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是学校放假当天下午得知张朝阳去向的。

    那天我因为离校较早，心情又很好，所以在路过大队小学时又忍不住去找了张朝阳，想把我被镇上高中录取的事告诉给她，并代表我们全家邀请她暑期上我家去吃饭。没料到大队小学上午就放了假，只有刘铃珍老师一人在值班，她告诉我张朝阳被借调到县物资局了，三天前就离开了小学。

    我赶紧跑回家，一见妈就问知不知道张朝阳调走的事。妈说不知道，要我等姐下工回来问问她。姐回来后也说不知道，还反问我听谁说的。

    我没有回答。我感到不大舒服：这么大的事，张朝阳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呢？

    我躺倒在竹床上生闷气，就连拍打身上的蚊子也下着狠手。

    吃晚饭的时候，我姐又提起了张朝阳，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突然想到前些时李南元要看我作文的事，心里顿时一惊：该不会是因为这事连累了张朝阳吧？于是，我三下五除二扒完碗里的饭便匆匆出了家门，准备再去大队小学找人认真打听一下张朝阳的情况。

    校园里依然是空荡荡的，而且连值班的人也不见了。

    而张朝阳的音容笑貌以及我俩过去见面和活动时的一些片断，却像走马灯似的一个又一个地闪现在我眼前、、、、、、

    恍惚之间，我萌生了去县城找张朝阳问个明白的想法。

    县城离我家大概有二十来里路，但离我爸所在的单位公社农技站只有六七里，我准备先去我爸那里，然后找机会去趟县城。

    当晚我就对妈说想去爸那里玩两天并看看新学校，妈当即同意，并给我准备了换洗衣服和备用零钱。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出发了，太阳还没当顶就满身是汗地赶到了镇上的公社农技站。

    门卫大爷告诉我，我爸一早下村去了，可能晚上才能回来，他要我就在他那里休息和吃饭。我感到这正是去县城的大好时机，便谢过他的好意，借口逛集镇直奔县城去了。

    农技站就在镇子的东头，门前有一条县乡公路直通县城。我爸曾经骑自行车带我走过这条路，所以我对沿途的状况还有些印象。我一路走得很快，穿过千把米长的集镇，经过一片片田野和村落，走过县城与郊区分界河上的“江汉桥”，便于中午时分进入了江汉县城。

    我对县城没有整体印象，更不知道县物资局位于何处。我在县汽车站候车室门前的街道边找了一个大伯问路，他也不清楚物资局在哪里。我又到旁边的一个旅社找营业员打听，她要我到前面十字路口的正街东边去看看。

    正街呈东西走向，两侧的房屋鳞次栉比，街面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顺着街道南侧朝东边走边看，希望能在眼花缭乱的招牌、标语和口号中找到挂着“物资局”字样的牌匾。

    烈日炎炎，挥汗如雨。我走完了约500米长的半条街，结果连“物资”两个字都没看见。

    我不死心，又转到街的对面往回找，并在一栋挂着“江汉县粮食局”牌子的大楼前问了一位刚从楼内出来的叔叔。那位叔叔告诉我，前面小巷边的那栋五层大楼就是县物资局。我喜出望外，连忙道谢后一路小跑了过去。

    “江汉县物资局”几个醒目大字终于映入了我的眼帘。我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似的，激动得不能自已。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一头撞进了物资局一楼大厅。

    “喂！你干什么？”门房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冲着我叫道。

    “我找人。找张朝阳。”我停住脚步回答。

    老伯皱皱眉头：“找谁？现在都下班了，下午上班再来吧。”

    我走近老伯，说：“我找张朝阳，她在这里上班！”

    老伯想了想，说：“这个名字好像听到过。他是什么时间来局里的？男的还是女的？多大年纪？”

    我说：“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前几天刚从乡下借调上来。”

    老伯“哦”了声，说：“她是不是圆脸，大眼睛，说汉腔？”

    我立刻来了精神：“是的。老伯您见过？”

    老伯点点头：“前几天是有这么个女孩专门和我打过招呼，说是新来的，要我关照她，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不过你今天恐怕是见不着了，她一早就和局长去武汉了。”

    我有些着急地问：“她今天不回来吗？”

    老伯说：“这个不好说。即使回来也不会太早。你找她什么事？要不要我替你转达？”

    “不用。谢谢您。我下午再过来看看。”我礼貌地说完，便自觉地退出了大厅。

    整整一个上午在炎热的天气下不停地奔走，几乎消耗了我的全部体力，现在又加上失望的情绪，更是让我感到疲惫不堪，饥渴交加。我强撑着身体走到街对面的一家餐馆，花5分钱买了一碗酸梅汤和两个馒头填充了肚子，然后坐在餐桌前打起盹来。

    由于饭点已过基本上没人前来就餐，营业员阿姨没有管我，所以一会儿后我就干脆趴在桌子上睡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多钟，我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我再次去了县物资局。门卫老伯告诉我，他已找人问了，今天和局长去武汉的女孩就叫张朝阳，局长带她去武汉是顺带送她回家休息几天，他要我不要再等了。我不禁大失所望，怏怏地离开了物资局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