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岁穗没有听周淮先的话弄好了叫他，而是偷偷摸摸自己开了房门。
她想看周淮先在等待自己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是在发呆还是自娱自乐地自己找事干。
他和一般人不一样，不喜欢在闲暇等待的间隙里玩手机，大部分时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静静站在那里思考。
像只乖巧的树懒。
凌岁穗总是觉得周淮先是个温和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人。
可是好像不太准确。
周淮先此时只依靠着一只手的指尖撑着灶台，身子微微向那边倾斜着。
这样的站姿让凌岁穗想到了余寂，他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的时候都偏向一种懒散又向下审视的不经意感。
难道是这段时间两人在一起待久了？
周淮先的另一只手则抚在一旁装着小番茄的竹篮里，指腹时不时搅乱几颗。
在最后那个漫不经心单手掰断番茄梗的动作里，凌岁穗感觉他好像也有烦闷苦楚的时候。
她终是忍不住出声，“周淮先，我好了。”
听到凌岁穗的声音，他回过神来站好，下意识捏紧一颗番茄藏于手心，“嗯，好，去客厅吃吧？”
周淮先有些不太自然，扬了扬下巴让凌岁穗先去坐好，自己马上就来。
客厅的碎玻璃早已被周淮先清理干净，就连桌子上的那盒绿豆糕也被清理掉了。
凌岁穗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坐在座位上晃着脚等待开饭，左右看了一圈后坦荡问着：
“周淮先，这里刚才有盒绿豆糕你也收起来了吗？”
“嗯。”周淮先盛汤的手都一颤抖，“放在冰箱里了。”
将碗递过去，他问：“现在要吃吗？”
这句话一语双关，其实是在问她是想喝这碗汤还是想吃那盒牧希送的绿豆糕。
“不吃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凌岁穗迫不及待接过，眼里只有吃的，“那个太腻了，吃多了我不喜欢。”
她当然最喜欢眼前的排骨汤啦，只喝了一口便发出赞叹的声音。
只是周淮先的秘制配方，不同于她过往喝到的，汤底特别浓郁，还带着独特的淡淡草药味。
在下雨天只喝上一口，全身上下便都带着股暖意。
只喝了一口凌岁穗就停不下来了，“我当然最喜欢你做的饭了。”
“嗯，你喜欢就好……”他虽弯了弯唇，话语中却仍明显带着心事。
可凌岁穗没了心事啊，心情颇好，心想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话说，要不是我自己发现了这锅汤，你是不是就不拿出来给我喝了？我回来的时候看你都睡下了。”
凌岁穗耸着鼻子满是得意：“nonono，你可算错喽，什么好吃的都不可能逃过我的鼻子。”
凑近周淮先的袖口闻了闻：“就比如你今天用的是快用完的那瓶玫瑰味的沐浴露，对吧？”
其实凌岁穗知道根本就不用闻，浴室里她新添了好几种味道的沐浴露，可周淮先常常偏爱与这瓶。
“对。”
凌岁穗心情好带着周淮先的心情也会好，他将心事藏起，总算笑了笑，握着的掌心向下伸在她面前：
“那猜一下我手里的是什么。”
她再度凑近，鼻尖微微于他的指节处耸动若有若无地擦过，“小番茄～对吗？”
凌岁穗可以说是带着答案去回答问题，已经将他的手翻转过来。
捏住那颗小番茄，放在自己的鼻子处，笑意连连：
“周淮先，你知道嘛？这就是你。”
“我？”
“嗯！小丑啊，你鼻子掉了。”
“那帮我把鼻子吃掉吧。”
“我想想…”
细细看来，这颗小番茄形状奇特，长得和一颗爱心一样，凌岁穗一时还舍不得吃，轻轻将那颗小番茄摆正在桌子上，摸摸它的小脑袋道：
“算喽，姐姐我今天太撑啦，吃到了特别好吃的东西，所以就放过你一马不吃你了，现在乖乖坐在这里看着我吃饭吧。”
凌岁穗的指尖明明抚摸在小番茄的头上，周淮先在一旁听着却有一种通感的错觉，就像此时自己也被摸着头似的。
“安抚”完小番茄，凌岁穗转头开始问起周淮先了：
“所以，刚才你回来后看我不在房间里，知道我醒了，为什么不叫我来喝汤？”
故意与他开起玩笑来，“哦～是不想给我喝啊，是不是做到一半心想……”
舀起一小勺汤喝下，继续道：“哇，这汤太香了，死凌岁穗不许喝，这么完美的汤只有我能独享。”
“不是的。”这份汤他从头到尾就是为凌岁穗一个人准备的。
“我只是……”他原本还挂在脸上的淡淡笑意慢慢消散下去，带着些顾及的忧愁。
静静看着凌岁穗重新带着享受的表情喝汤的样子，语气渐淡：
“以为你不回来了，以为…这碗汤你不再需要了。”
“啊？”凌岁穗满头问号，还不知道周淮先此时已经误会了她与牧希之间的关系。
“我不回来去哪里啊？我又不是那种玩疯了还不着家的人，我就算去找隔壁的小孩一起通宵玩也会和你说一声的。”凌岁穗笑着解释。
她的笑一如往常，也一如初见般明媚清澈。
好像在无声地告诉他，我没有骗你，也不会骗你的。
