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抹光线透过玻璃穿透进来,照进明亮的大厅,护士站静悄悄的,只听见墙上的时针滴答转动的声音。
时针指向7点。
有人推了一下睡在电脑前的女孩,“小丽,醒醒该下班了。”
叫小丽的女生揉着惺忪的眼,没什么精神地站起身来,“叶姐你来啦。”
“七号床的醒了吗?”
“没呢。王医生说看情况这两天应该会醒。”
说到七号床,小丽疲惫一扫而空,她凑在叶姐面前,低声说:“对啦,叶姐我发现我们误会啦。”
“误会什么?”
“哎呀,大家不是都以为七号床那两人是情侣嘛,实际上不是。”小丽一脸八卦,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接着说:“昨天下午有个很帅的男的,来护士站找我,说申请把两人分开,让他们单独一个病房。”
“我就问他,他什么身份?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他是那女生的男朋友。”
“原来那个帅哥不是那女生的男朋友!当时我看送来的时候,他握着女生的手,据说分都分不开。小云和我还感动了好久呢!不过被两个帅哥包围着的场面我也爱看!”
“什么这个帅哥那个帅哥的,你啊,和小云少看点偶像剧,一天到晚别这么八卦。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准备去查房啦。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啊。”
…………
…………
许禾蓝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们一群人站在校门口,等着校方来接。
她已经跟村长、校长反映过了校门口的房屋有问题,村长告诉她他会去通知村民们远离危房。
她以为这样就会避开伤害,可是事情的轨迹却早已注定。
一切都被命运掌控,不是玩具,也会是其他。不是小女孩,也会是其他人。
或者说,她就注定会在那场余震中受伤。
当她看到小男孩跑进危房里抓猫时,过去的记忆与现实重叠。
大脑顾不上恐惧与思考,身体的本能瞬间被激发。
她还是一腔孤勇地跑进了那座危房。
许禾蓝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这次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好了。
但双脚还是逃脱不了命运的齿轮。
世界又陷入黑暗。
…………
…………
病床上的人冒出层层冷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许禾蓝慢慢睁开双眼。
白色的墙壁,蓝色的窗帘,手上的针和头顶的点滴,都在提示着,她逃脱了梦境,远离了危险。
“你终于醒了!”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病房的门被推开,她看过去,护士拿着输液袋走了进来,一边说话一边取下已经滴完的袋子。
“医生说你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被困在里面久了有点脱水,挂点水就好。你男朋友应该是去买早餐了,要帮你给他打个电话吗?”
许禾蓝坐起身,“我男朋友?”
“对啊,姓贺对吧?长得可帅了,他可是守了你一夜呢?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对了,和你一起被送来的帅哥也醒了,大概早你半小时。他就没你幸运了,听说伤得不轻。”
和她一起被送来的?脑海里浮现断断续续的画面,许禾蓝眉心紧皱,紧张开口,“他在哪里?”
“不远,就在走廊尽头的病房。你休息好了可以去看看他。”
“哎,姑娘,你还输着液呢!”
护士喊着,病床上的人哪还在?就剩针头孤零零地掉在地上了。
…………
许禾蓝按住手上的血点,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原来,不是幻觉。
那个在废墟里抱着她的人,真的是陈景洲。
那贺席凛呢?
原本世界里救了她的不是贺席凛吗?
陈景洲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脑子一片混乱,许禾蓝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正准备推门而入,下一秒,脚步停住,手紧紧攥住门把手。
…………
…………
“醒了?”在病房里待了几分钟,贺席凛看病床上的人睁开眼,走近病床。
陈景洲捏了捏眉心,刚刚他已经短暂地醒了一次,护士一走他头开始剧烈疼痛,意识不清。不知怎么又昏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他就看到贺席凛站在窗户前。
早在废墟中醒来时,他看着怀里的许禾蓝,还以为是在做梦,梦到往事。
他记得,他应该是在高架上。
但许禾蓝微醒时与他四目相对,他才反映过来,这不是梦。
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们分道扬镳的节点。
此刻,贺席凛的背影更是提醒着他,这是记忆里熟悉的环境与场景。
陈景洲几乎是瞬间想起什么,目光沉了下去。
贺席凛看了眼陈景洲,他正支着身体,坐起身,微躺在床头,看向他的眼神冷淡,“听禾蓝的室友说是你奋不顾身从废墟中找到了禾蓝?”
“客套的话用不着你来说。”陈景洲笑不达眼底,瞥了他一眼,“你来不仅仅是替她道谢吧?”
