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西宁一中惯例在操场上早会。

    因为身高原因，许枝自觉站到了队伍末尾。台上的校长激情演讲，台下的学生昏昏欲睡。陆遥站到前面去了，许枝没有人可以讲点小话，只好低着头默默算着自己这个星期的生活费。

    一天吃两顿还能省下来几十块，许枝这么想着。旁边没人的空位，一双白鞋出现在了视角里。

    许枝没有抬头，她知道这是珊珊来迟的迟竹。周围的人都看着偷偷窜进队伍的迟竹，可他偏偏没有迟到的自觉。

    感觉到肩膀被人戳了一下，许枝抬头。迟竹隔着短短的间距，微微偏身。

    “早上好呀，小枝同学。”

    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许枝只回了句“早”就又低下了头。她只想快点结束这话题，可身旁的人并不这么想。

    “许枝，你的感冒好点没有?”

    刚刚转过身的同学现在又齐刷刷把头转了回来。

    许枝：……

    还没等许枝开口，这里的动静终于把班主任成功吸引了过来。

    “迟竹，这才开学几天你就迟到?”姜宇一边说话，一边拉着迟竹的书包把他拎到前面去。

    迟竹走了，许枝又低下头计算自己的生活费。但刚被他打断，许枝忘了自己算到哪儿了。

    许枝默默把迟竹拉进了“黑名单”。

    *  *  *

    晚上放学已经十点了，许明意今晚要回家。

    许枝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她不会回去自讨苦吃。

    今晚还是去网吧凑合一晚好了。

    许枝刚拐进巷子里，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不堪入耳的辱骂声。许枝皱了皱眉，转身就要走，可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迟竹。

    许枝的脚步一顿，她自认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她却鬼使神差的朝那边走去，她总迟竹的声音很像某个人。

    巷子里堆放着杂货箱，头顶的灯也只是不时闪烁，许枝把自己隐在阴影里，透过杂货箱去看眼前的场景。

    迟竹被三个人围在中间，他的手臂被小刀划伤了，血顺着指尖往下滴。身上的校服脏污一片，领口靠下的位置还破了一块儿。

    为首的男人朝地下啐了一口，吐掉嘴里的血沫，那是刚被迟竹揍的。接着他又朝向迟竹，“要么还钱要么交出你妈，要不然就得用你自己来抵。”他说完还不怀好意的看了迟竹一眼，“这么年轻健康的身体，可是得卖好多钱。”围着迟竹的几个人都笑起来。西宁是个小县城，乱的很。放高利贷的比比皆是，警察也跟着吃其中的暴利，狼狈为奸，报警根本不管用。

    迟竹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看着他们。眼里没有丝毫慌张，“我说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欠的钱我会还给你们。”

    为首的男人好笑的看着他，“这可是高利贷啊，你还的完吗?我看还是用你自己抵比较划算。”说完，两边的人就要伸手过去按住迟竹。

    迟竹踹翻了一个，许枝见有机会就拿起旁边的铁棍在那头目的背上狠敲了一下。为首的男人吃痛，手里的小刀掉在了地上。

    剩下的那个还没反应过来，许枝直接拉着迟竹跑了。

    西宁很小，许枝闭眼都能走完。他们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穿梭。迎面而来的风灌进胸腔里，呛的人生疼。

    等终于确定身后没人再追时，许枝才慢慢停下脚步。

    许枝靠在墙上喘气，她的脸还因为刚刚的过度奔跑而红着，耳边的碎发落下来掩住了她的眼睛，她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迟竹靠在对面的墙上，毫不避讳的注视着她。他能发现，许枝刚刚牵过自己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

    迟竹没有问许枝为什么救她，可转念一想这就是许枝的作风，从小时候就这样。

    事实上，如果迟竹问了许枝也答不上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迟竹很熟悉。

    可能脑子被许明意打坏了才会这样，许枝靠在墙上默默想着。

    巷子里很安静，一瞬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等到许枝平复下来，迟竹才又开口。

    “许枝，我的手好疼，你带我去药店吧，我找不到。”

    许枝刚才舒缓的眉又皱了起来，她抬头用一种想要打人的眼神看迟竹。

    “你伤的是手不是腿，可以自己走过去。找不到药店手机里有导航，你脖子上的东西不是装饰品。”

    说完，许枝转身就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迟竹。

    昏黄的灯光把少女的影子越拉越长，迟竹靠在墙上看着许枝的背影，直至她隐没在黑暗里，再也看不见。

    还是和小时候不一样，长高了很多，人也变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