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像是重锤，击在了简鹤鸣的身上，他觉得自己对他，是把他当成另外的人了吗？
他眼尾泛着淡红，想说很多，但从嘴中吐出来的只有寥寥几字。
“我知道啊，我分得清。”
余言站在他身前，将怀中之物洒出，这绚丽的红，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像金箍棒画出来的圈，让那些触摸到的鬼婴泛出阵阵黑气。
“呲。”
像高压锅煮熟般的声音响起，被灼伤的鬼婴开始啼哭，声音像是利刃，扰得人心神不宁。
“哇哇哇！”
“哇！”
二人被迫挤在这小小的圈里，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普通人的血能让食人如饮水的诡异不敢靠近吗？阿妹就是简昭这观念已经在他心里扎根。
他本来是打算用简鹤鸣去喂养这些鬼婴，自己好偷偷溜掉，可是现在…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将能力不低于简昭的简鹤鸣丢出去，更何况，丢了出去之后自己也没有一定的把握能从这尸山中脱困而出。
“该怎么出去呢？”
他脑海一瞬间设想出了不下二十种方法，但都被一一否决，他看着死士一般前扑后继的婴童，摇了摇头。
“没有办法了吗？”
简鹤鸣的话语在他身后响起“别灰心啊，余警官。”他脸上的血痕往外渗出红珠，他平静的道“当没有能失去的东西时，人，往往比动物更可怕。”
他将视线锁定在人群中最外侧，提醒余言“擒贼，先擒王啊。”
余言顺着他的话语，望向尸山最外侧。
那是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孩子，他脸上被黑气笼罩，藏在婴孩中，是一眼望去就能忽视的存在。
他静立尸山之上，仔细看去，他身后并没有第三只手。
“铿锵玫瑰，红土之上，冰镜之中，破碎信仰，要这希望，尽数凋零”
童谣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响起，余言这才发现，唱童谣的嘴，是长在鬼婴身后的那只手上。
“你有想法？”他回头问，简鹤鸣点了点头道“我可以把你丢出去，你只要控制他就好。”
“丢出去？”余言觉得简鹤鸣一定是疯了，他对这荒诞的想法提出了拒绝。
“一个成年男子平均能双手抱起的体积不过六十公斤，你要将我抱起丢出去？”他眉头皱起“你当老子是什么？”
“一头会飞的猪？”简鹤鸣在旁边打趣，余言撇了他一眼说“那你是什么？才学会说话的驴？”
简鹤鸣闻言也不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余言不那么紧张。
他清了清嗓子“会说话很久了，而且我就算是驴，也是”他将脚一踮“驴王。”
余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就你。”
“就我。”
简鹤鸣垂眼“我能举起你，我可以举八十公斤的东西，从小臂力惊人。”他将袖子挽起，余言看着那精壮的肱二头肌眉头一挑。
他忍不住上手一捏“肌肉密度这么大？”
小小一坨全是干货？他若有所思的开口“就算你能将我丢出去，我落地那瞬间不就死了？”
简鹤鸣闻言一笑“你怀里不是还有吗？”
真的是遇到鬼了，这个人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竟知晓自己的底牌。
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他诚实开口“确实还有，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哇！”
一双漆黑的小手快要扑到余言裤脚上，简鹤鸣语气带着少有的急切“快点吧，没时间了，这些红土挡不住五分钟。”
他蹲地将捡起些许红土摸在余言身上，双手张开“来。”
余言皱眉“这是什么姿势？你能举着我吗？”
简鹤鸣拍了拍手，示意他跳到自己手上，脸上认真的表情不像骗人“不行，只有公主抱才可以丢的出去。”
真的假的啊，余言闻言不动，片刻之后又快有两双小手挤了进来。
“快啊，没时间了！”
简鹤鸣催促的话语像生命的倒计时，稍有犹豫两个人可能都会葬身在这尸山血海之中。
余言心知情况紧急也不矫情，一个纵身跳起，他稳稳接住。
他这才发现，这简鹤鸣的臂膀比他想的更有力，但是他动作却很轻，好像余言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他动作轻的像考古学者，余言在此刻成为了他心心念念的出土的文物，在鬼叫连天中，他蹲起，用力一丢，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毒舌小子身上。
余言的身影在空中划过弧线，他将红土洒出，这猩猩密密的红，像雨点一般落在鬼婴身上，有的孩子抱头，有的孩子打滚，他们背上的第三只手僵硬的张开，刚好接住了即将落地的余言。
他快速翻身，像一个特工一样，将正要逃走的男孩逮住，沾满红土的手捏住男的脖颈，发出滋滋声。
他语调带着危险“让他们停下，我知道你听得懂。”
男孩脸上漏出惊恐，他僵硬的点头，嗓子发出干瘪的沙沙声，像老旧的留声机。
“呀…”
声音落下后的鬼婴像被施了咒，一个个安分的趴在地上，余言将自己正在流血的腿往内一掩，他不能有破绽，否则，就是死。
“你别乱动，我放开你。”
