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纪先生，是我。宁的朋友。”
纪舟元打开门，见金发男孩拎着满满一大篮子水果站在门口：“你是……”
“莱纳德。克里夫的儿子。”莱纳德歪头笑。
纪舟元疑心自己一晚没睡好出现了幻觉，居然从这个突然出现在别人家门口的毛头小子脸上看到了挑衅。
“你好。”纪舟元说，却并不让开，甚至故意迈了一小步，挡住莱纳德往屋内张望的视线。
“阿宁叫我来的。”莱纳德说。
莱纳德比纪舟元只矮了不到半个头，此话一出，两人对峙时便没有任何一方占据明显优势。
“他叫你来做什么？我们不缺水果。”
“那你得问他。”莱纳德将发丝向后撩，笑容更甚，“纪先生，您不会是不好意思凶阿宁，所以才向我发火吧？我很冤枉啊，阿宁说想吃芒果，我就送过来了。”
纪舟元一愣，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平日里似笑非笑的优雅状态：“那……谢谢你。芒果给我就好，慢走不送。”
“我想看看阿宁。”
“嗯？”
莱纳德站在门口不肯离开，重复道：“您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听说阿宁生病了，我想探望他。”
“他正在休息，不想见人。”
“唔，原来如此。”莱纳德总算后退一步，“那我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
纪舟元回到房间，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你想吃这个？”
“啊？”
“下次可以直接告诉我。”纪舟元坐回床边，“但现在不建议吃凉的东西。”
湛宁敏锐地嗅到一丝异样气息，伸手去够果篮，期间咳嗽两声，纪舟元立刻将绒毯往上拉了拉，把湛宁包裹得更加严实，也正因这个动作，他和湛宁同时看到了果篮中的字条和一块金边熨烫的巧克力。
湛宁脸上绽放笑容：“刚刚来的人是莱纳德？”
“你怎么知道？”纪舟元眉眼微弯，却不带笑意。
湛宁又笑了两声，接着变成咳嗽，他拍了拍胸口道：“这种浮夸的风格，除了他没有别人。”
纪舟元挑眉：“你喜欢？”
湛宁摇头：“不讨厌。”
他被裹在绒毯中的手攥紧了，唯恐自己笑得太过放肆。
纪舟元是吃醋了吧？是的吧？
*
那日之后，莱纳德的各种鲜花和礼物就没有断过。湛宁甚至怀疑他故意趁纪舟元在家的时候送来。
湛宁给他发消息，却也不见回复。正疑惑莱纳德是从哪里得知自己的地址，打开社交媒体，发现未读消息中许多@他的内容。
是莱纳德发布的寻人帖子，从两人在晚宴上的初遇，到冬日浪漫之都的出行，再到机场偶遇和随后的种种相处。
“我知道你能看到这条消息。如果你之前追寻的人没能给你想要的回复，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一直等着你。”
网友的寻人能力一流，很快根据帖子中蛛丝马迹的细节锁定湛宁。
“不得了啊，克里夫家这是要绝后了。女儿不嫁，儿子又是男同，哈哈哈哈……不如把家产给我。”
“楼上别想了。这小少爷瓜多着呢，圈内公认的玩得花，现在装深情肯定是炒作。”
“同意炒作说法，现在都什么年代，要真想找人早就找到了”
“诶诶，你们发现没有，他的ip地址变了！”
“我靠！不会真找过去了吧？听说那位最近在国内和另一位大佬好上了……”
“那位确实是几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大美人啊，要是我有唧唧我也冲！”
“楼上别吹了，谁不知道你家哥哥脸上动过多少刀子！”
“想看大佬和大佬抢人！”
“楼上，应该是大佬和大佬的儿子抢人。[吃瓜]”
“见证爱情！”
湛宁想起莱纳德那张看上去天真纯情得有时让人恼火的俊脸，莫名想笑。他是在认识很多人之后，才发现那种状态是可以装出来的。
越是在片花丛中待过的人，越是知道怎样的模样容易惹人上钩。
最后，莱纳德的帖子热到乔森也知道这事。
“阿宁，那个金毛现在可是被称为‘最深情1’的人，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那些不懂面相的小朋友总是很容易被骗。”
乔森近期对玄学更加痴迷，据说是因为他的情敌是那家酒吧的新酒保，那人的副业是给到店的客人们算塔罗牌。而乔森打算苦学周易，进行东西方对冲。
“你盯的那位是什么反应？”乔森问。因为上次湛宁喝醉时被纪舟元的眼神震慑到，他很少直接提及男人的名字，大多是用“你盯的那位”“那个人”“那谁”之类的词来代替。就好像直呼其名时纪舟元会像上次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背后，冷冰冰地掏出一把刀或是枪。
