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42

    35,

    两边父母也比较熟悉了,避着我们浅谈过如何安排我们的婚礼,也做了一点点小准备,甚至谈到准备两家合力给我们交首付买房。这是很久以后我才从我爸妈那儿知道的。那时我虽然产生疑虑,却能肯定郭没有其他女孩,他对我好,我知道他是真心的,疑虑是来自出乎我意料的其它方面。那一年的国庆假,我们没有去挤旅游热线,郭很轻松地接受我的要求,到我家乡小城去玩几天,接触一下我的亲戚与家乡的好朋友。那个假期,我们吃了不少的请,伴侣群里在家乡的人全部凑齐,为我们祝福并提前闹了酒,郭还即兴唱了歌,被拍了不少照片和小视频放到了群里,群里便是接连不断的祝福与满屏福花坠落。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我写出来,读者肯定会和我一样认为这象是编故事,而事实却正在我眼前,那就是曾经坐过在我腿上的她带着她的已经九岁的儿子和七岁的女儿回来了,她在一年前就离婚了,是因为她不适应美国的生活,更因为她夫家的强势和她总是被置于局外人的位置,她本以为生了孩子,她会被真心接纳的,她坚持了几年,最后她服输了,她咬牙主动提出离婚,坚持要求得到孩子的监护权,她得到了她父母与一个表亲的支持,她得到了表亲企业的一个高管职位,凭此职位与收入证明,在美国打赢了官司,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国内。她现在真的在她表亲的企业做事,能不错地养活三口人,她微胖更白,很有风韵,谈笑风生,似乎回到了高中时代,她有不少追求者,其中不乏未婚的青年,她不接受,她说自己很享受现在的自由。除了这两个稍大点的孩子外,还有其他三个只有两三岁大小的孩子,大家给小孩子分发早已准备好的小礼物,我们都是在聚会前就打听好有哪些孩子会出现的。郭与成人交往是自来熟,与孩子一直难合群。他也取出我们早已准备好的装着精致食品的小彩盒,和乐高玩具,每个孩子一份,孩子们高兴地接受了,那个九岁的男孩接受了礼物后说谢谢并鞠躬,七岁的女孩更是说谢谢后礼貌地亲了一下叔叔或阿姨的脸颊,到郭时,他慌慌地说不用谢不用谢,要谢就谢阿姨哦,将我往前推,送上我的脸,女孩亲我的那一瞬,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挤着的笑脸上快要渗出来的厌恶,我熟悉他的脸,只有我能看出,我突然内心明亮地显示出我的疑虑是来自哪里,我脑中突然挤满他从来不逗孩子甚至不喜欢跟孩子接近的各种场景,我突然看到一个词---丁克---在我眼前闪过。我几乎确信,疑虑有了答案。

    36,

    次日便是计划好的回他家所在城市的日子,这是现在的我感觉庆幸的,因为我不想因我的事而让我爸妈为难。因为次日白天如果还留在小城,与我爸妈共处时,肯定会被察觉出情况,而我与他的争吵就可能会在我爸妈家发生。那晚他和我同住在我的房间里,各自应该是心知肚明,因为他没有问我突然沉默的原因,我们都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我和他带上了许多我家乡特产与我爸妈特意准备的日常食品,干货是整包的,速冻食品装满了一个35升的泡沫箱,塞满了他车子的后备厢。这满车沉重的载荷是我爸妈的喜悦与祝福,却是我内心的压抑与愤怒。车在高速上开着,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都知道原因,谁想说话呢,就让我们在这三个小时的车程里冷静地完成我们各自的决策吧。到他家的小区内,车子刚停妥,郭欲下车,我反常地客气地说请等等,我强逼自己冷静,我直接问他何时结婚何时要孩子,他沉默。我问他是不是不打算要孩子,他沉默。我问他是不是从跟我认识的第一天便打算好了不要孩子,他沉默。我扯住他的衣服瞪着他的脸大声问他要不要孩子,他沉默。我尖叫着问他你是不是永远不回答,他沉默。我突然冷静了,下了车,甩上车门,一个人坐高铁回到了我工作的城市。

