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十月了，第一场寒潮才来临。

    国庆假期好像只是在昨天，偏偏杏中还要补回几天，最近几个周末只有星期日才能休息，也幸亏是星期日，不然林奕的生日还得推迟几天。

    阳光透过窗户，顺着窗帘的间隙照射进来，把房间衬得暖暖的。

    林洛耳边响起一阵模糊的振动声，他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关了闹钟，又在被子里窝了一两分钟，感觉自己又要睡时，门外却响起一串敲门声 ：“小洛小奕，该起床啦 ！”林洛勉强睁开眼睛 ，迷迷糊糊应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完全清醒后，才叩了叩上铺的床板 ，唤道：“奕奕快起床了 ，已经八点了 。”

    上铺的人没吭声 ，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着 。

    林洛无奈地叹口气 ，从衣柜里拿了件卫衣和条宽松的裤子 ，洗漱完后又对那人说道 ：“我先下去了 ，你快点起床 ，吃完早饭后就去拿蛋糕 。”

    这家孤儿院也才建设十几年 ，前期还有些贫困 ，但自从林奕那件事被媒体曝光后 ，前院长陈倩就进了局子 ，还引得很多好心人士捐资 。

    林奕看着镜子里白白净净的十四岁少年 ：刚起床，头发蓬松的有些炸 ，眉心有颗红痣 ，眼睛又大又闪 ，像是电视里出现的小鹿 。

    自小便长得水灵，也难怪会被恶心。

    林奕拍拍脸，从回忆中脱离 ，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兰姨正把最后一碗面从厨房端出来，看到林奕下来了 ，便招呼道：“小奕快点来吃 ，待会儿面冷了 。”林奕点点头 ，竟然直接拖着拖鞋三级三级地蹦了下来 。

    兰姨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摔出个好歹 ：“诶！你慢点 ！”

    最后一个四级跳 ，林奕踉跄了一下 ，脸朝下往前砸去 ，后悔之意油然而生 ……

    林洛跑过来接住了他 ，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有点重啊 奕奕。”

    林奕一听这话，脸红了大半 。兰姨走过来直接一巴掌招呼到林洛头上：“你小子又瞎说什么 ？小奕还在长身体 ，就该多吃点 。你少管他 ，快去吃面吧 。”

    吃过面后 ，林洛正准备帮兰姨收拾碗筷，却被一阵阵催促 。

    “蛋糕做好了 ，你们俩快点去取 ”

    林奕已经在玄关处换好鞋了，林洛听罢也只好点点头 ，换上鞋 ，打了声招呼后就走了 。

    杏田孤儿院建设在市中心的一个街区里 ，分西院和东院，西院是各工作人员的住处 ，而东院就是孩子们生活的地方 。

    和林俩兄弟同龄的都被领养走了，两个小家伙其中一个被嫌脏 ，另一个非要和弟弟待在一块 ，就被没有生育能力的院长林兰收收养，一养就是十四年。

    两人出了院门后 ，林洛为了照顾弟弟，准备像平时一样打车 ，但也许是今天高兴 ，林奕坚持要坐公交 ，还说要为他省钱 。

    其实这些钱不算什么 ，孤儿院现在越办越好了 ，两人的零花钱兰姨也不吝啬 ，林奕在各平台画画接稿也赚了点小钱 ，两兄弟平时也不常出门 ，所以兜里的钱越攒越多 。

    公交车上人不是很多 ，有一对情侣，还有几个一起的学生 。兄弟俩的前座坐着两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 ，一个睡觉另一个负责挡太阳 ，看上去很要好 。

    林奕坐在靠窗的位置，吹着冷风一脸享受 。

    林洛掰过林奕的脑袋，关上窗户 ，道：“天冷了，别吹感冒了 ”

    前方出现了颗出众、高大、叶子微微发黄的银杏树 。

    “已到达杏阳大道 ，请各位乘客有序下车 ”

    他们这里的市中心 ，长着棵几百年的老银杏 ，这棵银杏长得极高极粗 ，但是叶子在夏天也染着点黄 ，到了秋天叶子一夜就黄了个透，看上去暖暖的 ，便有了“暖杏”这一称号 。

    林洛领着弟弟下了车 ，往杏阳蛋糕店走去 。

    蛋糕店虽在挺清冷的边缘小巷，但生意却不差 ，两人走到门口时 ，还有一拨人在店里 。

    陈湘逸和几个姐妹正在等蛋糕 ，其中一个黄毛看到门口的两个人影 ，轻笑一声 :“哟！湘逸咱碰上老同学了呀”

