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婪之面前的,是先前卧室里的那具女尸。
奇怪的是,被婪之砍过的伤全都消失不见,她三两下又将女尸砍倒在地,嘴里还嘟囔着:“难道这个世界的鬼都不会死吗?”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电话里的人说,小雪儿的母亲和弟弟惨死在卧室,她之前看见的那个悬挂在天花板的尸体应该就是小雪儿的弟弟。
当时尸体都发生了异变,全都突如其来活过来似的攻击着他们。
那么从浴室逃出去的白袅袅应当会碰到死在浴室的男主人才是,但她却顺利逃脱了。
并且婪之在逃出来的时候特意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只是匆忙扫过,但她肯定,里面并没有所谓的尸体。
再结合卧室里她看见尸体瞬间消失的画面,婪之猜想它和男主人应当是真正的‘死’了。
可是......是什么原因死的呢?
她拎着斧头,一下又一下的砍在女尸身上:“快啊,快想想,到底是怎么死的!!”
大脑飞速运转着,画面犹如走马灯般帧帧闪过,婪之咬紧唇,熟悉的铁锈味蔓延而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最终,婪之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衣服兜上。
她和白袅袅二人一个在走廊的尽头,一个在走廊的末端,寂静的黑夜中,白袅袅惨叫的声音清晰回荡在耳畔。
白袅袅想要转身逃跑,却被小雪儿一把抓住了头发往回扯。
它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恶鬼,用着最平和的语气却说着最瘆人的话啊:“你没有完成任务,你想跑到哪里去??”
“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腿上的伤痛和头皮被拉扯的疼痛一并袭来,白袅袅眼白一翻,生理性的疼痛使她狂飙眼泪。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那是先前在厨房时她偷偷拿走的。
随即割断了被小雪儿抓住的那把头发,她拼命朝婪之的方向跑,头皮被撕扯的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你没有完成我的任务,就算天亮了你也回不去了。”
看着远处背对着她的婪之,白袅袅一阵惊喜,死灰的心重新复燃。
她果然猜对了,面对那些鬼怪婪之有能力应付。
“救命!求求你救救我!!”已经因尖叫过度嘶哑的喉咙在此刻令她无法大喊起来。
她看见婪之回头了,也看见婪之拎着斧头朝她走来了。
黑暗中的灯光闪烁不停,窗外树荫婆娑,细长的枝条投射到地面,乍一看,像是尸体悬挂在树枝上来回晃荡,月光透过云层,将婪之的影子无限拉长。
白袅袅不知怎么形容当下,婪之此时周身带来的气压竟比身后的小雪儿还要强大,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脏竟因为她而感到恐惧狂跳不止。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诡异。
非要比喻的话,就好像是前有豺狼后有猛虎。
白袅袅看着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心底传来的凉意渗透进了全身的每个细胞中,婪之被她抓住手扑倒在地。
再紧接着,她感到手上一空,那斧头竟然被白袅袅抢走了!
婪之:“......”
“对,对不起!我太害怕了,就算没了这把斧头你也一定有办法活下来的!!”
可她没办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说实话,她十分嫉妒婪之,嫉妒她能够这么轻松的应付鬼怪,嫉妒她跑步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
白袅袅并不确定她会不会活下来,可她认为自己这么做不是故意的。
强者就是需要保护弱者,即使她有一把小刀了又如何,但远远比不上这把斧头啊!
而婪之呢?她凭什么要霸占这把斧头?现在的情况不是摆明了处境最危险的人是她吗!
婪之这种自私的人一定不会愿意把斧头给她,所以她只能靠这种卑鄙的方式获取。
但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的!!!
一切都是因为婪之的自私,是婪之的自私害死了她自己!
婪之无声的看着白袅袅离去的背影,她的神情没什么波动,而是乖乖站起身的拍了拍身上的灰。
随后,她冲着白袅袅离开的方向心平气和的说道:“白袅袅我日********!!!”
“姐姐,我终于,抓住你了。”
小雪儿停在她面前,它的五官像刻画在纸皮上,她咧开嘴角微微一笑,像戴着一张诡异的面具,风轻轻一吹就能掉下来。
幽暗的走廊内,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像是骨头重新连接到一起,婪之知道,那具女主人的尸体又‘活’过来了。
“你身上虽然有着和我们一样的气息,但我知道你是人类。”说罢,小雪儿看向婪之的目光变得贪婪起来,像是见到了一块熟透香嫩的肥肉。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人肉了。”它举起菜刀,狂笑着朝她逼近。
只要一刀下去,婪之的血就会四处乱喷,眼珠子一翻只剩下眼白,光是想想那艳丽的场景,就让她血脉中自带的变态爱好兴奋起来。
这时,婪之也笑了:“我才刚18岁,你喊我姐姐不对路吧?”
“别想反抗了,你是杀不死我的,若是你乖乖的,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到时候你就是我的新傀儡了。”
婪之的笑意不达眼底,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意味不明道:“我也很想知道,拥有一个傀儡是什么感觉。”
她掏出来的东西,正是先前小雪儿给她的布娃娃。
小雪儿顿时僵在原地,听她温声道:“我刚开始一直在想,先前我将那具女尸砍得那么碎烂,为什么最后她还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
“也真是多亏了你的提醒,才会让我意识到,其实这布娃娃才是你们的‘本体’。”
因为小雪儿仔细交代过任务,其中一条是带布娃娃洗澡,但却不能沾水。
那个时候婪之就一直在想,不沾水怎么洗澡?莫非是小雪儿交代错了?