贺席凛:“好,那我就开门见山。”
“医生应该有跟你说,你的手大概率是废了吧?”
“你知道的,禾蓝如果知道你为了她赔上了一只手,你觉得依她的性格她会怎么做?”
贺席凛笑了,“所以我希望——”
“希望我保密?然后从此离开她的生活?陈景洲冷笑一声,想起他看到的,随即状若无意地问贺席凛:“你认识慕雪吗?”
贺席凛:“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景洲看了眼包着纱布的左手,再看贺席凛一脸防备的模样,声音认真且清晰,“我想说的——”
“大概不会如你愿。”他开始下逐客令,“我需要休息,就不送了。”
贺席凛看了他一眼,离开时,丢下一句话,“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毕竟我是禾蓝男朋友,你是她的朋友。”贺席凛加重了声调,“都不希望她抱着愧疚过一辈子。”
门口传来动静,随即陷入一片寂静。
陈景洲沉着脸,摩挲着骨节分明的手,有什么念头在心里逐渐成型。
男朋友?朋友?
呵。
同样的错他不会犯第二次。
…………
…………
贺席凛推着许禾蓝在医院的草坪边停下,他俯下身,听许禾蓝说话。
她问:“阿凛,你怎么回来了?”
贺席凛:“我看到新闻了,担心你所以连夜买了机票。”
“我被困了一天一夜,我记得好像有人一直在叫我,迷糊间我好像看到了一双手。”许禾蓝犹豫间还是问出了口,“阿凛,是你吗?”
“嗯,我去学校找你了。”许禾蓝明显地感受到贺席凛僵硬语气,但很快他柔下声音,“禾蓝那些痛苦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伤。”
贺席凛没对她说实话,许禾蓝的目光暗下来,“阿凛,为什么?”
为什么绝口不提是陈景洲救了她?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贺席凛蹲下来视线与她平行,温和道:“怎么了?”
“无意中,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贺席凛眸色倏紧,许禾蓝苦涩开口,“我没有想过你会这么做。”
她认识的贺席凛,从来都是很尊重她,不会为她做任何决定,在任何时候他都告诉她,不管她选择什么,他都支持。他性格温和有礼、善良真诚。
所以她在听到他撕开陈景洲的伤疤,拿着以为她好的名义,居高临下威胁陈景洲的话语时,她突然对他感到有点陌生。
几乎是瞬间,原本世界的记忆如藤蔓缠绕着她。
那个时候,许禾蓝问贺席凛是不是他救了他。他几乎是默认,而她一直这样认为。
所以,贺席凛一直在骗她对吗?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被欺骗的感觉不好受,就算这个谎言是善意的也一样。
她一想到,原本世界的陈景洲救了她,最后还为了让她不抱着愧疚和自责活着,接受了贺席凛的建议,她就难受。
在病房外,她难以接受,她不相信,她想自己亲自问问,可当她真的问出口时,听到失望的答案,一切希寄被斩断。
此刻,看着贺席凛无措的表情,她的心像被人扎了一下。她开始为贺席凛找了理由,一定是他太爱她了,就如他所说,他怕她抱着愧疚生活,所以他做了恶人。
所以当贺席凛向她道歉,抱着她说着同样的话时,她选择了原谅。
许禾蓝想,贺席凛都是为了她,以前的过错现在可以弥补,她压下心中那点点微妙的感觉,回抱他,“阿凛,那现在你推我去病房看看陈景洲,可以吗?”
“好。”
许禾蓝笑了。
…………
…………
许禾蓝盯着手机里季清发来的短信。季清问她,陈景洲现在怎么样了?
许禾蓝想起那天她去病房看望他的场景。
他的手因为她受了严重的伤,医生说想要恢复到以前基本不可能了,他的那只手现在根本使不上力,后续还要经历长久的复健,才能微微发力。
看着他手上一圈一圈的纱布,许禾蓝沉默的垂下眼睛,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地面。
如贺席凛所说,她的确自责不已,难受至极。
陈景洲多意气风发啊,此刻他却因为她躺在病床上。
他读的还是军校。
“对不起。”
当时他是什么反应?
他没有说任何责怪的话,甚至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好像那只残废的手不是他的一样,他扯过纸巾,轻轻地帮她擦着眼泪,还在跟她开着玩笑,“这要放在古代,你可是要以身相许的。”
见她愣住不说话,陈景洲才正经开口,“好吧,那我就给你个补偿的机会,那就——”
“帮我削个苹果?”
这算什么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