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皇家别苑并不算太远,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便也到了。
男客与女客的接待场所不同,看到马车停下,别苑门口早早地便有人上来接引。
徐盛在马上颠了半天,腿都麻了,又被日头晒的,等他有气无力地下了马车,正想给自家那个闯祸精妹妹叮嘱一番,一抬头,人早就走了,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他只得暂且忍着卧槽的心情,理了理袍子挡了挡自己颤颤巍巍的腿,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凭着一股意志力,不让自己丢脸。
皇家别苑占地极广,是寻常园子的几倍之大,里面琼花异草、珍稀古树,不计其数,建筑也是依山傍水,错落有致,其上的花纹,华贵繁复,瞧着是皇家专用的。
虽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但明珠还是不免有些惊叹:
不愧是皇家,果然是气派!
她虽然这样想着,但也没忘记正事,脚下步子不慢。听着四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大概是快要到宴客厅了。
忽然,身边的人停下步子,晃了晃她的手臂,她似是有了什么好主意,眼中是明晃晃的笑意。
怕她又是肆无忌惮,明珠上前就想捂住她的嘴。
但还是晚了一步——
“我们可不可以四处逛逛唔唔——”
虽然捂得够快,但一旁随侍的侍女反应也快,虽然这要求有些出乎意料,但对方是公主的贵客,自然没有不允许的。
于是端着一张秀美安宁的笑脸:
“当然可以。”
明珠没有松开手,反而力气更大了些,整个人散发出一丝凌冽之气。她在想,自己把她强行拖走的几率有多大。
徐昭昭被捂住半张脸,上面的眼睛仍是亮亮的,她得到回复,像得到什么圣旨一般,急于挣脱明珠,嘴巴不断开合,却发不出什么清晰的声音,反而口水都快糊到对方手上。
明珠眼皮狠狠一跳,显然有些嫌弃,就松开了手,还不经意往罪魁祸首的衣袖上擦了擦。
“你听到没有,我们可以四处逛逛,难道你就不想逛吗?皇家别苑哎!下一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少女一身海棠红衣,叽叽喳喳,一副既没有见过世面又兴奋的模样,但她相貌娇俏,瞧着不仅不让人生厌,反而有一种天真烂漫之感。
侍女掩唇偷偷一笑,这不知哪家姐妹,还怪有意思的。
明珠没忘记自己现在还在做客,不是在游山玩水,更何况她答应过舅母,会看着她不让她乱来,于是连眼睫都没有动一下,冷漠道:
“不想。”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姐妹了?”
徐昭昭以手捧心,做出伤心状。
“不是。”
“……”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四目相对,瞧着越发的有趣。
侍女竭力掩住自己唇角压不住的笑意,是贵客,是贵客,笑出声来不太礼貌!
徐昭昭转了转眼珠,头一次聪明了一点。
“那好吧。”
她垂下头,像是妥协,下一秒,却直接趁着人不注意,提起裙子就跑。
但她显然是故意的,跑了没两步,确认对方没办法抓着她,就冲明珠招手:
“哎!那我只能自己逛了,万一不熟悉,迷了路,又或是撞了什么人……也没办法了。”
她虽然这样说着,但眼睛却很直白地瞅着明珠这边,一副:你再不过来我就要走了的姿态!
明珠轻轻一叹,最后只得跟上。
“先说好,就逛一会儿。你要是到时再乱跑我可就不管你了。”
“听你的都听你的。”
走了几百米,两人便停了下来,有一处风景正好,正适合观景。
水中游廊上建了座朱红八角亭,旁边是浓绿的枫叶,若是秋天,层林尽染,倒也是别样的意趣。水下有锦鲤,一群一群地追逐着游玩,看见人来,还聚了过来,等待着喂食。
八角亭屋檐上挂着豢养的鸟儿,叽叽喳喳,在风中笼子轻轻摇晃。
想起前几日落水的时,再看见水,明珠就不由得站得稍远了些,而且这地方寂静无人,若是落水了,恐怕也不能及时来救。
她看着在亭中用点心碎渣逗鱼逗鸟玩得不亦乐乎的人,细细叮嘱了一声:
“不要靠太近,当心落水。还有,喂完了我们就该回去了。”
听见对方应答了之后,明珠便也低头,绕着铺着鹅卵石和雨花石的小路四处走了走。绣花鞋鞋底轻薄,稍微有些硌人,但习惯了便如足底按摩一般,很能舒缓心情。
偶尔有一两声燥热蝉鸣,轻风吹过树梢,轻轻抬头,又是碧绿的湖水和树叶。
看着如画的风景,明珠脚下微顿,出了会儿神。
有人在桥上看风景,却不知自己也成了风景,被别人看入了眼中。
傅宴之本是带着人过来送贺礼,他和驸马小言大人有旧,本是同朝为官,也曾一起喝过酒,后来他虽当了驸马,远离了朝堂,两人的关系却依旧维持了下来。更何况小言大人的父亲身居高位,和他正是同僚。公主府的帖子无论如何是要请他的,而他于情于理,也当亲自过来送一份礼。
他对皇家别苑还算熟悉,以前也来过几次,又不喜人多,于是走的便是小路。
没想到远远的就听到一阵说话声,清脆悦耳,似乎是今日来的女客。
他正要加速通过,模糊听见一个刻入心扉的名字——明珠。
明知不是她,可还是不由慢下脚步,甚至靠近了些,有些失礼地隔墙偷听。
那被唤作明珠的女子,声音竟也很像她。
傅宴之有些失神,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又或许是梦,让他再一次与他重逢。
但他竟踌躇着,不敢挪动脚步,怕到头来,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空欢喜。
一旁跟着的许墨见大人听着两位女子的声音失神,顿时摩拳擦掌,趁着大人不注意,攀上墙边,冲那边望了一眼。
他记性很好,记得其中一位是自己曾见过的女子,当时还觉得她和自家大人很配,可惜没见上面。现在不就是个好机会!
他有些着急,催促着:
“我好像记得,这条路比较短,要不我们就走这条路吧!”
他非常有心机的,指的正是那湖边的路。
虽然不一定碰上,说两句话,但能看见是一定的。
万一大人铁树开花,就一见钟情了呢?
傅宴之回过神,一时四处无声,倒真像他的一场幻觉了。于是点了点头,无可无不可地向下属指的那条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