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诚栎冷了脸。
他看着门上的标号，又看着门内的男人，有些怀疑李枫告诉他的话的真假。
孤儿院的院长真的就住在这里？
“刘强院长在吗？”他耐下性子询问。
“什么刘强院长？”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耐烦道，“没这个人，没这个人！快滚！”
说着男人就要把门关上。
就在姜诚栎以为地址有误时，门内传来了一声讨好的声音。
“来找我的，找我的。”
“老不死的东西，谁能找你？人家都找姓何的，还有能记得你的？”
“哎哟别打！可我就是刘强啊！”
这话落下，门内的咣当声也停了下来，开头的男人重新打开门，旁边还站了个身形佝偻，衣着破烂的老头。
见门外站着的姜诚栎，老头——刘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在视线扫过姜诚栎价值不菲的衣着时，眼睛里又呈现出新的热切。
“欢迎欢迎，你是当时孤儿院的孩子吧，你叫——叫什么来着？”刘强搓了搓手，想推旁边自己的儿子一把让他把路让开，但又不敢，只能尴尬笑着。“今天家里忙……有点不方便，你来看我，只能先在这儿聊了。”
旁边刘强儿子嗤笑一声，没拆穿自己爹的谎话。他的视线在姜诚栎身后的车上扫过，又看向姜诚栎空空的双手，不信自己爹说的人是来看他的说法。
老不死的东西，年轻时捞不到，年龄大了更是半点没用。
冷哼一声，刘强儿子先回房了，将院子里空间留给两人。
刘强还在等姜诚栎开口，眼神热切，但姜诚栎开口就打消了他那么点对自己过去还曾有的期待。
“不是，我不是孤儿院的孩子，我来只是想找个人。”姜诚栎边说，边从怀里拿出照片。“你是孤儿院的院长，你听说过一个叫乔栎的孩子吗？”
刘强一听不是孤儿院的孩子，脸上的热切就消散了，又听说只是来找人，脸上的表情更是不愿，不想搭理。
那群x崽子现在过得一个比一个的好，还用人找？良心都tm喂狗了，都不知道来看他，也不知道当时是谁供他们吃喝才能活下去的！
刘强吊着个脸就想走，他摆摆手。“不认识不认识。”
什么乔栎，他一点都没听过。
姜诚栎皱眉，还是耐心的把照片举起。“你再确认一下，要是能帮我找到人，我会给你一部分报酬。”
刘强一听有报酬拿，手马上放了下来，脸上的热情也重现。
“给多少？”
“你自己提。”
刘强琢磨了一下，开出了他自认为的高价：“五千！少于五千我不干！”
姜诚栎忍下了心中的反感，在刘强要求下，先从钱包中拿出三千块钱当作预付款，然后看着他把钱塞到□□里后，嫌弃的把照片放在了刘强眼前。
见刘强伸手要拿，他阻止。
“别动。”
刘强尬笑两下，收回手。
“哪个，你要找的乔栎是哪个？”
姜诚栎指向照片最边上的孩子。“这个。他是我养父母的孩子，小时候因为……一些原因，走失了，他脖子上带的是我当时给他的项链，我还记得。”
姜诚栎陷在回忆里。
他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他命悬一线，其他孩子都在逃，只有他因为身份特殊，那群人把他看管的很严。
小乔栎不愿意独自走，他知道自己一走，姜诚栎要是被带走，几乎是必死无疑。那群人贩子手里不少人命，要是从姜诚栎爸妈那拿到钱，也不会把姜诚栎放走的。
所以乔栎赌了一把，他把姜诚栎一直戴着的项链扯下，带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最后，小乔栎和姜诚栎一起从狗洞里钻出去，并要求他和自己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放心，我跑步贼快！他们追不上我的！你就往南边跑，遇到人你就抱他们腿，喊你走丢了！”
小乔栎捞起一把脏兮兮的泥，往两人的脸上涂抹着，直到分辨不出样貌。
“然后记得我给你的地址，去那里！那是我家，也是你之后的家！你爸妈不好，我爸妈可好了！我之前念叨说想要个弟弟很久了，他们见到你会喜欢你的！”
姜诚栎当时六神无主，脑子里的念头乱七八糟，“万一他们追上你呢？”“万一他们不喜欢我呢？”
嘴巴里的话乱七八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小乔栎却很耐心，反复和他叮嘱着。
最后在那道身影从视线里消失，最后到被路人发现，最后被警察送到乔家的路上，姜诚栎能记住的只有那句话：“你要是害怕，你就闭上眼，我们回家见！”
姜诚栎紧闭上了眼，期待着一到乔家就能看到乔栎对他笑。
但等候在乔家的只有乔父乔母，他们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对他勉强一笑，说着：“欢迎回家。”