什么反应？没有反应。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纪舟元对他很好，但在那之前，纪舟元同样对他很好，湛宁感觉不出区别。
没关系，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除了王秘书和几名助理，纪舟元身边暂时没有其他固定出现的人。
怎么说呢？也许他们还没那么熟，事后贸然提起在床上的情形很尴尬，于是都假装忘记了。
这种事急不得，总不能冲上去说“你技术真好咱们多来几次”吧？恐怕纪舟元会将他送到西伯利亚种红薯。
乔森拍了拍湛宁的肩膀，请他喝了杯黑咖啡。
湛宁身体恢复之后，逐渐开始按照风跃经纪人的安排进行活动。
正式出演的第一部电视剧里，湛宁担任了一部古装剧里的男四号，戏份不算多，但不知从哪里传出湛宁抢了另一位当红小生角色的消息。等湛宁忙完一天回家，才发现两边的粉丝已经吵疯了。
一开始还是条理清晰地讲道理，到后来就逐渐失控，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地步。不断有人被封号，又不断有新的三无小号加入战斗。
“别蹭了，我们宁哥以前在国外演话剧的，演技颜值那是有目共睹，你们有什么？”
“就是就是，什么糊咖都敢来碰瓷，要不要脸啊！”
“不要脸的是你们吧？！得了便宜还卖乖，装什么绿茶白莲花！”
“有本事把我们阿辉的角色还回来啊，不就仗着背后是风跃这种大公司嘛，嘚瑟什么！”
“哦哟哟，你猜猜风跃为什么签我们宁哥？因为风跃的人有眼光，没有捡破烂的爱好！”
再次刷新页面，两边开始互发丑照和遗照。
湛宁那些照片其实不算丑照，长得再好看的人，也禁不住在动态视频中故意截取的图。
纪舟元看到这些会怎样？
湛宁的脸颊忽然烧起来，感觉有些恼火。
就在这时，经纪人打来电话，让湛宁不必在意这些闲言碎语，这场骂战大概率只是对面捆绑营销的手段。
湛宁乖巧地应声表示理解，他十分认真地反思了自己，确信自己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好人，也的确沾了纪舟元或者说云晟及风跃这家大资本的光，有人骂他这些方面没有任何毛病。
但问题在于，他脾气其实很差——尤其受不了因为没做过的事被扣上黑锅，以及那些该死的照片。
又过了几分钟，热搜词条从“湛宁 抢角色”变成了“湛宁 回复黑粉”。
【谢谢各位关心。首先，我很荣幸能够参加《皓月当空》的拍摄，也很感谢在今年年初时李导的邀请，让我能够拥有这样的机会站在大家面前。其次，我和小辉前辈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希望大家不要被有心人利用，对前辈或我产生误会。希望以后能带给大家更好的作品！】
“年初就定下来了？还是导演亲自邀请的？”
“那某些人粉丝说的九月试镜抢角色是哪里来的？也不怕笑掉大牙”
“和这种爱蹭的糊咖做朋友，委屈我们宁哥了”
“你们发现没有，宁哥这个回复，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好绝”
“容我阴谋论一下，‘带来更好作品’跟在‘前辈’后面，是不是在阴阳某辉，有本事就去正儿八经拿到别的角色啊哈哈哈哈……”
“我靠，什么究极大绿茶！”
“腹黑宁哥我好爱！抱住亲一口！”
“前面的别发神经，宁哥是纪总的！！”
“你才别发神经，梦女怎么你了？！”
“我天呢只有我站宁宝和那个金发碧眼富二代吗？”
“宁宝唯粉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粉丝讨论的方向逐渐变了。
湛宁又圈了一波路人粉，私信收到的谩骂也更多。
“不要脸的臭婊子，去死吧”
“你这种卖屁股的垃圾怎么还活着”
“别脏了我的眼睛”
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参加Fiona拍摄的时候。
世界是一个螺旋楼梯，他在往前走。
转眼到了湛宁饰演的角色杀青的日子。
——下班了吗？
是纪舟元的消息。
湛宁正在卸妆，看到这条信息，有一丝惊喜。
——刚结束，怎么了？纪大总裁要亲自来片场探班？
——我预定了日料，二十分钟后来接你
——真的亲自来？
湛宁眨了眨眼，纪舟元却没再回复。
他还以为纪舟元忘了他想吃和牛寿喜烧的事。
寿喜烧不重要，和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纪舟元记得。
湛宁沉浸在欣喜当中，没有注意到片场外帽檐下的阴影。
程谦从后面赶来并发出惊叫时，湛宁已经倒在一辆紧急刹车的面包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