三叩会根据被扣人的所问,发自诚心来叩,如若心不诚,则重新叩首。
“我不收不诚心的徒弟。”唐明赫知晓牧九知道三叩,“第一叩,叩天地鬼神。”
“第二叩,叩父母亲人。”
“第三叩,叩师门师祖。”
牧九深吸一口气,开始虔诚地行拜师礼。他不觉得认唐明赫为师有什么不妥,他需要变强,来给家人报仇雪恨。
唐明赫看着牧九行礼,心里也想着其他的事。他今天只是动用了一次,就差点被这个世界的规则发现,面临抹杀的危险。但如果不这么做,他无法保护林桤。
收个徒弟传授刀法,这是最明智也是风险最小的做法。
风呼呼吹过,吹动二人身旁的树叶,露出一个身影,正目不转晴地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