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在某段时间遇到这么一个人,他将自己的命运和你联系起来,自此,你们不再是陌生人。
——题记
许诺觉得梁静雯很傻。
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梁静雯不应该搭理她。她就是脑子抽筋了才会跑到大街上去哭,可她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个懦弱的人。
许诺自觉得心烦,她的好脾气早就随着那个幸福的家灰飞烟灭,她叫做“爸爸”的人一次也没有选择她。
有的,他有选择。
他唯一的一次选择就是在法庭上和妈妈争夺她的抚养权,妈妈自己离开了这座城市,她原本温馨的家很快迎来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人。
她的继母比她爸爸小五岁,是爸爸单位里的一个员工,她带着两个孩子搬进了她的家里,之后,她就不再是那个可以甜甜地朝爸爸要糖吃的小孩。
她每天都在和爸爸吵架,她不会叫继母“妈妈”,不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是因为她,妈妈才被迫离开,爸爸婚内出轨,在外养着她和妈妈不知道的小三——一个离婚带着两个孩子艰难生活的单亲女人。
她在法庭上看着妈妈净身出户,背着普通又廉价的背包,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家。
是她的继母夺走了她母亲的位置。
她在这个家就像没人要的小孩,除了一个简单的房间属于她之外,这个家没有任何东西是她的,包括她的爸爸。
她喜欢什么东西,她会直接伸手跟她爸要钱,她不喜欢继母碰她的任何东西,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继母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她也想把妈妈找回来,但是她找不到,她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存在感几乎为零,她没见过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一直生活在乡下,也不会为了她专门坐十几个小时的大巴过来。
好可怜。
她也觉得自己可怜,但她还是单纯地相信这个世界,相信他人。
可是她的爸爸从来不站在她这边,她有口难辩,她受不了爸爸的谩骂和诋毁,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糟糕。
可她没有错。
许诺面对眼前的男人,只觉得很陌生。
明明是继母的女儿自己不小心摔倒,为什么爸爸偏偏觉得是自己动手推她的?
她努力辩解:“真的不是我!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摔的——”
话不过三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她的情绪压抑到极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都说了不是我……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平时你不是最讨厌你妹妹了吗!”
许诺愤怒地说:“既然你知道我讨厌她!为什么不赶她走!”
她在下一巴掌落下之前跑出来了。
身后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怒吼:“有种你就别回来!”
她一路狂奔,那个在生物学上被她称作“爸爸”怒骂她的声音还久久回荡在耳边: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诚心想让我不好过是吗!”
“你还说没有!你欺负你妹妹还有理了!”
她根本就不是我妹妹——
我没有妹妹,也没有家人,我什么都没有——
她好难过,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为什么没有人听她说完全过程,只是一个劲地数落她。
她缩着身子在大街上的一个角落哭泣,泪如雨下。
没用的,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去爱她,去相信她了。
她越想越委屈,甚至生出了“要不然干脆就死个干净”的心思。
她被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接着继续哭泣。
没有人在意她,即便她是死了也不会关心的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软软的手碰了碰她,她以为是只猫咪,没有理会,等到双脚全麻的时候才想起来活动一下,抬头就对上一双棕黄色的眼睛,她看见她,眼睛就弯成了月牙状。
许诺吓了一跳,问她:“你是鬼吗?”
梁静雯歪着脑袋看她,学着许诺的腔调回答她:“我是人呀。”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梁静雯递上纸巾:“我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担心你没有纸巾。”
“!”许诺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怕我哭完了没纸巾?
许诺被这样的回答惊呆了,好久都没说话。
面前的女孩麻花辫垂下,蝴蝶结挂在胸前,就这样歪着脑袋看她,像极了她在动物园里看见的会翻跟斗的虎皮鹦鹉。
好奇怪的女孩子……
经过梁静雯这么一打岔,许诺都忘记了哭,只剩下湿漉漉的眼睛。
梁静雯看她好久都没有接过纸巾,直接上手帮她擦掉残余的眼泪,顺带帮她吹了吹眼睛:“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会疼的。”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相遇。
每当许诺回忆起来都会很不好意思,她那次哭得实在是太惨了,以至于之后梁静雯的包里常常备着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