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吧。”不负众望,想了半分钟的付余延还是想不到。
江小姐好脾气地没骂街,只是下一秒他听到了嘟嘟嘟的忙音。
付余延看着这不到两分钟的通话记录,忽然笑了。
小温有点悚然,这是他第一次听付总笑出声。
“回公司吧。”
“好的。”
江竹南怎么会自杀呢?
这是付余延在他刚死那一年最常想的。
他家庭幸福,父母疼惜每个孩子,不存在偏心的说法,妹妹虽然被宠得骄纵,但最听的就是他的话。
怎么会自杀呢?
自杀……首先想到的是抑郁症。
尽管江竹南和自己相处的方式除了吵架仍是吵架,可付余延不认为他是和自己在一起后,情绪低落,患上的抑郁症。
他付余延可能抑郁,江竹南都没抑郁的几率。
第二年年初,他在公司上任了。
小温停好车后,付余延自己拉开车门,在公司门口见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乔叔。”
Beta听到人喊后回头,尴尬的表情爬上脸,“小……付总。”
付余延跟他寒暄了一阵,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您这是?”
乔向飞眼光躲闪,吞吞吐吐道:“我、我来给邻居家孩子送东西。”
付余延抬眸,乔叔还是一说谎就结巴。
小温刚站定付总身边,就听,“哦?在里面啊,不如让我秘书顺手给您带进去?”他立马展开笑颜。
乔向飞立刻摆手,“不不不,都忙的,怎么好意思麻烦呢?”
付余延温和道:“怎么会麻烦,您也干过这职位,该知道这小伙一天天闲得白领工资的。”
小温心里细数自己每天干多少活儿,面上还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
“总之顺手,这太阳底下也不好呆,您就别客气了。”
小温附和地点头。
看乔向飞依然捏紧袋子,付余延叹了口气,像是无奈,道:“算了,那您起码进去等吧?”
乔向飞又摆手,“我这正、正好渴了,去对街咖啡厅等他。”
付余延罢休了,说:“行吧,那乔叔我先走了。”
“好好,付总再见。”
两人离开,乔向飞也一刻不耽误地转身前往那所咖啡厅,汗水流了满背。
小温推开门,“付总,那人不会是我上一任吧?”
付余延冷眼嗯声。
小温垂头喃喃,“哇,那我以后不会也英年早休吧。”
付余延瞥他一眼,开口道:“你干好事,机灵点,老实本分,我还能有机会炒了你不成?”
小温嘿嘿憨笑两声。
“你往下问问,看有没有哪个姓乔的人才在咱下面做小员工。”
用着一种屈才的语气。
姓乔的不知道,姓曲的倒是被你亲手分配去了起跑点。
付余延回到办公室,等待回复的过程中处理着文件。
浅浅的桂香又溢出来了,付余延有些烦躁,他撕下翘了边的腺体贴,浓厚的香味一下飘了满屋。
最令他烦恼的发情期不可避免地快到了,付余延贴上新的腺体贴,电脑屏幕上无辜的人挨了瞪。
敲门声响。
“进。”
幸亏小温是个Beta,不然真得被办公室的味儿迷了脑。
小温正常道:“付总,公司里没姓乔的,但有名里带乔的。”
付余延起身开窗,问:“叫什么?”
“李新乔,营销经理。”曲小姐顶头的顶头上司。
“哦,你干你事儿去吧。”
付总没一丁点情绪起伏,难道不是付总想找的人?小温听话地出了门。
刚被摸了底的李新乔此刻急匆匆赶到“刹那”咖啡厅。
乔向飞把东西给他,不自觉地就开始数落,“你妈天天说,天天让你把要用的拿好,非不听进心里。”
李新乔拿过手提袋,不耐烦道:“我那急用,先走了啊。”
赶在他离开前,乔向飞犹豫半天的话还是说出了口,“我在楼下撞到了付余延。”
李新乔猛地转身,“什么?!谁让你在公司楼下等的!”
往常没带东西都是他妈来送的,但这次他妈恰巧在医院做透析,乔向飞是最后的选择,可谁知道这一下就出了岔子。
李新乔质问道:“你跟他说话了?”
“我没想到他刚巧从外面回来,没看到他,是他先叫我的。”
这么说,两人之间不就是聊了?
李新乔怒气直往上涌,“当初好不容易瞒过去,没让他知道你还有我这个儿子,现在你是上赶着把我送到他面前让他扇巴掌啊!”
乔向飞自知理亏,支支吾吾安慰道:“别想太多,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又不跟我姓,万一他没查到呢?”
李新乔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是你老板?你以为你也救过他?”
乔向飞不吭声,两手交叉着磋磨,哪还有当初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模样。
李新乔看他这样就来气,“那事儿是你做的,别毁了自己又来祸害亲儿子,这位置我才上没两天,要是败在你手里了,就等着跟我妈离婚吧!”
