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不小。”
浮白仙尊一点都不像个仙人,头发花白散乱的在头顶聚成一团,眼皮松弛耷拉,看着他们两人眼神不善。
楚清妍还没从大名鼎鼎的浮白仙尊原来是这么个普通老头模样中回过神来,就看仙尊眼皮子一耷拉,看着他们二人扯着胡子道。
“说吧,要同本尊说什么?”
洞外。
“石门只能从里面打开,也不知道尊上怎么样了?”
身穿黄绿霓裳的仙人忧心忡忡,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几人说道,“谁能想到是那人,他伪装这么久到尊上身边,定是存了报复之意。”
说完她看了看被制服的几个凌剑同伙,无奈又嫌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这些人为他效力的。”
“行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过是毛头小子,不足为惧,”长廖垂眸,往身后众仙扫过,目光威严,神色肃穆,“都等尊上出来再说吧。”
“虽然实力不足为惧,但谁知道那两人身上有没有带什么阴毒东西,万一……”
“曲明!”长廖皱眉,厉声呵斥,名叫曲明的上仙讪讪闭嘴。
曲明刚闭上嘴,另一旁却传来一声轻笑,听到这声音,长廖眉头皱得更紧,那声音道。
“怎么了?曲明又没说错,歹人诡计多端,谁知他们会做出什么,”那声音顿了顿,忽而低沉下来,话语里多了几丝意味不明。
“说起来,那凌剑的一抹魂也是当时长廖你放走的,如今的云深又……呵呵……”
长廖觑向那人,那人笑意盈盈,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书生脸。
看着那人,长廖眸光微动,眼尾下压,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更显阴沉。
两千年前确实是他让那人的剑藏了他的魂魄带到下界,以至于又在两千年后的今天卷土重来。
当时或许是出于对这么个天赋绝伦的好苗子不舍,亦或是对仙界死气沉沉的状况感到不满,做事倦怠了些,就那么不小心让凌剑的剑得了机会。
为着这事,仙尊罚他五百年间,每天晚上都要去雷火林中接受雷劈火烧之罚。
整整五百年,每天晚上生不如死,没想到两千年后那孩子又卷土重来了。
“曲游,你想说什么?”
曲游笑了笑,有些无辜,“没什么,就是觉得太过巧合了些~”
他这话说得大胆,身后的仙人把头垂下,不敢多听几位上仙争论。
长廖沉默了一会,直视着他,“当时放走那罪仙一事,尊上已处罚与我,你要是觉得处罚太轻亦或觉得吾故意将罪人送往尊上身边,大可与尊上言明,不必在此多言。”
身后安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清,仙人的头像是要低到鞋面,曲游面色阴沉了一下,很快又看着他笑了起来,眼底暗沉。
“这是自然,吾定会和尊上说个清清楚楚。”
长廖垂眸不语,他知道这些人不满他所作所为很久了。
千年来,自己遵循尊上指示,管理仙界大大小小的事情,尤其是‘山河卷’一事,早就让这些人不满,如今不过是借题发挥。
长廖垂着眼静静地想着,不过再怎么不满,他也没想过他们会这样胆大包天……
思绪乱了一会,忽然感受到什么,抬眸看向石门。
紧闭的石门突然打开,两个捆得跟粽子一样的家伙被扔了出来,滚了几圈,滚到他脚下,威严的声音如滚滚洪流传到他们每个人耳中。
“长廖,这两人心术不正,妖言惑众!”仙尊听起来很是生气,“你把他们扔到天渊池吧。”
听到天渊池,众仙头低下,不约而同想到。
这两人不知道做了什么,竟让仙尊这般生气,天渊池啊,那可是……注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地方。
长廖似乎也没想到,愣了一下,赶紧低头请示,“尊上,这两人的同伙该如何处置?”
“你看着处置吧,”浮白尊上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过了一会又道,“长廖,切记,不要心软了。”
长辈般叮嘱的话一下让他握紧了拳,抿了抿唇,神色沉重。
“是。”
长廖派人捉着两人就要走,眼见尊上没有出来的意思,其他人也不敢多言,除了思游。
“尊上,为何要把他们扔到天……”思游皱着眉,眼中有所不解,只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怒气冲冲的浮白打断。
“不然像你们以前一样?在诛仙台上磨半个时辰还让人跑了?思游,是这样吗?”
浮白仙尊好像气急了,说话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像个被气得跳脚的老头子,仙尊生气的时候就是如此,说起话来不管不顾,思游连忙低下头。
“思游不敢。”
思游心下慌乱,眼角觑到一旁面色苍白的长廖,想起两千年那场事故他才是主要原因,顿时心也不慌了,怒瞪向他。
长廖淡淡撇开头,思游依旧皱着眉,忽然道。
“尊上,长廖向来心软,此事怎可交由他处置?”