他将自己的占满红土的手掌打开“这东西的滋味不好受我知道，我是警察，只要你配合，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系统提示，鬼婴王对您的信任度为65%，他很害怕你手里的东西，出于恐惧，他选择短暂的相信你】
余言吐了口浊气，他将点头如捣蒜的男孩放开，身后的简鹤鸣绕过鬼婴走来，他脸上带着浅笑，一副，我就知道你能行的模样。
其实余言差点就不能成功的，有鬼手抓住了他的脚，他只有命一条，猛烈的求生意志爆发了惊人的力量，才从陷阱中脱身。
真是应了简鹤鸣刚才那句，没有东西能失去的时候，人比动物更可怕。
男孩脸上带着怯懦道“呀..呀…谁…为什…么…来这…”他一句话说不利索，余言却能听懂“我们是警察，来调查失踪儿童。”
他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男孩却听得认真，时不时还点头附和。
“就是这样，我们会接你们回去的。”他叹了口气“如果回不去的，也会找人将你们安善好。”
【系统提示，您的话术太过高明，鬼婴王相信了你的说辞，他坚信您能做到您说的一切，对你的信任度76%】
男孩听到回去二字，脸上戴着激动，他努力的开口“谢..我…带你们…妈妈…”
他艰难的张嘴，只有半截的舌头在口腔努力翻滚，他很想做到字正腔圆，可是他做不到。
还好余言听得懂，他回了句“好，那就带我们去找你妈妈。”
男孩点点头，他口中发出尖锐的声响，余言这才发现，声音的来源是从脖子上那被烟头烫出的洞发出的。
声响散在这夜空，他们身后的鬼婴速速撤去的模样像退潮后的海水，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各找各妈，各回各肚了。
男孩四肢着地，爬行在尸山上，余言跟简鹤鸣走在坑的边缘，一不小心踩到尸体便会极具真诚，富有礼貌的道歉。
“对不住了啊，姐。”“不好意思啊，姐。”
“我不是故意的，太窄了姐。”
余言在坑中行走，发现坑是那么的大，而且全部是女人，清一色的女人。
她们死状千奇百怪，但脸上都带着痛苦。
他看着这些尸身心底出现莫名的愤怒，他单手捏拳“真的，究竟把人命当什么了。”
简鹤鸣在他身后安抚性的靠了靠他，说“记下来，记在心里。”
“并摧毁它。”
“摧毁这里。”
他脸上带着麻木的神情，好像这一切已经司空见惯了。
余言点头，半晌后才后知后觉地回了头。
为什么他靠了靠自己？
他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脸上带着不耐烦“你的手，是不是不能动了。”
简鹤鸣用力到额上青筋都爆起，双手微微抬起，他语气非常的风轻云淡“没有，只是有点累了，双手想休息一下。”
余言锤了他一拳，将男子打的一个踉跄“你是觉得我会死在那里，想用自己的死保护我？”
他脑海中回想起他捡起地上的红土，涂抹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好像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
“我告诉你简鹤鸣，老子早就想把你丢出去喂那些鬼婴了，老子说了很多次，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你说你知道，你说你分得清。”
他单手捏住简鹤鸣的脖子，眼底带着疯狂“你他妈分不清。”他手上力度加重“老子告诉你，你根本分不清。”
潋滟的瞳只有他的身影，他像是受不了和他对视一般，甩开手，白皙的脖颈留下指印，余言的话语在空中消散。
“再有下一次，老子杀了你。”
余言撂下狠话，转头进入掩在尸山后的山洞，刺耳的机械声回荡在脑海。
【危险！危险！】
【系统提示您，前方的道路极其危险，请确认是否进入！！！！】
余言深呼了一口气，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确认进入】
【系统再次提示您，是否确认进入】
【确认】
他禀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毅然选择了确认。
这个本的信息量太少了，他没什么可失去的，并且他坚信，风险与收益，是成正比的。
随着逐渐深入，山洞内的一切都逐渐明亮起来。
洞顶是悬挂着人头，清一色的男人，他们口中含着红烛，时不时从上边儿滴落的滚烫的烛油，看起来像是在下血雨。
他尝试伸手去挡，却被烛油灼得倒吸凉气。
“嘶..”
小男孩闻言回头，道“快到….警察叔叔，再忍…吧。”他说话带着浅笑，在烛光的顶照下显得瘆人。
余言将烛油从手心抹掉，道“没事。”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简鹤鸣“你手抬不起，来我旁边，我替你挡。”
后者的头皮上贴着烛油，像带了个头盔似的，他听到话后小跑过去，但却没有要余言挡的意思。
余言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说“驴王都快带上头盔了，真不需要？”
“没事，至少不是绿色的，还能接受。”
简鹤鸣闷闷的说了一句，小男孩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直到走到一处血池前，才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向二人，说“到…了。”
【系统提示您，鬼婴王理智被唤回，他对您的信任度】
【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