话落,他扭头就走。
儿子出门后,店里服务员若有似无投来的目光,让这个落魄的Beta父亲无处藏身,他同手同脚地上前付了钱,落荒而逃。
晚上,付余延到家。
龙达拿着叉子正往盛菜的江小姐嘴里喂西瓜呢,听到汽车声,两人立马换了个位置。
付余延进门。
江竹西扔了刚摘下来的围裙,在擦刚刚慌乱中划到脸上的西瓜汁,平稳着声音和往常无异,“回来啦!那开饭吧!”
龙达挨了老婆一脚,端着饭菜上桌。
晚餐和午餐出自一人手,应该又是外卖吧。
付余延问龙达,“你下班这么早?”
现在才八点半,看龙达的样子,起码在家已经呆了一个多小时。
龙达挂着幸福的笑容,说:“没办法,老婆怀孕,我得早回家。”
江竹西拍开他摸自己肚子的手,夹了块肉放龙达碗里,说:“是啊,Alpha都早早下班了,有的Omega家里有人都八点才下班。”
大小姐含沙射影呢。
付余延自动过滤掉她的话,另扯个话题,“江叔叔江阿姨都还好吗?”
江竹西说:“好,可好了,老两口现在满世界飞,根本不着家。”
付余延踌躇请求道:“有时间帮我问个好?”
江竹西扫他一眼,道:“你怎么不自己去?”
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手撑在桌上,托着腮看着付余延吃饭,好奇道:“哎,不过你现在以什么身份跟我爸妈问好啊,儿子的前~男友身份?前~炮友身份?再或者抱着儿子百分之八十遗产的Omega?”
龙达被一口饭噎嗓子眼儿里了,咳出了震天的动静。
江竹西嫌弃地瞥他,“要不你端着饭回房吃呢?”
付余延给不了她回答,现在被这夫妻俩一日三餐地供着,他感觉哪哪都不得劲儿。
这俩人……不,江竹西到底什么目的?
真是为他哥的遗产愤不平而来的吗?
或许是被江竹西怼了太多次,付余延今晚竟然罕见地梦见了她哥。
梦里的江竹南正经着脸,旁观的付余延看他的眼神,觉得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的眼神咬死了。
要问江竹南怎么这么凶……
付余延忽然想起来自己这时候的上一刻好像说了句,“炮友不都是走肾不走心的吗?”
其实有的时候不怪江竹南,要怪就怪付余延不给自己留活路。
你说,人家江竹南什么时候跟你说要做你炮友了,你们俩不就在饭馆凑了个桌,然后他找你要了个联系方式吗?
见面第二次你就觉得他要跟你做炮友,未免太过自信了吧。
此时坐在江竹南对面的付余延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他正郁闷呢,怎么才见第二面就被表白了。
熟悉的柔和的声音响起,旁观的付余延眼角一酸。
“我认真的,我喜欢你。”
付余延只觉得好笑,这Alpha长着一张帅破苍穹的脸,竟然沉迷一见钟情?
他说:“我也认真的,我们最多当个炮友,不走心,兄弟,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旁观的付余延扶额,蠢蛋,你心里的人就跟你表白呢!
江竹南该是没想到拒绝的理由竟然是这个,他不可思议地问:“那个人长得有我帅?”
付余延仔细想了想笃定说:“应该吧,反正不会比你差。”
旁观的付余延想上前看看抠搜难得进自己梦里的Alpha,但不等他迈步,很快又转换了场景。
别墅里,江竹南又和付余延吵得热火朝天。
“你明明有Alpha,为什么要靠抑制剂熬过发情期?”江竹南甚是不解地问。
“我哪有?!你吗?别逗!”
江竹南愣了一下,说:“我、我们都上床了,我还、还不是你的Alpha吗?”
付余延用被子包住自己,在欲生欲死的情感中还抽空回答:“那也只是上过床的关系。”
被子里的付余延捂住鼻子,生怕闻道那腻腻的奶油味儿再次失控,闷着声音说:“你出去,等会儿你闻到我的信息素要是发疯,咱就一刀两断,永世别见了!!”
江竹南一动不动,站在门口执着道:“我是你的Alpha,我要对你负责。”
旁观的付余延都要急死了,这做梦怎么不能直接上自己身呢,非得来个第三视角。
神灯在江竹南上前时出声惊叹道:“哇,你以前生活这么刺激啊。”
付余延倏地坐起身。
懊恼了一会儿后,他问神灯,“你见过那个人吗?”
神灯其实很安静,不突然出声打扰他,所以这一天付余延都没怎么想起来它,此时刚好,它也见到了江竹南。
“没有。”
“你再想想呢?你不是系统么?”搭上这个名不说无所不能,总得有点非人的能力吧?
“没有,这么貌美绝伦的男人我第一次见,哦,还有你。”
“……”付余延不想听这些。
“你俩好配。”
太阳还没升起,付余延倒下继续睡,妄想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阳光透不过遮光的窗帘,付余延再次醒来已经八点了,他摸过手机给小温发消息。
【跟尹总配合好。】
尹总是公司的真副总,小温收到消息便明白老板发情期到了,他回了个OK。
付余延把空调又调低了几度,但是生理的燥热物理降温有什么用?
