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色的大海像碎裂的蓝宝石,在这片波澜壮阔的世界中,裂开的纹路是卷起似雪的波浪,“天涯号”邮轮行驶在海上,缝合着宝石上漾起的皱纹。
“一圈,两圈,三圈…这里,这里,这里还有…”少女穿着深蓝色的裙子,眼眸清亮无比。此刻她正专心致志地数着邮轮划过激起的涟漪,笑声自由惬意。
“颜,送一下三层的早饭。”Ane喊着正和海水较劲的小姑娘。
Ane眉眼是欧洲人的长相,热烈明媚,可却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送饭?那么远,跨一整个邮轮呢。Ane,Ane,我这还没数完呢,能不能不去?”被叫做颜的女孩边撒娇边朝Ane走过去,眉毛拧成了一圈。
“No, bad girl.” Ane无奈地笑着,拧着小姑娘的眉心。“快去,人家该等急了。”
女孩推着餐车,开始万里征程。邮轮太大了,大到一眼看不到尽头,像一座移动的城市,金壁辉煌。
女孩叫朱颜,她的父亲是一位老船长,她从小就和爹出海了,亲人朋友都打趣她是“海的女儿”。
女孩走到三层将每个房间的早餐送到各自的私人管家那里。
走到302后,朱颜抬手正准备敲门,可门却自己开了。
眼前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可眉眼间太年轻了,年轻到意气风发也不足以来形容他。可说他是少年吧,长相又十分硬朗。那成熟又充满朝气的样子,让朱颜看得不禁愣了一会。
男子率先开口了,声音明朗透亮,可以听出确实是一位少年。
“中国人?请问,这是我的吗?”男子率先开口询问。
朱颜低下了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迅速抬头露出一个微笑,“是,中国人。这是您的午安,呃不,午餐。”
男子也笑了,可能是因为年纪不大,笑意中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真诚,随后,他将菜品放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私人管家吗?朱颜心中疑惑着。
这时,男子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并微微躬身,便转身回了房中。
朱颜推着餐车就继续往前走,咸咸的海风气息夹杂着海浪和海鸥的声音,“天涯号”正稳步行驶着。
晚上,正是航海日,顶层吧台里聚了很多人,从吧台可以看到深黑色的海域连着满天星河的璀璨。
楼下的酒吧传来乐队驻唱的声音,海浪伴奏,几乎所有人都在唱歌,跳舞,狂欢。
一个身穿运动服的男子在顶层吧台的一个座位轻声弹唱。一会过后,他对着身边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说:“孟辞树,走,去栏杆周围吹吹风。”
孟辞树站起了身,脱下了西装外套,搭着男生的肩,两个人就这样勾肩搭背地往外面走去。
夏天清冽的海风,像是裹挟着秋意,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靠着栏杆边吹了半天风,穿运动服的男子拍了拍孟辞树的肩膀,“下去,找个黑衣服的女孩,我把啤酒给她开去了,你拿回来。”
孟辞树撇了一眼眼前的男子,漫不经心地说:“自己去。”
男子笑了笑,“臭小子,我是你姐夫,这点事还指挥不动你了?”
“随便你是谁。”孟辞树靠在栏杆上,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男子转身打了通电话,过了一会,声音响起。
“孟孟呀,是我呀,周翊。辞树这次表现的很好,对对对,合同也谈妥了,非常懂事。”说着,转头盯着孟辞树,“就是吧,有的时候”话说一半,他给了孟辞树一个眼神,示意他去拿酒。
孟辞树在这个欠揍的人面前晃了晃拳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下楼,他便突然想起来,这里游轮上所有工作人员都是黑色的衣服呀。
可想到周翊还在和他姐姐打着电话,他便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去找。
可左转右转,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再往里走,看样子像是一个小型电影院,电影播放着《海蒂和爷爷》,当他想往回走时,却发现自己迷了路。
他心里骂了一万遍周翊。突然,他在没有观众的小影院中,看见在一个坐在角落里穿着深蓝色裙子的女孩。女孩出神地望着银幕,电影鲜明的配色像柔光一样照在女孩的身上,隔着太远,不见样貌也不见神色。
他轻轻走过去,然后轻声唤了一下女孩,女孩身子抖了一下,然后回头,迅速收敛住空洞落寞的神情,转瞬间换上明媚的笑容。
看到来人后,站起身问道:“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
听到女孩官方地回答,他知道这应该是工作人员。随后,他指了指女孩身旁的座位,示意可以坐下吗?女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都落座后,孟辞树不好意思地问道:“请问你知道哪个女士拿了周翊的酒吗?他说是一个穿黑色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他没好意思说出自己迷路的事,便换了一种问法。
他的声音很温和,在不大的电影院中,海蒂和爷爷正在一片雪山之上滑雪,踩雪声,欢呼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女孩依旧是浅笑着,然后凑近孟辞树,柔声说道:“不好意思,可以再说一次吗?这电影,太高兴了。”
女孩发丝搭过他的指间,他突然感到一种清淡优雅的风铃花的味道缭绕在周围。
他愣愣地收回了手,然后重复了一边刚刚的话。
听完之后,女孩站起了身,眉眼弯弯,“我可以带您找一找,好吗?“
“好,谢谢。“他几乎不假思索就回答了
孟辞树跟在女孩后面,脑海中不停闪过女生那一瞬间落寞的神色,这样治愈美好的电影,会让她伤感吗?正想开口询问,可又觉得太唐突,便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还会再见的。”
女孩转过身,满脸疑惑。
“你,那个,不要难过,海蒂和爷爷还会再见的。“孟辞树别过脸,不敢去看女孩的眼睛。
走在前面的女生停下脚步,想起男孩刚刚窘迫的样子,不免笑出了声,“是啊,爷爷爱着海蒂,海蒂也爱着爷爷,他们是不会走散的。”女孩的声音柔弱却也坚定。
孟辞树点了点头,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乖乖和女孩走着。
18岁的朱颜真正遇见20岁的孟辞树,在硕大的银幕之上,背景是阿尔卑斯山,女孩背着双手轻盈地走在前面,男孩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黑色的剪影,雪白的群山。他加快又放缓的步伐,只是为了保证影子间适度的距离。
“Ane,有一个叫周翊的客人给了一瓶酒是吗?兜兜转转,走到酒吧,朱颜挽着Ane的胳膊亲昵地问道。
Ane四处打听了一边,从一个叫安达拉的东南亚女孩手中找到了周翊的酒。
孟辞树接过酒瓶一一道谢,走了几步后,又果断转身来到朱颜面前,“谢谢你,我叫孟辞树,朱颜辞镜花辞树,可以冒昧问一下,您…”他之所以用您,是因为女孩总是用敬语和他说话,他也想表示尊敬。
可女孩或许是被他的那个“您”字给逗笑了,笑了半天才回答道,“您好,我叫朱颜,也是朱颜辞镜花辞树。”
“那您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孟辞树问道。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深蓝色的裙子,和Ane身上的黑色工作服截然不同。她抬头浅笑道:“我爸爸是船长,我暑假在这里帮忙。“朱颜回答的坦率,神色也是坦率。
对话在Ane的呼叫声中结束,朱颜礼貌地告别之后,孟辞树也走上了顶层吧台。
喝了一口手中的保拉纳,孟辞树倚靠在栏杆上,海风吹拂他的头发,他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过了半天才抬头,静静地望向无垠的远方,眸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