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只是微微泛着鱼肚白,沈度便匆匆踏上了前往城郊道馆的路途。
城郊的这座道馆,隐匿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四周古木参天,仿佛将尘世的喧嚣都隔绝在了外头。道馆的大门由厚重的实木制成,上面的铜环历经岁月的摩挲,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踏入道馆,清幽的花香和淡淡的檀香交织在一起,让人的心灵瞬间宁静下来。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通向一座座错落有致的殿宇。殿宇的墙壁上绘着古老的壁画,讲述着往昔的故事。庭院中,一池碧水倒映着天空,荷叶随风摇曳,偶尔有几尾锦鲤在水中嬉戏。
沈度迈着略显急切的步伐走进道馆内室,见到父亲后,他恭敬地跪地行礼,声音中饱含着敬重:“孩儿拜见父王。”
裕王爷微微抬眼,目光扫过沈度,神情依旧如往常一般波澜不惊。他轻捋胡须,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沈度起身,垂首站在一旁,心中揣测着父亲今日的态度。只见裕王爷坐在太师椅上,身姿挺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手中盘着佛珠,仿佛这世间的纷纷扰扰都难以在他心中掀起丝毫涟漪。
裕王爷微微眯起双眸,神色严肃地看向沈度,声音低沉而有力地问道:“度儿,此前你遭遇刺杀之事,究竟是何状况?给为父详细说来。”
沈度抱拳躬身,一脸凝重地回答道:“父亲,那日孩儿暗访游历姑苏后,让侍卫们携带随从马车走官道,我暗中走的山路,行至静安山附近,不知是何缘由,被人发现行踪,未及反应,便有一群黑影从暗处窜出,个个手持利刃,招招致命,幸得有一位医师路过相救,否则凶多吉少,孩子此次大意了。”
裕王爷眉头紧皱,目光中透着关切与忧虑,追问道:“那你可看清那些刺客的模样?可有察觉是何人指使?”
沈度摇了摇头,神色懊恼地说道:“父亲,那些刺客皆蒙着面,行动极为迅速敏捷,就身法看,像是江湖中人。孩儿当时只顾应对,未能看清他们的面容。至于幕后指使之人,孩儿至今也毫无头绪,想来肯定与贪腐案脱不了关系,至于是官家的,还是私盐主,孩子尚无头绪。”
裕王爷手抚下颌,沉吟片刻后说道:“此事暂且作罢,日后行事还需多加小心。”
裕王爷目光深邃,紧紧盯着沈度,缓缓开口道:“度儿,此去姑苏,可有何收获?”
沈度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回答道:“父亲,孩儿此去姑苏,收获颇丰。姑苏城繁华依旧,但其背后也暗藏诸多问题。孩儿在那里深入探查,发现当地的商业往来虽看似繁荣。官盐看似一切正规合理,但是价格昂贵,很多贫民百姓宁愿冒险,也愿意购买更为便宜的私盐,我们在上京不曾察觉,姑苏,金陵一带,皆有民众私买私盐的情景。”
裕王爷轻捻胡须,微微颔首,说道:“嗯,继续说。”
沈度接着道:“再者,姑苏的官场也并非风平浪静。部分官员懒政怠政,对民生之事漠不关心。孩儿走访民间,倾听百姓心声,了解到他们的诸多疾苦。官场贪腐确实存在,之前林家案子,现下想来,陛下当初处置的过于仓促了。”
裕王爷神色凝重,沉声道:“你刚到姑苏地界,就遭遇刺杀,后面处事还需多加小心,周边人员也需暗中调查,此后先蛰伏?”
沈度谨慎回复:“是,父王。”
裕王爷目光中透着关切,语气沉稳地问道:“度儿,为父不在王府的这段时日,王府内一切可还安好?”
