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各色的霓虹灯纷纷亮起,高大的写字楼中透出的光白亮而刺眼,汽车在十字路口排成长队,鸣笛声嘈杂纷乱,绿灯一换,便擦着人流飞驰而去。
一个娇巧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一闪而过,随意的拐过几个街口,脚步却极快。汽车的发动机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她鼻尖冒出细细的汗珠,才逐渐慢下了脚步。
喻尘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不亮。她懊恼地垂下手,她跟本不认识这里,一个月前因为特殊原因来到洛城,结果发生了一些意外。本来找到个安全的地方,打算过去将就一晚,结果手机不合时宜的没电了。
远处的大钟发出沉重的声响,也不知道报时给谁听。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十点。
喻尘叹了口气,今晚怕是又没觉可睡了。她压了压头上的帽子,低头沿着道路晃晃悠悠往前走。这是一条有些老旧的道路,牌子上写着“缘聚路”。道路两边是挂着彩灯和招牌的小店铺,往后是小平层。她慢慢走着,不时有喊闹欢呼的声音被晚风卷携着传入耳中。
吵闹声有从不远处的麻将馆中来的,还有从各个方向的门帘传来的。路边走一会儿就会有露天的小烧烤摊,稀稀拉拉坐着几桌人,几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喝的头在空中画圈,却还努力瞪大眼睛红着脸划拳拼酒,赢了就会爆发出一阵欢呼。
喻尘一向对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没什么兴致,虽然她并不排斥这些,但试图融入其中时内心又感觉不到半分波澜。
喻尘走着走着觉得有些烦躁,时间久了,聒噪的声音让她的耳朵难以再准确分辨出来向,愈发想要快点离开这片吵闹的包围。
一会儿,她突然感觉到嘈杂声淡了。喻尘瞅见一个几尺宽的小巷口出现在道路左边,转头就迈腿走了进去。她往前走,秋日的晚风起了一丝凉意,吹的树叶从墙边佝偻着的老树上摇摇晃晃飘落到地面,每一步都踩得枯枝落叶沙沙作响。巷子里的路灯不多,隔很远才有一个,发出微弱昏黄的光,因为电路年久失修,偶尔还会闪一下。两侧平房用的不知道刷了多少遍漆的木头门已经很少见了,还都上着大头的铁锁,像是废弃了很久的样子。巷子很窄,却也算得上是闹市里少有的清净。
喻尘停下脚步,蹲在路灯下待了好一会。等月亮升的更高,她站起来,在兜里胡乱掏了一把,只拿出一个毛线织的小钱包还有缠成一团的耳机,从钱包里面翻出两百块钱,打算在附近找个地方凑合一宿。她刚跺了跺发麻的脚要走,却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她立刻条件反射一般紧贴在了墙后。她侧耳去听,不远处传来几个人的声音:
“你确定那女的在这?”
“错不了,她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
喻尘皱了皱眉:他们怎么这么快又跟上了?定位器早被她毁了,手机也是新换的,衣服也是……然而,紧接着,她又听到:
“分头找,她受伤了,跑不远。”
受伤?她恍然明白了,这伙人不是来找她的,这条巷子里估计不止有她一个。喻尘心道真是有意思,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刚跑脱那群人,还遇上个难友。不过她现在并不打算掺一脚进去,悄声后退。巷子另一头远远看上去很亮堂,应该是通向她来时的街道,她迅速朝那里走去。
走着走着,她闻到一股很烈的酒味,而且越走味道越浓,但这味道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低头,便看见有个酒瓶惨兮兮的被摔在小道边,上半截稀碎,酒液洒了一片。她走近些,蹲在地上,仔细地端详,果然在玻璃瓶碎渣中找到了她意料之中的东西——几处星星点点的血迹。血不算多,浓烈的酒气轻而易举就能掩盖住血腥味,但她的鼻子在这方面表现得异常灵敏,酒液的覆盖使血液没有迅速干涸,她立即嗅出了不对的地方。
她试探的走到最近的一扇小木门前,门是虚掩着的,没有上锁,有一处带着铁锈的凹陷,仔细一看就能瞧出破坏的痕迹,锁片分明是被人强拆下来的。
里面的是他们在找的人吗?
