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伤

    森林里,铃踮着脚踩过一片发光的苔藓。那些荧光植物在她经过时自动聚拢,形成指引的小径。她蹲下身,指尖轻触一株叶片肥厚的草药,根茎立刻乖巧地脱离土壤,露出饱含汁液的茎秆。

    “杀生丸大人,请您稍等一下!”

    银发大妖倚在古木旁,左肩的衣料已被紫黑色液体浸透。邪见正急得团团转,突然被甩来的绒尾抽了个跟头 —— 那是杀生丸在阻止他靠近伤口。

    “您、您至少用妖力……”

    “闭嘴。”

    铃捧着捣碎的草药回来时,恰好看到杀生丸用毒华爪剜去一块被侵蚀的皮肉。鲜血顺着苍白指尖滴落,地面顿时腾起腐蚀性的烟雾。铃加快脚步跑到杀生丸身旁。

    “可能会有点疼……” 她跪坐在他身侧,用树皮纤维蘸取药汁。杀生丸没有动,但尾巴尖悄悄压住了她即将碰触到毒血的裙角。

    草药接触伤口的瞬间,杀生丸没有动,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有肌肉微微绷紧,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铃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趁机多敷了几层树皮纤维,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好了!” 铃退后些许,满意地端详自己的杰作——那些粗糙的树皮在杀生丸肩上竟显得意外地妥帖,像是某种原始的装饰。

    邪见在一旁欲言又止,在内心吐槽:这种程度的伤不到两个时辰杀生丸大人就会自己好了……最终被一记眼刀逼退。

    微风拂过,铃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杀生丸大人要吃糖吗?这是我一家楼下一家传统糖果店中的婆婆亲手做的,很甜很好吃哦!”

    杀生丸垂眸,看着那颗躺在少女掌心、已经有些融化的牛奶糖。

    “……”

    他别过脸去。

    然而,當邪见转过头再转回来时,他发现——那颗糖已经不见了。

    邪见正蹲在水边搓洗人头杖。铃轻手轻脚地凑过来,往他身边放了一捧野莓。

    “邪见爷爷,” 她压低声音,眼睛却亮晶晶的, “刚才那位红衣服的,是杀生丸大人的弟弟吗?”

    水花突然溅得老高。邪见手忙脚乱地捂住她的嘴,偷瞄了一眼不远处假寐的杀生丸—— 银发大妖并未睁开眼睛,只有他的尾巴尖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嘘!小点声!” 邪见把人头杖横在膝头,声音压得比蚊子还轻, “我们杀生丸大人可是实力强大的大妖怪,那位可不同,只是个没大没小的半妖,之前还砍断了杀生丸大人的……”

    他突然噤声,因为一片落叶精准地贴在了他嘴上。

    铃眨了眨眼,懂事地递过一颗野莓,邪见嚼着果子含混不清地继续: “总之都是为了铁碎牙,那把破刀本来该是杀生丸大人的!结果犬大将大人偏要留给……”

    又一片落叶飞来,这次直接塞进了邪见的鼻孔。

    “啊嚏!”

    铃忍住笑,连忙帮他擦了擦脸,趁机追问:“那四魂之玉是什么?”

    “那个更麻烦!”邪见索性坐下来,边吃果子边道, “四魂之玉本来在五十年前就消失了,今年突然间再次出现,被戈薇,也就是和那个半妖犬夜叉一起的那个女孩一箭将玉射成无数块碎片,导致很多妖怪去争夺。”

    “碎片?是刚才在那手臂上的紫色碎片吗?”

    “邪见。”

    冷冽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僵住。杀生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你能看见碎片。” 肯定的语句。

    铃不知道为何杀生丸这样问,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许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溪水突然变得极静,连波纹都凝固了。

    “为、为什么呀?”她无意识地揪住裙角,沾着野莓汁的指尖在布料上留下淡粉色痕迹。

    杀生丸的视线在那抹痕迹上停留了一瞬。当他再开口时,声音里罕见地带着警告的意味:“除非你想被撕成碎片。”

    邪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替杀生丸解释着: “杀生丸大人的意思是,外面很多坏人都想夺得四魂之玉,您要是说出去,那些坏妖怪就会利用你——”

    原来如此,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四魂之玉吗?杀生丸真是一个冷面心热的人,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溪边的水花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铃转头看去,发现水面漂来十几朵山茶花,排成整齐的队列朝她靠近。最前面那朵花蕊里坐着个巴掌大的小妖怪,头顶还顶着片铃之前掉落的发饰花瓣。

    “哎呀!” 小妖怪跳到铃膝盖上, “您就是被蔷薇那家伙偷了衣裳的小姐吧?” 它摘下花瓣帽子行礼,“我们是下游的山茶花精,特来赔罪的!”