他们都没等到自己等候的人。
陷入回忆中的姜诚栎，没注意到刘强的神色变化。
刘强先是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姜诚栎，随后才开口：“你确定是他？”
见姜诚栎点头，他又不说话，而是先问道：“你这张照片是哪来的？这是我们孤儿院被领养的孩子才有的吧？当时一共也没给几张出去，你是从哪拿到的？”
姜诚栎皱眉，他不想提起姜乐柯，但眼看着刘强眼中的戒备，他只能不情愿的开口：“是你们这儿一个被领养走的孩子，以前叫什么不知道，现在叫姜乐柯的人那儿拿的。”
“我之前问他，他说不认识，我只能从其他人那儿找到你的地址，来找你问。”
刘强的脸色更加古怪，还带上了气愤。
姜乐柯啊！他记得！被有钱的姜家带走的那小子么，和自己不对付的坏孩子。在刘强眼里，算得上是害得自己过这么惨的元凶之一！要不是当时那群兔崽子和何院长举报他，他也不会到最后没油水可捞！
孤儿院收到的物资，反手卖到外面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要不然谁tm的在那个破地方呆着！
后来虽然没油水能捞了，但刘强没什么技能，又大手大脚惯了，吃不了苦，只能继续呆在孤儿院混日子，起码能给自己一家口饭吃。
后面日子越过越苦时，刘强对孤儿院被领养走的孩子更恨了，其中以在他眼中，过上了上等人日子的姜乐柯尤甚！
他哼唧了两声，“你和姜乐柯什么关系？”
话刚问出来，他看到姜诚栎脸上的反感，想起刚刚姜诚栎说的话。
姜乐柯说不认识，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过去的自己。
这两人关系不好啊！
“……我是他弟弟，我叫姜诚栎。”
刘强还有点茫然，但随后很快的反应过来。
他在网上看到过，姜家又带回了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那个……
刘强的脑筋转的飞快，心中一惊后嘀咕，还有这种狗血的事情。
姜乐柯刚到孤儿院时，他是记得的，那兔崽子一头血，醒来啥也不记得，变成了个傻子，身上就一个项链。
感情最后，两人玩了场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份调换的游戏。
刘强眼轱辘一转，心思开始活跃。
他对姜乐柯是真嫉妒，眼见着姜乐柯本就过上的好日子，还能过得更好，鼻子都快气歪了。
“这……”刘强做出一副记不得的样子，“他脖子上那项链也看着眼熟……说起来，姜家当时收养乐柯，不就是因为他戴着这条项链吗？”
刘强不动声色的落下惊雷，“我记得乐柯当时说这项链是他的来着，还和一也说项链是自己的孩子抢过，把那孩子打了……那孩子叫不叫乔栎这名我倒是记不清了，隐约记得是姓乔来着……”
姜诚栎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他紧盯着刘强，想等他说出更多信息，但刘强确实越说越乱，最后一摆手，说自己年龄大了，记不得事了，说让姜诚栎留个联系方式，他查一查再告诉姜诚栎。
“那姓乔的孩子，后来好像也被领养的，但过得不好，我记得又回了趟孤儿院就又离开了……后来孤儿院解散，也不知道人还好不好。”
“这几年孤儿院当时的孩子，都过得不怎么样，还有几个年纪轻轻就操劳死了，当时能被领养，还没被抛弃的孩子都是有福气的了！”
说着说着，刘强唏嘘，“里面现在过得最好的就是乐柯了吧。这些年也不见他回孤儿院看看我们当时这批人，不说了，嗐……”
姜诚栎留下了联系方式，也留下了剩下两千块，随后表示如果刘强知道了那个姓乔的孩子现在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回去的路上，姜诚栎表情沉默。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仿佛又回到了当时逃跑的那个时候，到达乔家后的那个时候。
他的心中充斥着对自己的埋怨，对自己的不满，对自己的恨。
最后这些扭曲的感情，在交织后，急需寻找新的发泄渠道，最后转移到了被刘强提到的另一个人身上。
姜乐柯。
姜诚栎握紧了拳。
凭什么……凭什么当时被领养的是你？
对姜家的嫌弃，在这一刻变成了某种可悲的后悔，姜诚栎甚至不再想姜家过去是怎么逼得他想离开，他的脑子里只有对乔栎生死不明的惶恐，和卑劣的，希望姜乐柯才是那个该去死的人的憎恨。
如果乔栎当时是被姜家领养的那个人就好了，如果姜乐柯是那个生死不明的人就好了。
姜诚栎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