    37,

    我浑身无力地回到我的宿舍,一个人躺着,静静地,想我的过往,无数的碎片,无数的模糊的脸,无数的弯弯的月牙儿,苍白色的,斑斑红的,灰暗的,眩目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我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我的脑子如果还存在,那么,我的脑子就是无数个凌乱的独立的脑细胞。我突然看到郭在脑细胞的小球球堆里朝我挤来,在逼近我,我用愤怒击退他,立即起身离开宿舍,跑到大街上,到人多的地方去。城市的喧闹让我清醒,我想郭一定会追过来找我,我不愿见他,我必须在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后才能决定我是否再见他。我到哪里去,我马上知道我是想到秀家去。我一个人走在午后的阳光里,阳光明媚,我逐渐感觉到一切的可笑,我总是有想笑的感觉,我有一点点轻松起来了,路也走得轻快了些,我一直走,中途在小公园的长椅上歇过,看过往的人,吃了不少街边小吃,好象比平时吃得多,我还边走边吃着东西,不在意路人的眼神,也不顾及我的衣着与举止,我总是想笑。当我来到秀家的楼下,便听到秀的爸在楼上大声说话,我听不真,我没有直接上楼,在楼下站着,不久,秀的爸出现在我面前,说月月你怎么在这里,我说秀在家吗,他说在,便说你能陪叔坐一会吗,叔有话想问你。

    38,

    我的最亲爱的如亲妹妹一样的秀,竟然在这一年多内变了,本来我是知道她变了,却没有关心她变去的方向。以下的内容便是我第一次听叔说的。秀会一个人偷偷地自说自话,又偷偷地跟她的妈妈说有个青年在追她,将追求她的细节讲给她的妈妈听,很腼腆地,她妈妈为她高兴,她便开始给青年写信,写好了寄出去。不久,她又告诉她妈妈,又有人追求她了,还羞涩地低声告诉她妈妈,那个人是某单位的二把手,某单位就是她工作单位的上级单位,二把手年轻有为,很英俊的。她妈妈隐约感觉到不正常,便去打听,那二把手是一个四十余岁的有妻有女的中年人,是个仕途一帆风顺社会关系过硬的很有前途的人。秀又给二把手写信了,她妈妈偷看了内容,知道秀是一厢情愿。秀将别人对她多看一眼理解为爱慕,别人对她的笑理解为喜欢,别人跟她单独的聊天理解为谈情,她精神出了问题了。后来,真的有一对中年夫妇约见了秀的爸妈,将秀寄的几封信交回,说孩子可能神经受过刺激,应该看看心理医生。秀的妈妈被吓着了,和秀的爸偷偷约见了心理医生,知道秀是精神出问题了,大概是被爱妄想症什么的,按医生的指导,秀的爸妈小心谨慎地明里暗里做了些事,显然是毫无效果。医生说最可能的好办法是尽快找个好女婿,可能就一切正常了。于是秀的爸妈四处托人介绍,几乎整天带秀去见人,秀不配合,他爸急了,便大声吵嚷,吓着了秀,秀的妈妈将爸爸赶出了门。我听了这些情况,完全从我的麻木中被吓清醒了,我说让我去陪陪秀吧,她不会有事的。叔叹口气,说命啊。

    39,

    我不是心理医生,我自己都搞不定自己,我真的不会说安慰的话,何况是对一个精神真的受过刺激的女孩。我陪秀在她房间坐着,半天一句地说话,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不是说谈对象方面的话题,很可能是约着去长途旅行,将今年的年假一次性用掉,因为后来,就在国庆后不几天,我与秀确实一次性请光了年假去了一趟新马泰。秀问我什么时候结婚,说得在我结婚前旅行,否则,以后就不方便两人一个房间了。我说我不结婚了,我与郭应该算分手了。秀说怎么可能,追问我,我将我昨晚到现在的经历说给秀,列出比我上午在高速上的三小时想到的更多的证明出来,我自己更相信了自己的判断。秀说不行,必须听到郭亲口说清楚。于是,秀电话给郭,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家里,秀追问在不在我们工作的城市,郭说不在,问有没有和月月在一起,郭说没有,秀问为什么,郭说不为什么就是没有在一起,秀无语了,良久,郭咳了一声,说我与月月可能要分手了,我们走不到一起的,我们不一样,便挂掉了电话。