    邪见的人头杖“咚”地砸到地上,站到铃前面:“等等!蔷薇妖跟你们什么关系?”

    “那个笨蛋是我们表亲啦。” 小花妖拽了拽铃的袖口,“它昨晚被奇怪的蜘蛛丝缠住,才会发狂偷东西。我们把它捆在树洞里了,要去看吗?”

    蜘蛛?

    杀生丸的尾巴突然横在铃面前。小花妖吓得一个后空翻躲开,却听见头顶传来清冷的声音:“带路。”

    ---

    树洞里,曾经偷铃衣服的蔷薇妖被藤蔓五花大绑,花蕊里嵌着一粒发黑的蜘蛛卵。杀生丸指尖燃起绿火,刚要焚烧,铃突然拦住他:“请等一下!”

    她用溪水轻轻浇在蔷薇妖身上,水与蜘蛛卵接触的瞬间,竟发出“滋滋”的响声,卵壳裂开露出空荡荡的内壁 —— 早已孵化。

    小花妖们突然集体指向西边:“去那边的神社了!”

    杀生丸转身就走,铃小跑着跟上时,发现他左肩的树皮绷带松了。她正想伸手,一朵山茶花突然飘过来,自发协助铃填补了绷带的缺口,还开出一朵小白花作为固定。

    “……” 杀生丸瞥了眼肩头突然多出的花边,竟没伸手拂去。

    邪见边追边嘟囔:“这下好了,明天一定会传出去,杀生丸大人戴着花环……”

    破败的神社鸟居下,铃发现每根柱子上都缠着七彩蛛网,织成「欢迎光临」的扭曲字样。

    “这、这是酒吞童子的恶作剧!”山茶花精尖叫着躲进铃的衣领,“他最爱把妖怪变成点心了!”

    话音未落,供桌上的陶罐突然「咔」地打开,弹出个迷你蜘蛛造型的和果子,馅料漏出紫色糖浆——正是四魂之玉碎渣的仿制品。

    杀生丸的尾巴突然卷住铃的腰向后一带。几乎同时,回廊深处飘来少年清亮的嗓音,酒吞童子斜倚在骷髅堆成的王座上,指尖转着个与铃一模一样的面人:“我等你好久啦。”

    酒吞笑嘻嘻地抛出面人,那玩意落地就长到真人大小,竟开口说出铃的记忆:“今天地铁卡忘带了,哎,一定被妈妈骂。”

    铃按住剧烈疼痛的太阳穴——她感觉自己正被面人抽取记忆。

    “原来如此。” 杀生丸劈碎面人,虛扶起鈴上,“念出来。”

    铃无意识念出浮现在脑海的字符:“神月落下,铃铛响鸣?”

    神社剧烈震动,酒吞童子脸色大变:“你怎么会知道封印语?!那是只有斗牙王——”

    杀生丸的毒华爪已抵住他咽喉: “不想死,就解药。”

    最后,酒吞交出的「解药」,竟是碗茶泡饭。

    铃吃下后,吐出一只沉睡的蜘蛛。邪见还想再追问,杀生丸一爪杀死蜘蛛,确认此事与奈落无关,已转身离去。

    铃追出去时,发现杀生丸和邪见并未走远,因他们被花妖们拦住了。“杀生丸大人!”领头的花妖鼓起勇气跳到阿哞的角上,“请允许我们举办谢罪宴!就在溪边的——”

    它突然被同伴拽下去,几只小花妖交头接耳后,又推出另一只个头顶花苞的小家伙:“那个,这是给铃小姐包扎用的药草,是我们族长偷偷送的,你们未来或许会用得上。”

    杀生丸的金瞳微微眯起。

    ---

    夜幕降临,宴会正式开始。邪见刚想吐槽寒酸,却见杀生丸竟撩起衣摆坐下。铃早已被小花妖们拉去跳舞,萤火虫不自觉地围绕在他们身边。铃的身影在萤火虫的星海中若隐若现。她的赤足踏过草地,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光点,连古树垂落的枝条都忍不住随着她的节奏轻摆。看到此情此景,杀生丸的指尖在杯沿停顿了一息。

    邪见看到杀生丸一脸平和幸福的样子,惊得口中的果实都掉在地上。

    宴席将散时,他们身后的整棵古树突然簌簌摇动。花瓣和叶片聚成洪流,在杀生丸左袖断裂处缠绕,最终凝结成一条缀满银穗的假臂。

    “请、请别嫌弃!”小花妖们集体土下座,“虽然只能维持七天…但注入妖力的话——”

    “哼。” 杀生丸起身,假臂瞬间散作花雨。

    邪见看了看,內心道:咦,杀生丸大人居然没有生气。他明智地決定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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