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我离开了施家,越想越气。

    一分钱没拿到就算了,还白白耽误了半天。

    我看了一眼手机,下午两点半。

    今天我很生气,气得我决定打车回家。

    我刚打开出租屋的门,十八阳朔就跑过来。

    他一副云淡风轻,仿佛早就料到了的表情:“你不住豪宅了?”

    我冷笑:“小白花和老太婆太难打了。”

    他夸张的张大了嘴:“你这么疯,谁能打得过你?”

    我懒得理他,但我很饿。

    “做饭去。”我支使他。

    他嘟囔着:“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吃什么饭啊。”但还是去了小厨房。

    我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记账:

    房租(一个月)4000

    生活费(两人一个月)4000

    福利院(一个月)50000

    ……

    我关上手机,一中给我和林阳朔上学的钱是30万,就算只给福利院的话也只能维持六个月,更何况林阳朔免疫力量差,三天两头就生个病。

    早知道就不答应那个老头子了。

    可话虽这么说,但让那十几个孩子分开去陌生的地方,他们也害怕,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受欺负,还不如我和林阳朔多出点钱养着。

    我已经成年了,就算真回了施家,他们就算不给我钱我也没有理由说什么。

    “叮咚——”手机的提示音让我有些意外。

    我打开手机,是施昼。

    他给我转了5000,并推荐了一个好友名片。

    施昼的昵称是施咒。

    有的时候我也是挺佩服施家人的,施咒,失落都是什么烂名字?

    我没有收他的转账。

    他可能以为我没看手机,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我叹了口气,刚接起,他就开始发挥:“大姐的好友,你加一下。你把卡号发给她,她有钱。我和施若、施童的钱都是她给的。哦,对了,施童是二叔家的女儿,才上高中今天补课去了。她跟施若玩得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施亿,二叔家的儿子,他已经上班了,在公司有股份,那5000你记得领啊。这都月底了,我也没什么钱,不然肯定多给你些。真是的,给你买的衣服你也不拿。”

    我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时机:“不用,我有钱。

    “你有什么钱?快加,大姐少说一个月给你十万,而且你以后也会有股份的。”

    “股份?”

    “对,施若的股份都得转给你。咱们家现在都听大姐的,要不是大姐,咱们家早就玩完了。你把大姐哄高兴了就行,大姐决定的事,奶奶也阻拦不了。行了,5000领了。”

    他挂了电话,我也开始盘算。

    这个月刚开始,福利院的五万已经给了。出租屋虽然一开学就不住了,但放假我和林阳朔总不能还住在福利院,再加上林阳朔他妈是死在福利院的,他总归有点阴影。一年要白给房东好多钱,开学之后什么又都要买。

    就算我一天打好几百份工,钱也还是有点紧张。

    我领了这5000,也加了施尘的好友。

    那边在一瞬间就同意了。

    施尘:“卡号。”

    我立刻就把卡号发了过去。

    几分钟后,我的账户上多了一串数字。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五百万!”我发出尖锐爆鸣声。

    林阳朔正巧端着一碗面走出来,听见我的尖叫,差点把碗摔在地上。

    我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500万,我姐给了我500万!”

    他笑得比我更像个二傻子:“我的天,你姐姐还缺弟弟吗?”

    我高傲抬头:“你别想了。”

    施尘又发了条语音给我,她的声音很好听:“阿昼跟我说了,这些钱你先拿着,我会停了施若的卡,一周后,我出差结束再给你出气。”

    林阳朔冲手机竖了个大拇指:“好姐姐!”

    我没太在乎施尘的最后一句话,毕竟养了快二十年,整个施家都挺在乎施若,施昼除外,但我觉得他对我的好也不纯粹。

    不过我不在乎。

    我缺钱,不缺爱。

    一直缺失的东西,就算现在有人补偿给我了,也已经不值钱了,更何况根本没有人补偿给我。

    我依旧每天过我的生活,打工的地方也找好了。林阳朔还在做他的网红梦,作为一个不温不温的画画博主,时不时假装无意的露个脸。

    可惜除了我一天切换七八个号和另一个不知哪个隐私用户雷打不动的点赞评论,没一个人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某一天中午,我本打算请个假回去陪陪林阳朔,一个电话再次让我坐到施家客厅。

    我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

    真漂亮啊!

    身形高挑,乌发柔顺的散在脑后,两只眼睛宛若秋水,几乎所有形容女子貌美的词都能用在她身上。

    我自认自己长的不错,林阳朔曾经给我写过一篇小作文来夸赞那时不自信的我。

    用词很俗:白皙的肤色,细腻的肌肤,身形窈窕,看狗都深情的明眸,一中校花名不虚传。

    他的语文高了也就70,我也不期待他能写出什么东西,但好歹提高了我的自信。

    我不得不承认,施家人的基因真的挺不错的。

    我之前一直觉得林阳朔是我见过最帅的男生,又高又瘦,比女生都白,脸阴柔又不娘,直到在几天前我见到了施昼,把他往后放了放,当然也不排除我看他看久了。

    施老太婆的脸色依旧很不好,但我能看出她对施尘似乎有些……惧怕?