可鬼怪世界里哪有那么多逻辑,所以她没有给娃娃洗澡,而是装模作样的假装完成了。
结合起两具尸体的消失,以及他们跑路的时候白袅袅的任务刚好进行到洗澡这一环节。
那个时候,浴室里有很大的水流声,白袅袅太匆忙了并没有关水龙头,水稀里哗啦的流了一地。
婪之终于想到了消失的原因,白袅袅照顾的两个布娃娃——都被泡在了水池里。
沾水了,所以它们才‘死’了。
......
天蒙蒙亮起,白袅袅疲惫的看了眼脚下小梁的尸体,她刚才使了浑身解数才将它砍‘死’。
也许是由于临近天亮的缘故,小梁的杀伤力居然比之前削弱不少。
她看向窗外惨白的天空,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八楼走廊的尽头里,跪坐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猩红刺眼的血迹流了一地,谧静的氛围中,只有不断吞咽的咀嚼声响起。
她狼吞虎咽,吃肉的速度非常快,就好似被饿了三十年。
心中有另一道声音一直在催促着她,吃快点再吃快点……
于是婪之被噎到了。
“咳咳,咳咳咳……”
她的眼白布满了红血丝,眼前的尸体像一块香飘飘的嫩肉,肉汁饱满,一口下去竟让她幸福的快要昏死——小雪儿被她吃了。
其实婪之最开始并不确定自己手里的娃娃是不是小雪儿的本体,毕竟雷哥手上还有一个。
赌这个风险实在太大,但为了活命她只是这么做。
而她赌赢了。
吃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眼神里的癫狂逐渐消散,恢复了理智。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上一秒还在吃肉的婪之下一秒就呕吐起来。
弑鬼之瞳再一次流出鲜血,婪之呕吐完忍不住给了它两拳:“混蛋,这是我的血啊!!”
无数陌生的记忆侵入她的大脑,数多道奇怪的声音冒出,婪之感觉自己像精神分裂般看着这些奇怪般的记忆。
记忆中,一个小女孩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
时常因为做不好事情遭受父母的挨打责骂,最严重的一次,是将她吊在了老家房梁上,让许多邻居亲戚围着看她挨打。
而她挨打的原因,竟是因为不小心把弟弟的玩具弄坏了。
“你这兔崽子,老子生你养你这么大,活干不好就算了,一天天净给老子添麻烦!”粗壮的男人拿着皮带一下又一下抽在她身上。
“小雪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弟弟那玩具是上周才新买的,你怎么可以因为嫉妒弟弟有新玩具就把它弄坏呢!”眉目疲惫憔悴的女人叹了长长一口气。
小雪儿两只眼睛肿得什么也看不清,她身上全都是大大小小被打出的伤疤。
“我,我没有……”
“看来是嫌打的少了,老子让你嘴硬!!”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玩具是弟弟不小心弄坏的,为了避免被父母挨骂,所以嫁祸到了女孩身上。
无数次的鞭打,让她从小的性格变得扭曲敏感,加上身上的疾病,没有人愿意做她的朋友。
在学校里,被老师同学嘲笑欺负和霸凌。
在家里,被父母弟弟折磨,过着畜生般的生活。
渐渐的,她学会了‘听话’,无论弟弟再怎么嫁祸她好,无论父母再怎么辱骂她,无论同学将她的头发剪短将她书本撕烂作业扔掉都好。
她不再反抗,只要不反抗,他们就会觉得她没意思,再继而不再‘捉弄’她。
可她的精神也开始出现了问题,平常的生活里,她总能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父母面前看着她挨打挨骂。
她无数次的想用死来解脱,可那个‘自己’却告诉她不能死,该死的人是他们才对。
对啊,该死的人明明是他们啊……
于是,她将他们全杀了。
起初那些被骗进泉寺小区被残害的人,全都是曾经欺凌过她的人,他们罪有应得的死在了她手里。
可渐渐的,她变得越来越不满足,开始不停引诱无辜的人进到小区将他们一一杀死。
她与所有人为敌,以杀人为乐趣游荡在世间上。
她认为所有人都该死,凭什么大家都能正常的生活甚至拥有美好的家庭幸福的伴侣。
只有她,肮脏无比,被唾弃被指责被当成出气用的工具,就好像生来就是个错误。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好嫉妒啊,好嫉妒,杀的人越多,她的怨气越来越深。
婪之看见了小梁被杀死的过程,也看见了雷哥被白袅袅害死的场景,所以曾经惨死于泉寺小区的人,生前拼命逃脱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的记忆全都历历在目。
婪之也弄清楚了,为什么电话里的人说,委托的‘家长’会让他们不要答应小雪儿的任何要求。
因为一旦答应了,小雪儿就能有理由害死他们了。
而那个所谓的‘客户’,是小雪儿生前最后的良知幻化而成。
看完了这一切,婪之回过神来,她的神情动容了些许,看向小雪儿尸体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怜悯。
“安息吧。”
这一句安息也不知是对小雪儿说的还是对那些曾经死在泉寺小区的人们说的。
她知道,小雪儿无法进入轮回了,她死了就是彻彻底底的死了。
眼前的整个场景突然坍塌,婪之感到眼前一阵眩晕,画面一转她又重新回到了山上。
此时已经是白天,她手里还拿着那把铲子,挖出来的大坑中放着一个庞大的黑色袋子。
婪之感到浑身一阵燥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脑子里钻出来,弑鬼之瞳还在流血,四周的风肆意飞舞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的瞳孔涣散,再一眨眼时喷出了一口巨大的血沫,她握紧拳头——看见了自己获得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