喻尘想推门的手悬在半空中停住了,说好的不瞎馋和呢?沉默片刻,收手转身要走。没走两步她又折回来,轻轻推开了木门。“助人为乐,行善积德,万一帮不了还能跑不了嘛。”她在心里碎碎念。
木门被推开了,里面一片漆黑,尘土感受到震动,有气无力的飞到空中,迎面而上让喻尘打了个喷嚏。喻尘用手扇着灰,发现这里堆满了箱子和旧物,应该是一间杂物室。她往里走去,空气里土味,酒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好像还有一丝……香水味。院墙外路灯的光照亮了露天小院的一角,她顺着光亮处看过去,昏暗的光晕里,倒着一个人。她快步走过去,看见那人旁边洋灰地上扔着一把手枪,旁边还有一个打开了的酒瓶。她蹲下去把女人扶起来。
“你还好吗?”喻尘拍了拍她,女人没有醒。
喻尘侧身,把长长的辫子甩到身后,用一条手臂抱住她,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脸。喻尘看到她的小臂和右腿分别有一处擦伤,腹部有一道深深地似子弹划过的伤口,还在淌着血,把女人白色的衬衣染出一片红。看来她身份不简单,对方是想赶尽杀绝。喻尘看了看那瓶高度数的白酒,估计是她想要消毒用的,不过因为失血过多,再被酒精刺激痛晕过去了。
光线太过昏暗,尘喻叼起脖子间的骷髅骨项链,转了一下,亮起一束白光。她拿起酒瓶刚要动手,犯了难:根本没法包扎。她还不知道要在外面待多久,只有这一身衣服;女人身上只有那件染血的单薄衬衣。她咬咬牙,脱下外套,把袖子翻过来,将酒倒在袖子上,简单的给她清理了伤口,但血止不住。她拿出那个小钱包,又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犹豫了一下,把里面的粉末倒出来一些,覆在伤处,盖好瓶盖,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去。
一通操作完成,喻尘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草叶的声音,才想起来,还有个麻烦没解决。
刚才听脚步声,那伙人不多,但他们非常服从其中一个,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打手。
喻尘想着他们差不多快找过来了,门口的撒的酒也快挥发干净,万一被找到在这里打起来,她还要护着一个昏迷的,太被动了。
喻尘放开女人,扶着她的肩膀轻轻靠在墙边,把外套盖在女人身上。她摘下了帽子放在地上,顺手捡起了枪往门边走,又解下了头发上的皮筋,摇了摇头让辫子散开。她的身形其实和女人并不像,女人比喻尘高出不少,微卷的头发染成了红色。但是在黑暗的环境下,如果只出现一瞬间,或者半秒钟,外面这么黑的情况下,只露出一个轮廓,让人产生错觉也不难。
喻尘深吸一口气,轻轻推门出去,又把门迅速关好。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夜深了,天空中的星星显得加明亮,喻尘居然生出一分惬意来。不过没持续多久就被打破了,她听到了那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缓缓靠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躲在墙根的一片漆黑中,朝外看去,看见他们从几个方向会合起来。她看见对方总共有五个人,低头卸下弹匣,里面安静躺着两枚子弹。喻尘咬咬牙,枪对于她来只能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喻尘更擅长近战,摸枪的次数不多,也用不顺手,对方人多,只这两颗子弹难保她全身而退。
喻尘半蹲着,单手扶着墙,在心里倒数了三秒,突然冲出去,迅速进入另一排平房的遮掩下。
“在那!追!”几个人看见她的身影,立刻追上她。喻尘目的达到了,在心里默默嗤了声:一群白痴。
她飞奔进狭窄的岔口,后边跟来的人摸不清方向,分了两拨追。三名黑衣男子跟上了她,谁料一拐弯,纷纷顿住脚步。女孩儿正面对着他们,微微抬头,笑得从容不迫,几人立刻明白喻尘是故意引他们过来,就等着干架了。
领头的男人立刻认出不是他们要追的人,意识到被骗了,拦住同伙,走到前边开口问:“你是谁?”
喻尘扑哧一声笑了,略带嘲讽道:“你追了半天不知道我是谁?”
男人没什么耐心,不想和喻尘装傻,“把言霄交给我们,我让你完好无损的离开。”他面无表情地说。
“言霄?”原来她叫言霄。喻尘似乎是捕捉到了唯一有用的信息。
男人见她不说话,默认她就是特意来救人的,招呼另外两人,逼近喻尘。
喻尘下意识摸上别在后腰上的手枪。
“老大,她有枪!”
“你们没有?”
这回换喻尘愣了,她想的是言霄腹部的分明是子弹擦伤,默认对方带了家伙,没想到有这么一出。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硬是让对方错觉了些嘲笑轻蔑的意思。
她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看见领头的男人脸色更臭了。
喻尘:……
无所谓了,她本来都打算好了倒数完直接跑的,现在知道他们没有枪,立刻觉得有把握了,不再着急。
她默默把弹匣里的子弹倒出来扔到远处枯黄的草堆里,手枪也扔到路边。别一会儿自己用不到枪,打起来再让他们抢去。她孤家寡人,闹出动静反而把对方其余的人招过来,现在一对三,她有自信。
喻尘摸出一支短匕首,握紧刀柄,一个箭步冲上去,对准领头男人刺了一刀。可惜他反应快,仅仅划破了衣服。其他人一起围了上来,喻尘连连后退,不能让三人包围她同时动手。她不想处于被动,秉持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喻尘看似在躲,实则都往领头男人身上招呼。
对方毕竟人多,几个回合下来,只撂倒了一个,另外两人没有被伤到分毫。
喻尘觉得有点吃力了。她在体力上不占优势,何况还有两个人没有找过来。她稳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决定速战速决。对方慢慢靠近她,突然,“嚓”的一声,利器穿透皮肉的声音,紧随着一声闷哼,一个黑衣人倒地。喻尘手中空空如也,刚才竟然是把匕首当做了飞镖抛了出去,直接刺穿了对方的心下。领头男人见她没了武器,反握刀上步向她挥去,喻尘躲开,又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喻尘将男人的脖子锁住,男人立刻用手肘狠狠撞向她的腹部,喻尘本可以放开他躲开,但是却硬生生挨了一下。男人错愕,却还没来的及反应,便觉得脖子上一凉,再发不出声音了。一张红桃A扑克牌在月光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一角上还挂着鲜红的血痕,夹在喻尘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就是这个东西割破了他的喉咙。
喻尘淡淡的把牌沾血的地方在对方衣服上抹了抹,确定干净了,将金属制的卡牌收好。已经入秋不短,喻尘的额前和鼻尖上却又冒出汗珠,接二连三滚落下来。她抬手抹了下巴上的汗,白亮的月光下,女孩本就明艳侧颜在血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妖冶了几分。她没有多作逗留,径直离开了这个不起眼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