    不过也是,施尘光坐在那里,就让人感到惧怕,她气场太强大了。

    施若的笑容有些尴尬:“大姐,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告诉奶奶,我喜欢紫色,也不会有后面那一档子事。”

    施老太婆仿佛一下子就有有了气焰:“阿若本来就喜欢紫色,你既然买了那块宝石,为什么不拿来给她当生日礼物,反而给了施玖?”

    施尘非常平静或者说她一直这么面无表情:“既然我有了我亲妹妹,我当然要给我亲妹妹,更何况,施若从小到大的好东西已经不少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玖也是这几天生日,您能让我拿来给她当生日礼物,为什么我就不能给阿玖?”

    施老太婆捂住了胸口。

    施尘仍然没有任何波动:“奶奶,别晕过去,你晕过去了,你的宝贝孙女可就要受气了。”

    施父站起来,但是最终又坐下,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看来施家听施尘的还不是假的。

    一个我没见过的男人现在倒开始主持大局了:“大姐,奶奶年纪大了,咱们几个又经常不在身边,阿若陪着奶奶,奶奶多宠他几分也是可以理解的。”

    哦,施亿。

    另一个女生也说话了:“大姐,三姐刚来就惹了奶奶生气,惹了二姐毁容,她确实比起二姐来不算有教养,奶奶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哦,施童。

    这两兄妹说话还挺有意思,那我送他们两个去演脱口秀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控制着力道,施若的脸上就划了一道小口子,不过留了疤,她又白,也确实跟毁容无异了。

    听见施童说毁容,施若的眼眶林阳朔又含起了泪:“阿童,二姐在福利院长大,凶一些是应该的,更何况我也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疤会消下去的。”

    几个小辈倒是说的挺欢,除了施老太婆,几个长辈一声也不吭。

    看来施尘在施家的威严真的挺大的。

    施尘谁的话也没接,她递给了我几张纸:“施若的股份我已经转给你了,我从我的股份里分出了5%给你,现在你的总股份是9%。”

    我看见施若的脸刹时间变得惨白。

    施老太婆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指着施尘:“你是一点都不给你妹妹留啊!”

    施尘:“爸爸妈妈要一个外人留在施家,我什么也没说;每个月要给她钱,我还是什么也没说。虽然说她大学还没有毕业,但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我就当成我们施家资助的人,但是要想股份,我把话放在这,门都没有。”

    施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阿尘,阿若毕竟是你妹妹,她身子骨又弱,这……”

    施尘:“我又没有谎大学毕业之后把她赶出家门,她可以继续在施家,也可以继续当我妹妹,但要是让一个外人真跟我的亲妹妹地位一样,伤的是谁的心?”

    施母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施若一眼。

    我面无表情,一看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施若楚楚可怜,眼眶含泪,却什么也没说。

    施母上前来拉住我的手:“阿玖,你妹妹身子骨弱,要是以后出嫁,身上没有一点施家的股份,是会受人欺负的。你看你大姐已经给了你5%了,你就把那4%还给阿若吧。”

    我有些不可置信,就看我好欺负是吧,好像是我把刀架在施若脖子上,强逼着施若把那4%给我。

    我思考了两秒,想起了林阳朔这个爱八卦的狗性子。

    多玩儿会也不错。

    我推开施母的手,笑着看向施尘:“大姐,妈妈说的对,二姐身子骨弱,把那4%给他吧,我有我有你的5%就够了。”

    我又上前拉着施若的手:“二姐,我从小在福利院跟人抢惯了,我的爸……养父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打我,时间长了我就学会了拿着刀吓唬他,之前是我手快了,你不会怪我吧?”

    我的养父,施若的生父。

    我这话一出,施家人的脸色瞬间不好了起来。

    不管我拿着小刀乱划是不是我手快的行为,但前半句他们总归是信的。

    施尘上前扯开我的衣领,我非常迅速的向后躲了一下,还用手捂住了头,但我相信施尘一定看见了我背上的烟疤和缝合口。

    那个人渣喝醉了就拿酒瓶砸我,拿烟头烫我。他也很聪明,知道夏天穿短袖短裤会被人看见,也知道有些衣领低的衣服也会被看见,所以就专门朝我的背上打。

    我看见施尘冲那些人点了点头,敏锐地发现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带上了些可怜。

    可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施母走上前拉住我的手,问我疼吗?

    我挤不出泪来,只能低下头小声的说了句疼。

    其实我也忘了疼不疼了,根本没有人问我疼不疼,我也没有疼的权利。

    我这么一闹,施若的地位似乎更尴尬了。

    我确信我看见了那一瞬间她脸上的阴狠,在福利院这么久,别的不会察言观色,我还不会吗?