“那你跟他一起吧,看着他。”仙尊没有多说什么,
“是,弟子领命。”
思游得了令,顿时眉开眼笑,心底那点思虑也放了下,笑着看着长廖,眼底挑衅分明,长廖见状漠然,带着人往后走。
思游带人紧紧跟在长廖和两个罪仙后,群仙为他们让开道。
“师妹……”程听寒目光哀切地从面前走过的楚清妍,金色绳索将她上半身牢牢锁住。
楚清妍和凌剑两人自从被浮白仙尊扔出来后就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像是失去了斗志,直到此时听到程听寒唤她,这才缓缓抬起头。
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涌动,她抿着唇,看着程听寒,目光似迷茫又似难过,还不等人看清,便被身后押着她的仙人用力一推,跌跌撞撞,差点摔倒在地。
程听寒连着青禾宗几人顿时冲那人怒目而视,田榆更是直接怒吼,被强行殴打压下的腰挣扎。
“干什么你!”
她想怒骂那人,可压住的上半身让她像被人强行压弯的枝条,弹了一下又重新被人重重地按下去。
楚清妍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回头看她,又被人推了一下,站稳身,缓缓迈开步子往前。
“恩人!”
田榆叫她,似乎明白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声音悲切,如同失了同伴泣血哀鸣的林间鸟,青禾宗众人目光也跟着哀伤起来。
众人奇怪的看着这一群人,这些人都是些硬骨头,之前无论上仙怎么对他们逼问,一句话也不肯说,此时为别人的生死难过起来了。
“还担心她呢,多想想你们自己吧。”
看押的仙人看不下去,冷讽道,却发现根本没人听他讲话,这几个罪人同伙一个个神情悲伤,似乎陷入莫大的痛楚之中,根本无暇顾及他的话。
看押的人自觉失了面子,觑着眼,对着面前的罪人同伙就是一脚,他像是知道他受伤最重的部位在哪里,对着那里狠狠踢下去。
程听寒瞬间大汗淋漓,本就受伤的膝盖被这么一踢,一只脚瞬间跪下,牙关紧咬,身后那人却还嫌不够,对着他直立的另一只脚狠踢下去。
太阳穴青筋暴起,他咬着牙,看着前面熟悉的倩影渐渐走远,愣是一句痛哼都没有发出。
“无趣。”
看他这样,踢他的人似乎有些尴尬,撇撇嘴,在旁人不赞同的目光下,嘟囔着收脚。
楚清妍只是往前走,再也没回头。
长廖带着人一路走到太渊池前面,太渊池泛着血光,还没走近前,众人便感觉到了那股不祥之兆,不约而同在太渊池前十米止步。
看着血水滚滚的太渊池,众人表情各异。
看守的天兵也迎了上来,听说是仙尊口谕后,面露犹豫,小心地看了一眼思游,两人目光交汇,思游淡漠撇开眼。
天兵见此犹豫了一会,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挥了下手,暗处持着武器的天兵退下。
天兵动作很小心,长廖却看得一清二楚,眼底暗光闪动。
天兵让开路,长廖带着两人向太渊池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向敛眉低目思游。
“思游,仙尊不是让你看着我吗?怎么不过来?”
一抹诧异闪过很快隐于眼底,再抬目时已是一片笑意,他看着长廖,笑盈盈地应了一句‘这是自然’,便快速走到长廖身侧,仿佛刚刚争执不过是错觉。
见他过来,长廖淡漠回头继续往前走,思游却有些心不在焉。
看着近在咫尺血水翻涌的太渊池,他说不出为什么,心底突然咯噔一下,快速跳了起来。
太渊池的水从五千年前清澈见底,到现在红得似血,少不了冤魂在池底翻涌,也少不了他在其中推波助澜。
虽然对底下的人有些残忍,但为了大计,这些牺牲都是必要的。
他如四千年前一般想着,看着翻滚的血水,莫名的慌乱消失,只有冷意在眼底凝成一片。
看着长廖将那两人带到面前,想到这二人也要投池中,愉悦起来。
下去吧,下去吧,只有仙界存在,人魔两界才有未来,算起来你们也是为三界做贡献,下去吧。
他愉悦地勾起唇,看着长廖的手放在二人身后,长眸眯起,等着长廖把两人推下去。
长廖一只手放在凌剑身后,只等轻轻一用力,凌剑便会掉入太渊池,瞬间被里面的残缺嘶吼的灵魂撕成碎片。
想到这个画面,唇角弧度不自觉扩大,一直扩大,直到突然感觉身体被猛得一推,立即睁大了眼,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太渊池上,长廖神情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