沈度连忙恭敬回道:“父亲,王府诸事皆安。只是母亲对您甚是挂念。”
裕王爷微微皱眉,叹了口气道:“唉,倒是让她操心了。京中目前你在明敌在暗,后面不要过来看望为父了,有事让玄影联络,你好生照顾你母亲和悦儿。”
沈度点了点头,说道:“父亲放心。”
拜别父亲后,沈度乘马车返回城中。
沈度坐在那辆装饰精美的马车里,随着车身的微微晃动,思绪也如乱麻般交织。车窗外,街市的喧嚣声隐隐传来,然而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热闹的景象上。
他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翻腾着近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朝中局势不明,贪腐案这条网织的太密,他需好好思量。
忽然,沈度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大声叫马夫停车。马夫闻声,迅速勒住缰绳,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沈度推开车门,跳下马车,抬头望了望上京的天空,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先回府,我去趟祥和楼。”
“是,世子。”马夫走后,玄影也消失在市集之中。
沈度朝祥和楼走去。
祥和楼地处上京的繁华地段,此处是上京达官贵族聚会吃饭之地。
沈度刚进店中,机灵的小二立马上前:“世子可有日子没来了,还是二楼雅间,小的给您备好了。”
沈度摇着扇子,一副气派公子的做派,拾步上了二楼雅间。
吩咐小二上酒后,正当他端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时,却听到楼下一阵喧闹声。透过格栅望过去,只见相国儿子苏慎带着几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小二闻声忙上前招待:“苏公子,二楼雅间请。”
苏慎刚上二楼一眼便瞧见了沈度,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故意找茬道:“哟,这不是世子吗?怎么,在这借酒消愁呢?”
沈度眉头紧皱,冷冷回道:“苏公子,别来无恙。”
苏慎却不依不饶,继续挑衅:“世子今日悠闲,一人在此,要不我给世子在隔壁听雨轩叫几个姑娘陪您?”
沈度不想搭理,心中不快,嘴上却说,“苏公子有次雅兴,不如一起。”
苏慎闻言,吩咐完自家小厮后,坐在沈度对面的位置。
“常听家妹提起世子,不知世子日后可想在京中谋个一官半职,或许愚兄可以帮忙。” 苏慎开始小人得志。
苏相国权倾朝野,家中世代为官,苏慎的姑姑乃是当朝皇后,凭借祖上功勋,苏慎年纪轻轻就任巡防营统领,主管上京安全防务。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苏慎的妹妹苏瑶匆匆赶来。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衣裙,容貌秀丽,气质温婉。苏瑶赶忙打圆场道:“哥哥,莫要这般无礼。世子,家兄多有冒犯,还望您海涵。”
沈度看了一眼苏瑶,脸色稍缓,但仍未言语,只是闷头又喝了一口酒。
不一会的功夫,只见苏府的小厮急匆匆地带着四位衣着艳丽、身姿婀娜的姑娘前来。苏慎面带笑意,挥手示意让她们都坐在沈度的身旁,并吩咐给沈度喂酒。
苏瑶见此情景,脸上瞬间布满了怒色,眉头紧皱,极其不悦。她当即大声呵斥道:“兄长,你这是何意?如此荒唐之事,成何体统!”
苏慎却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妹妹何必动怒,不过是让世子乐一乐罢了。”
苏瑶怒目而视,言辞激烈:“兄长,你这般行径,简直是有辱门风!”
苏慎冷笑一声:“妹妹莫要如此古板,这在当下不过是寻常之事。”
苏瑶气得浑身颤抖,厉声道:“寻常?我看你是昏了头,如此胡闹,怎对得起苏家的声誉!”
苏慎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说道:“苏瑶,你莫要在此大呼小叫,扰了大家的兴致。世子乃贵客,这点招待算得了什么?”
苏瑶怒不可遏,提高了音量:“贵客?如此乌烟瘴气的招待,传出去让苏家颜面何存?你身为长兄,不为家族着想,只图一时欢愉,实在是令人失望至极!”
苏慎脸色阴沉下来,厉声道:“够了!苏瑶,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苏瑶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悲愤:“轮不到我做主?那苏家的名声和清誉就任由你这般败坏吗?”
此时,坐在一旁的沈度嘴角微扬,继续坦然的喝着旁边女子喂过来的酒。
苏慎冷哼一声:“哼,你一个女子,懂什么!”
苏瑶紧咬嘴唇,倔强地说道:“我虽为女子,但也知晓礼义廉耻,兄长你这般胡作非为,迟早会给苏家带来祸端!”
苏慎不再理会苏瑶,转身继续饮酒作乐。苏瑶则站在原地,气得胸脯起伏不定。
苏瑶看向沈度,只见他像是乐在其中,苏瑶气愤不已,恶狠狠的看向兄长,本想劝阻深度,但是她又以得什么名义,随后气急,实在是呆不下去,拂袖而去。
沈度喝着酒暗中观察着苏慎。
5年前父王辞官,虽看似其中与苏相国没有什么牵扯,但5年来,朝政完全被苏家把持,这其中肯定有关系,苏慎其人,一向飞扬跋扈,苏相国谨小慎微的人,却从不制止儿子这恶劣的行径,还一向偏袒,委以重任,他想知道苏慎其人是否真如传闻一般,亦或者表里不一。
沈度又喝了一杯,酒水发涩,一如这上京朝局,还需拨开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