    我知道我赶不走她,也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初中生都知道收拾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收拾他身边的人,我必须得尽快把林阳朔弄过来。

    施尘重新坐回沙发上:“不管怎么说,股份我已经转了,就先这样吧。转来转去的太麻烦了,你会体谅大姐的吧,阿若。”

    施若只看着我:“当然,大姐。如果不是阿玫,现在有这些伤的就会是我,我已经偷走了阿玖这么多东西,我怎么还好意思要股份?”

    我猜她本以为说这种话会惹来施母和施老太婆的怜惜,但是很明显她们两个在经历过我悲惨生活的洗礼后已经无心再去顾及这个别人家的女儿。

    毕竟我才是她们亲生的。

    一直不出声的施昼抓住这个间隙问我:“你现在在哪个大学?”

    我低下头,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江城大学。”

    现在我学会了,施母和施老太婆就吃柔弱这一套,我又不像施若一样随时随地大小演,只能用低头来表现我的柔弱。

    施尘好像对我的学校非常满意:“全国数一数二的学校,看来我们以后就是校友了。阿昼也是这个学校,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大三了。你搬到家里住吧,这里离江城还近一些。我给你申请一下走读,在家里总归是要在学校住的舒服一些。”

    我一直在观察施若的表情,在知道我是江城大学的学生之后,施若的表情更加惨白了。

    我很喜欢。

    我装作不好意思:“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施父这时也出声劝我:“怎么会?你本来就是施家人,现在我们找到你了,怎么还能让你住在外面呢?”

    说的好像让我前几天住在外面不是他说的一样。

    我装作犹豫了几秒,然后有些为难的开口:“我在福利院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他也在江城大学,我们租了一个房子,他家境也不好,如果我不租了的话,他自己就要一个人出那么多钱,这样不太好吧。”

    施父没看出我的意思:“多给他点钱,这事交给你大姐。”

    我忍住想骂他一顿的冲动,继续说:“他妈妈一直供我上学,他身体又不太好,他妈妈死的时候还托我照顾他。”

    施尘读出了我的意思,她冲我笑了笑:“我就把他接过来住吧,三楼正好还有一个空房间,我让人收拾收拾,让他住那里吧。”

    看得出来,有很多人不满。

    施童直接问我:“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不跟小孩子计较,好脾气的回答她:“男的。”

    施童的不满仿佛要冲到我的脸上:“让一个陌生男人到家里来住?”

    施昼嗤笑:“我怎么记得你跟我们住的不是一栋别墅,人家住我们家三楼,跟你有什么关系?”

    施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就换成了施亿:“的确,住进来一个陌生人,对大姐和阿若都不方便。”

    施尘的声音从我旁边传出来:“没事。江城大学招收的学生,人品我是很相信的,更何况他是阿玖的朋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施昼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哥,这件事跟你也没关系吧?”

    看得出来,施亿并不想跟施昼干上。

    施若打断了最后的争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多出个人没有什么的。堂哥,阿童,你们不用为我惹阿玖不高兴。”

    他们吵这半天,我可一句话都没说,施若一下子就朝我头上扣了个屎盆子。

    没关系,我还是不在乎,但是演戏用力过猛可不见得是个好事。

    施尘说要开车送我去出租屋,我拒绝了她。开玩笑,她要是也去我不得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打车回了出租屋,也不知道那小子看见这种豪门大瓜会不会高兴的要死。

    推开门,一个蛋糕差点就要贴到我的脸上。

    我有些无语:“林阳朔,你干什么?”

    他笑得仿佛地主家的傻儿子:“给你过生日啊!”

    我十九岁的生日就只有林阳朔记得。

    我在一开始就知道施尘施昼对我的好根本就不是发自内心的,他们或许只是瞧不上施若,而我又比施若要强上一些。

    如果施尘真的在乎我这个亲妹妹,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生日?她既然问了那个女人我的喜好,又怎么会不问我的生日?那个女人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喜好?

    我从始至终没有获得一个人真心的爱。

    “干什么呢?”林阳朔的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叹了口气,:“没事。”

    他也没有多问:“那快吹蜡烛啊,我知道你下午要去上班,特地在中午给你买的怎么样?可是你今天回来的好晚呐,你现在这个时间点,中午也没赶上,下班的时间也不到。”

    我没有理他的抱怨,闭上眼睛,什么也没想,然后吹灭了蜡烛。

    没人会来实现我的生日愿望,所以我不会有任何幻想。

    我吹灭了蜡烛,林阳说将蛋糕上面的水果都挑给了我,这只是一个很小的蛋糕,根本没有多少水果。

    过生日对我来讲只是一个吹蜡烛,吃水果的流程。

    我不喜欢吃蛋糕,但是林阳朔喜欢。

    但他知道我喜欢吃蛋糕上面的水果,所以即便他再喜欢巧克力和奶油,每次买蛋糕也会买水果蛋糕。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两个就这样以朋友的名义过一辈子也不错。他记得我的生日,我记得他的生日;他会在我生日的时候买水果蛋糕,我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买黑森林。

    对我们来说,对方是比自己要更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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