    陈湘逸听了这话，不耐烦地扫了一眼门外 ，却怔住了 。

    初一上册时，陈湘逸就是五班的头号“混子 ”，仗着家里有钱 ，总欺负同学 ，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期中考试后她看上了班上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 ，哪知被拒绝得干脆 。对方给脸不要脸 ，陈湘逸挑了个星期五，把人骗了出来 ，想让初三的“大哥”好好教训一下 ，却被教导主任当场抓获 。为此 ，她被家里人安排了转学 ，还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

    她一直记得跟在主任身后的一个男孩，也是他班的 ，成绩优异 ，性格温和 。

    但一下个星期五她被那人堵在小巷里威胁了 。

    “你再敢找我弟弟试试 ”

    陈湘逸接过蛋糕，冷哼一声 ：“今天咱们几个为人庆生，少提某些让人倒胃口的东西 ”

    老板娘笑着把人迎进来 ，从冷藏柜里拿出刚做好没多久的蛋糕 ：挤满了白色奶油 ，添了很多鲜果 ，还插满了巧克力 。

    林洛和弟弟并肩走着，左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六人的群聊，发了条消息：你们到院了吗？我和奕奕已经拿到蛋糕了，马上回来。

    一个群名称叫“爆炒赵炅”的回道:很快，他们两个都已经到了，我这边都怪赵炅拖拖拉拉，害得我们还在等车呢。

    林洛发了个表情包，收了手机，和林奕在车站上等车。

    林奕看着哥哥的侧脸，只觉得他鼻子好挺 。

    车来了 ，林奕坐在窗边，把蛋糕托在腿上，点开手机相册侧着自己的脸拍了张照。

    嗯，也挺。

    到了杏田街 ，两人下了车 ，往孤儿院里走去 。

    西院里一群小孩叽叽喳喳 ：

    “今天是林奕哥哥的生日，能吃更多好吃的喽 ！ ”

    “林奕哥哥已经是14岁的大哥哥了，可他为什么总不说话呢？  ”

    “要是我14岁生日，我一定会哈哈大笑！”

    桌上满满的美食 ，东院这边热热闹闹，西院孩子们的食堂也欢快非凡 。

    “林奕又老一岁哈哈哈！”

    “二少生日快乐！”

    “奕奕14岁生日快乐！”

    “臭林奕怎么又追上我了？”

    餐桌上，几个人都在为林奕夹这夹那，眼看碗都要装不下了 ，林奕连连摆手，无奈道:“谢谢你们的好意 ！但哥哥今天说我胖了 ，我真的吃不下这么多 ！”

    几人听罢装模作样地斥责了林洛几声 ，便收了笑静下来吃饭 。

    餐桌上六个人聊的开心 ，兰姨在一旁听着他们口中的趣事 。

    像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 ，暖暖的 。

    午餐解决的差不多后，几个男孩争着洗碗 。

    原本只是赵炅提出要帮兰姨收拾，可不知肖霖又怎么和他争起来了 ，再后来，周慧鹏和吴立丰也参与了进去 。

    兰姨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而另外两人在沙发上靠着 ，一脸无所谓 ，要多悠哉有多悠哉 。

    几个人争着洗碗愣是没摔破什么东西 ，还找到了拖把和抹布把厨房从里到外弄得干干净净 ，惹得兰姨一阵哭笑不得。

    活也干了，男孩子们在沙发上 你靠着我我靠着他 ，不成样子 。

    突然一下灯灭了 ，还没等人出声，兰姨就推着生日蛋糕进来了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 ，把生日歌唱得整齐又响亮。

    兰姨把蛋糕切成一块一块 ，分给了他们 。因为不爱吃甜食 ，就打了声招呼 ，准备和孤儿院的老师去带孩子们午休 ，走出院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个小女孩 。

    “呀！这不是林小雨同学嘛，你也想尝尝蛋糕吗？ ”

    林小雨乖巧地喊了声林阿姨 ，随后点了点头 。

    林兰把小孩带了进去 ，分给林小雨一块满是奶油的蛋糕 ，嘱咐完林洛几人后便赶去了西院。

    六个人齐齐看着这个小女孩 :狼尾，黑，短，酷，帅，生着张娃娃脸，眼睛又大又闪 ，皮肤白嫩 ，像个酷酷的小团子一样 。

    目测还未上幼儿园 ，小小矮矮一只 。

    林洛把林小雨抱到腿上 ，打趣道:“这么爱吃奶油，小心长大成了胖妞 ！ ”小团子闻言冷哼一声 ，埋头吃着蛋糕 。林洛向朋友们介绍道:“这是小雨 ，今年已经四岁了 ，喜欢我和奕奕，而且爱吃甜食 。”

    几人围着小团子聊了一圈 ，最后，赵炅手欠捏了一下小屁孩的脸蛋 ……

    小孩平时不说话 ，但嗓子是真的好 。

    出了院门 ，几人疲惫地上了车 。

    上公交车的前一刻 ，赵炅重重地吐了口气，竖起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 ，我这辈子都不会去招惹小孩了 。”

