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6岁时,墨家人从孤儿院里把我接走。
那天,
我记得很清楚。
天色昏黑,狂风呼啸,不一会儿就下起瓢泼大雨。
孤儿院院长刚刚亲自为几个瘦弱的小孩喷上红色香水,这是她嘴里经常说的“洗礼仪式”。
长满苔藓的窗台是我幼时唯一的净土。
等到每天进餐、殴打、祷告以及谩骂仪式结束以后,我将木制凳子搬来,踩着吱呀作响的凳子,双手在窗台上一撑,就能爬上来。
我喜欢眺望远方,看辉煌与晴朗,小鸟在空中展开翅膀飞翔。
收集平常的馒头渣放在窗边,小鸟才会短暂地低下高傲的头颅,飞到我身边。
有时候看着它,我也会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要是捉一只小鸟,把它关起来,也许我才能和它成为朋友。
毕竟只有这样,我们才是同类。不是吗?
在孤儿院里的漂亮女孩小虹总在对我笑。刚开始的我并不能分清人的善恶,只抱有“既然对我笑,应该就是友善的”诸如此类的愚蠢想法。
直到我发现,当她屡次踩我脚时在笑,将我的粥打翻时在笑,把橡皮屑、粉笔灰倒进我的水杯中时依然在笑......
好吧,她或许只是一个爱笑的小女孩罢了。
当然了,她也不能太欺负我。譬如在身上划一道口子是坚决不行的,否则院长妈妈就不喜欢她了。
生活在潮湿阴暗中,她从小缺少阳光与爱。所以她固执地认为,只有不择手段地去争取才能闻到一缕幸福的芬芳。
看着她那双美丽而浸着毒药的双眼,我有时会陷入疑惑:明明我们是同类,为何一定要残杀呢。
5月12号,注定是不太平凡的一天。
天气原因,今天基本没有什么人造访孤儿院,
院长带大家做了餐前祷告,之后给每人分发了一大坨食物,黏黏糊糊的红的绿的都有,胡萝卜的味道十分明显。
午休时间。等老师走后,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对面的小虹果然也没睡着,她指了指窗外,看起来很真诚地对我说:“我有预感,这就是你的未来。”
说完她又捂嘴笑起来,我明白这又是一次无聊的捉弄。
我爬上去,外面大雨瓢泼。
泥泞之间,倏地两道刺眼的车灯照了过来。
像是命运般,
我好像真的看见了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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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先生,这孩子叫小安,性格乖巧可爱,我们这的老师都可喜欢她了。”院长妈妈的嘴笑得快要裂开,挤压堆叠出无数细密皱纹。
我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我故意没去抬头看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出蚊子般的哼声:
“墨先生好。"
院长教过的,要展现出柔弱的一面,好引起这些人的怜悯之心。
那位墨先生深邃浑浊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我,手指不时敲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事情异常的顺利。
院长笑着对我说墨先生非常喜欢我——虽然我离开院长办公室时那位墨先生的依旧是那副冷漠俯视的姿态。
我坐上墨家派来接我的车,兢兢业业扮演起被拯救者的角色。
此后,孤儿院里不再有“小安”。
而墨家多了一个小女儿,叫墨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