在那双眉眼弯弯的明亮眸子中，周淮先几乎可以说是在瞬间放下了自己所有的不安。
“嗯，我相信你的。”
“那作为你相信我的奖励，我…明天要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从此刻开始，尽情地猜想吧！”
＊＊＊
家里已经没有了备用的床单被罩，对于被染红的地方周淮先倒是无所谓。
可凌岁穗过意不去，拉着他去了楼上，“要不今天你睡楼上路阿姨她们房间，今晚天气冷容易感冒。”
她于门口停住，“要不要和路阿姨说一声？”
“没事，我就睡地铺就可以。”周淮先想说不用，可抵不住凌岁穗的坚持。
“算了，太晚了，明天说路阿姨她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周淮先拧了一下门把手，似有预料般道叹了口气：“门锁了。”
平时楼上的门从来不会锁，可偏偏前天晚上路阿姨和李叔悄悄摸摸吵了一架，两人冷战中，这事又恰巧被周淮先发现了。
路阿姨和周淮先诉苦，半开玩笑说要把李叔关在门外，让他睡沙发。
总觉得不是说说而已，所以周淮先在上楼前就总有这样的预感。
“怎么办？”
周淮先转身准备下楼，还是打算去睡地铺，刚走下第一节台阶，凌岁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要不、和我……一起？”
周淮先觉得自己应该拒绝，可是今天不一样。
“嗯。”
真当躺在原应该熟悉的床上，周淮先却并睡不着。
凌岁穗说的对，从此刻开始，他可以慢慢想象那个惊喜是什么了。
这一天，周淮先失了眠，第一次睡过了头，睁开眼后，他陷入了迷茫。
身侧的位置空了，在对着那儿出神一阵茫然后，他忽而笑了。
或许这就是报应，他忽然理解了凌岁穗凌晨醒来找不到自己时的那种心境了。
周淮先今天醒来后的心情很好，尤其是在看到凌岁穗在书桌上给他留的便条后。
她说她带牧希和他的几个学生去村里逛逛，选择一下合适的采景地。
周淮先也不打算去工作了，只想在院中赏个雨静静等待凌岁穗回来。
院中圆缸中的几条小红鱼在暴雨过后浮于水面开心游弋着。
原本飘着的小雨也渐渐停了，周淮先喂着鱼也算惬意。
只是很快便有不速之客打破了这场宁静。
“周哥儿？你在吗周哥儿？”
周淮先收起鱼食，对这道声音完全没有印象，他并没有什么这样的妹妹。
在看清来人的长相后，他好像有了些记忆，脸色却骤然冷下，这人昨天他在厨房里见过。
“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嗯……也什么事儿。”她低着头有些扭捏，“就是你昨天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今天，他们还一起去村子里了。”
“嗯，岁岁和我说过了。”周淮先原本的好心情有些被破坏，越过她打算去园子里弄点菜，想着中午做些凌岁穗爱吃的。
女生自然而然地跟在周淮先身后，与他搭话：“对了周哥儿，你和那个姐是什么关系啊？同事吗？还是朋友？”
“我是她男朋友，就是这种关系。”
她愕然道：“她是你对象，那她还半夜去找我老师？聊到那个时间点，举止还那么亲密？我都看到了，姐姐好像……”还放不下老师呢。
后面的话她故意拖长着声音不明说了，抬眼去看周淮先的反应。
“所以呢？”
周淮先并没有等她，走在前面的他停住脚步，呼出一口起来，正色道：
“我希望，请你不要这么随意地去诋毁一个人，没有人规定女孩不可以半夜出门、不可以和异性正常的聊天交流，这很正常。
你刚才和我说的这些话是想表达什么？表达凌岁穗私生活混乱？还是对待感情不忠诚？
如果今天是一个男生半夜去找女生呢？你会这样想吗？可能你只会觉得这个男生衷情真诚，你会觉得下意识觉得他私生活混乱吗？
我的确是在与岁岁谈恋爱，但这并不会影响她的正常社交，她与我恋爱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恋爱后就还会是什么样的。
不要说今天凌晨的时候其实你们都在楼上通宵游戏，就算是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也一定是因为有事情需要及时交流解决，我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
周淮先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提醒她， “还有，照片角度的故意选择不用我多说了，我就不和你追究偷拍的事情了，记得把照片删干净，谢谢。”
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人走远，女生也不好意思上前去追，思考再三，在聊天框里打下一段字：
不好意思周哥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我。
点击发送，消息旁出现的是一个明晃晃的红色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