    住宿生的晚自习没有老师监守，只有教导主任偶尔突击检查 。

    赵炅和肖霖两人偷偷摸摸溜去小卖部了 ，周慧鹏早早写完作业 ，正百无聊赖地耍着课桌底下的手机 ，吴立丰在一旁抄着作业 ，教室里还剩几个相对老实的住宿生在好好学习。

    “哥哥，这道题怎么写 ？”林奕偏过头 ，用笔尖点了点那道关于立方根的大题 。

    林洛把椅子往左挪了挪 ，浏览了遍那道题 ，说:“数学书给我 。”林奕听完在桌上整齐的一沓书里抽出数学书 ，乖巧地递给了哥哥 。

    林洛翻到其中一页 ，有些无奈 ，道:“115页这道题老师讲过 ，你对着解题步骤试着解一下这道题。 ”

    林奕没说话 ，接过书粗略扫了眼 ，摊开手 :“看不懂。”

    林洛:“……”

    赵炅和肖霖买完零食后就回宿舍了 ，周慧鹏收到消息后 ，边招呼其他三人回宿舍 。

    路上林奕还在生气:“我就是讨厌数学 ！我只喜欢语文 ！其他科目我都不想学 ！”林洛想好好和弟弟谈一下却插不进话 ，眼见气氛越来越不对 ，周慧鹏忙站出来:“奕奕你听哥哥说几句嘛 。数学分数那么高 ，你再讨厌它也不能不学 ，你还要考高中呢 ，大家都不喜欢何老师 ，但是数学是一个重要的科目 ，分数不能丢啊 。”

    林奕双手捂着耳朵 ，嘴里念叨着“不听不听 ”跑回了宿舍 。

    林洛叹了口气 :“是我从小太惯着他，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 ”

    吴立丰在一旁说道 :“这事还得让郭老师来开导啊。 ”

    “哪能次次都麻烦语文老师 。赵炅和肖霖成绩也要提高 ，我们要一起考一中。 ”

    话落，三人默契地笑了笑 。

    回到宿舍后 ，肖霖已经给每人分好零食 ，赵炅靠在床头打游戏 ，浴室里传出阵阵水声 。

    见林洛进了屋 ，肖霖便贴上去 :“奕奕又怎么了？一回来就绷着脸去洗澡了 。”

    林洛抽了张便利贴 ，边往上面写字边回答:“还是关于数学的 ，他语文成绩全校第一 ，但数学连格都及不了 ，偏科太严重了 。被我训几句又生气了 。”

    赵炅笑道 :“少瞎操心了 ，我和肖霖也只有几科能及格而已，比奕奕还低一个档次呢。 ”

    肖霖一巴掌拍他头上:“滚！谁跟你一样是全班倒数啊 ！少拉上我！ ”

    “我的脑子就是这样被你打坏的 ！”

    ……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 ，林洛赶忙一把把两人扯开 ，吴立丰趁机道:“你俩别贫了 ，我上号带你们 。”

    见有大佬带飞 ，肖霖也赶紧登上王者 :“不贫了不贫了！吴大佬快带我飞！ ”

    一局过后 ，林奕洗完澡出来了 ，直接无视众人爬上了床 ，床头果然贴着张纸 ，上面的字迹端正大气:

    奕奕，哥哥这次对你发脾气很抱歉 ，哥哥只是希望你能更优秀 ，这样我们才不会给兰姨添更多麻烦 。偏科是坏事，但你也许可以试着慢慢来 ，因为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

    林奕面无表情看完 ，把纸折回去 ，扔到下铺林洛的床上，侧身躺了下去 。

    林洛把纸收进床底的一个纸箱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奕奕你还吃不吃零食 ？”

    林奕冷冷地说了句不吃 ，林洛便把林奕床头占了地方的食物拿下来放在书桌上 ，随即拿着衣服去浴室了 。

    几个人轮流洗完澡 ，已经到了十点三十分的熄灯时间。

    时针走过11点 ，整个寝室只有些轻微的鼾声，月光透过窗帘撒在地上 ，将寝室衬得有些清冷。

    林洛听着上铺的动静 ，知道弟弟还没睡 ，便把手机亮度调小 ，点开微信置顶一位叫做“奕奕奕奕奕”的小朋友。

    ——还没睡 ？

    —— 。

    ——还在生气 ？

    ——没。

    ——许的什么愿 ？

    ——说出来就会不灵 。

    ——好吧。赶紧睡 ，晚安。

    ——晚安。

    林奕看着手机页面那句“许的什么愿 ？”默默把聊天记录截了下来 ，又从图库里找到兰姨今天发给他几人吃蛋糕时的照片 ，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我希望，我们能一起考上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