付余延只想把自己又扔浴缸里,但他没劲儿。
他伸手摸出枕头下面的特制信息素取代水,只剩下底儿了。
他把最后一点喷干净,闻着甜味缓了会儿,挣扎起身,拉开床头柜底下的抽屉。
里面塞满了熟悉的玻璃罐。
这是付余延砸了近六千万出来的取代水。
最像江竹南信息素的。
付余延抽出一罐,不要钱似的把它当矿泉水用。
整个房间的奶油桂花混杂味儿。
付余延拥着被子,神志不清地把自己埋在里面,喃喃:“江竹南,江竹南……”
“江竹南,你标记我好不好?你疼疼我好不好?”
“我错了,江竹南……”
“竹南哥哥,你回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被子里传出抽泣声。
在外运筹帷幄,翻手为云,一呼百应的男人此时躺在床上不停地唤着爱人的名字。
他是个Omega啊,他的Alpha呢?他的爱人呢?他听不到爱人的回应,得不到爱人的哄语、怜惜与拥吻。
孤独又脆弱的Omega只能抱着被子,靠着和爱人始终达不到百分百相同的信息素度过发情期。
止不住的泪没有江竹南抹去,需要爱抚的身体没有江竹南的宠爱,空虚的腺体没有强烈的信息素充入,付余延觉得自己又要死掉了。
江竹西蹙起漂亮的眉,她亲手包,亲手蒸的包子饺子哎,她那前哥夫怎么还没起?今天放假?公司破产了?还是先走了?
江竹西怎么想都不对劲儿,她往龙达嘴里塞下自己吃剩的一口小笼包,抽张纸擦擦手,说:“我上去看看。”
龙达含糊地客气一句,“我也去?”
江竹西拍他,道:“吃你的吧。”
“付余延,你还活着吗?我亲手买的早餐哎,你竟然都不下楼吃饭。”
付余延翻了个身,在被子上蹭蹭脑袋,“江竹南,去开门。”好像还没从梦中醒来。
敲门声小了点,迟迟等不来开门的江竹西摩挲着下巴决定撬门。
家里一直飘有隐隐约约的奶油味儿,她当然知道这是他哥的信息素味儿,但此时站在付余延门前,这味道一下浓烈起来,就是再迟钝,大小姐也琢磨出不正常了。
江竹西沉着脸又敲了敲门,等不来,那就动手吧。
她拧下门把手,嚯!竟然没锁。
一推开门,扑鼻而来的香味。
江竹西往地下一看,好嘛!不是没锁,是只来得及拧开锁。
楼下传来龙达的声音,“怎么样啊老婆,要我上去不!”
江竹西怕伤及无辜,朝外喊一嗓子,“你吃完赶紧上班去,没你事儿!”
龙达一直信任老婆,回道:“好嘞!”
江竹西把门关上,把倒地的男人托起,心道:亲哥,幸亏被你压着练了拳,否则你这前对象我还真救不起。
江竹西把付余延放床上,看着昏睡的他自言道:“你也太瘦了吧,比龙达矮不了多少,竟然比他轻这么多。”
满房的信息素有点昏脑,江竹西念叨,“我真是欠你们的,以前天天被他揍,现在还得来照顾你。”
床头柜的抽屉没关,江竹西自然看到了那满抽屉的东西,她满眼复杂,嘀嘀咕咕,“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知道他回不来了。”
江竹西在别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总算找到了抑制剂。
她把付余延翻了个身,“真是狠的,这东西还放书房里。”
针尖刺进手臂,付余延缓缓睁开眼。
眼前模糊的身影引导着他喊:“江竹南……”
江竹西按拔针的手一顿,利落抽出针后,说:“行啦,清醒点。”
付余延摇了摇头,问道:“你给我打了抑制剂?”
江竹西嗯声,说:“你对自己真是歹毒。”
付余延知道她在说什么,没出声。
江竹西出奇地没嘲笑他,拍了拍手出门,一阵后,拿着早餐上来。
“吃点吧。”
付余延磨磨蹭蹭地起身,准备下床吃。
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的江竹西不容置喙命令道:“就在这吃。”
“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就出去。”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扭头就走。
付余延又往嘴里塞下一个柔软的饺子,江竹西就回来了,她搬来一堆抑制剂,放在床头柜上。
她嘱咐道:“你再好好睡一觉,我先下去了,中午我给你送饭,不要乱跑。”
大抵是孕期Omega天生的母性光辉,让付余延也感受到了她身上温和的气息。
江竹西关门离开了。
他慢吞吞咀嚼着味美的蒸饺,视线落在那堆抑制剂上。
为什么对自己狠心?
小西不知道,在发情期频闻着奶油香频繁使用抑制剂,是会对这个味道应激的。
付余延垂着沉重的眼皮,好累啊。
没有哪个Omega愿意回忆没有Alpha陪伴的发情期,但付余延只有在发情期才能见到自己的Alpha。
一周的时间,付余延每天睁开眼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到刚刚的梦里去。
江竹西对这一周的重复生活已经习惯了,每天的生活就是给付余延送饭,给付余延加餐,给付余延改善伙食。
在付余延发情期收尾那天,她还很是不舍。
付余延也是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