    40,

    旅行前的那几天,我的生活乱套了,我耳朵里的空气在剧烈地震动,来自亲自赶过来的我爸妈的,来自新新群的,来自郭的姑姑和姑父的,来自伴侣群的,来自同事的,来自叔和姨和秀的,来自郭的爸妈和爷爷还有那只黑八哥的,手机接听到没了电,便连到充电器上接电话,不敢阻止各方面的询问与安慰与排解与譬喻,我是怕违了好心人的意,便强逼自己接听,一个不拉。我或回答合不来,或回答去问郭。郭的爸妈在电话里向我道歉,骂郭,让我相信他们有办法让郭回心转意,郭的姑姑说让我给她一个月的时间,我说好吧好吧,我不在乎一个月。这是我三十三岁时的事了,结果就是没有结果,郭从我生活里消失了,我偶尔听说到他,他就是那样的人,我内心里非议却在我的文字里不能明说的那种人,他有他的人生规划,他是我这种人之外的一种人,不相容的,可笑的是□□竟然能和谐甚至快乐地相处了接近四年!

    41,

    我与秀又经常一起来去了,经常住秀的家里,得机会便去附近旅行,我们成了背包客。秀因为有了我的陪伴,注意力不在别人的眼神与微笑上了,几乎不发呆,也几乎没有了自言自语的机会了。我与秀经常相互提醒要坚强要自信,会在不久的将来将自己嫁出去的,我的他与她的他一定就在明天会突然出现。一天,我在外出公事完成后,时间还早,便闲散地走回单位,穿过西郊楠榆公园,在公园东南角的小松林里,看到很多人聚着,系在树间的绳上用夹子夹着各种纸,每张纸上是一个简介,这是自发的相亲场所,与北京的中山公园上海的人民广场一样,我吃惊于这样的相亲形式已经在小城市出现了。我甚至看到有大幅广告“专业配对成功大王,成老师”。我苦笑了,也随意地浏览着,有时也驻足细读,便有大爷大妈上来问,是想替什么人找对象,男的女的,我便脸红,便说给亲戚,便问找什么样条件的,我便说先看看。有两个大妈对着一个老爷爷在争,一个着红衣的说是我先,另一个着蓝衣的说是我先,老爷爷说都和我孙子联系吧,看缘分,打不散的缘分扭不甜的瓜,看缘分。我真的不应该驻足的,真的,因为我看到了让我震惊的一幕。我们单位的名字出现在我眼前,我便认真去看,那就是秀和我的简介,并排吊在绳子上,在无风的下午一动不动,那两页简介肯定是我与秀,写着姓而没有注名字,所有信息都一样,我盯着联系人的号码,我将手机掏出来核对,确定无误是姨的号码。我裹紧藏青色短风衣,默默地快步走开,差点撞上一位着正装的行色匆匆的男子。我的眼泪偷偷地流了下来,公园里钟楼正敲响正点的钟声,铛,铛,铛,铛。我知道,今天一天又要过去了。

    42,

    一年又过去了,我三十五岁了,除了相过几次两分钟的亲外,我的婚姻仍然是明天的事,我的另一半总是只在明天才会出现。我又经常看月牙儿了,月牙儿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样的洁白,而我,变成了高中生叫为阿姨的人了,却总感觉到我与秀被并排吊在小松林里,一动不动。我还是经常会想起一个人,就是“我的他”。他的空间早已经不更新了,因为新的通信软件取代了旧的,新的各种名称的群早已经在新的移动软件上建立,我们那一群高中同学的伴侣们,分散在各种不同的群名称下,伴侣群,消失了。我与秀的婚姻的所有希望还是在明天,甚至明天的明天。为什么不是今天呢,我不知道,我努力为今天,而结果总是在明天,我一个普通平凡的女人,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什么全篇总说“我的他”与“坐过在我腿上的她”,而不编两个名字来代替呢,因为这两个人是我现实生活中的人,不想为他们编出新名字。希望我的文字,让他们能和我一起,永远在一起,我的“伴侣们”。而我现实的人生伴侣,在这篇文字之外的什么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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