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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床上的人翻了一下身,但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而后过了约十分钟,嗡嗡嗡的手机振动锲而不舍地响起才让他幽幽转醒,刚拿起手机接通,对面就传来一声揶揄:“庭少爷,今儿要去新西兰,您忘了?”
“啊啊啊啊啊啊,爸,我马上起床。”苏昭庭双眼瞬间睁开,连滚带爬起床再慌里慌张地洗漱。
“没事,不急,现在才六点,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不过我知道你肯定还没有收拾行李,所以给你准备了半个小时,这次要去待两个月,记得收拾完备昂,不要又到那边现买。”那边调侃着,声音却挺温柔。
“……”苏昭庭很想反驳些什么,但他确实没收拾行李,于是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怎么知道”
“知子莫如父,你什么德行我都懒得喷。”说完哼着歌挂了。
是的,对面叫他庭少爷的人正是他爸。说起他爸,那真是一代奇男子,可能在国外长大的人都比较开放吧,反正他年轻的时候敢于追爱,于是当着他姥爷的面出柜,并说此生非此男子不可,姥爷被他气的半死叫他滚出家门,他直接回了个国然后就此定居,哦还带上了他那出柜对象,也就是苏昭庭的父亲裴清舟。
说是父亲,其实苏昭庭根本不怎么认识他,他365天能有350天不在家,在家时也是沉默寡言,而且他每次看着苏昭庭的眼神都令人胆战心惊,所以苏昭庭也不怎么喜欢他,说句大不逆的,他觉得苏影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为了这么个人跟姥爷闹掰,不过明面上,这个父亲对苏影还算不错,苏影这个恋爱脑也乐在其中,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苏昭庭怎么来的,就更为荒谬了。苏影一直很喜欢小孩儿,所以在好不容易与裴清舟征得同意收养后,立马溜去了福利院,刚好遇上了孩子们在吃饭后甜点,只有一个小孩孤零零站在角落没吃,苏影过去问他为什么不吃,当时只有十岁的苏昭庭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说,因为他不喜欢吃甜的。苏影当机立断说,我也喜欢吃辣的!这个小孩儿我要了!于是一段奇奇怪怪的父子关系,就这么达成了。
直到坐上飞机,苏绍庭整个人还是懵懵的。
“呦儿子,昨晚偷摸做贼去了?”
苏绍庭心想“我爸又开始了”。于是他打了个哈欠,带上眼罩盖好被子,像幼儿园老师糊弄小朋友那样,“嘘,小嘴巴不说话,听话的小朋友老师会奖励一朵大红花哦。”
“?”苏影被气笑了,“你干脆去当幼师算了,小朋友拍拍手你说好,跺跺脚你说棒,我看教育孩子这一套你是比我得手。”
“那可不。”苏昭庭困极了,说完这句话呼吸就逐渐平稳了。
从星城到奥克兰还需要转机,所以当苏昭庭只睡了两个小时被叫醒后,浑身上下充满着低气压,走路时全程低着头,而苏影也并不打算告诉他在哪个机场转机,所以任由他去。
直到再次需要登机时,苏昭庭突然清醒似的看了下登机牌,发现是F市的机场,可是星城到奥克兰一般都是在M市转的,他知道了什么似的,睁大双眼对苏影说:“爸,你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我现在想起那件事只会觉得恶心,况且只是转机而已。”
“嗨呀,爸只是刚好买到转F市的机票,别多想别多想。”苏影赶忙解释,并随时观察苏昭庭的情况,看到他确实没什么影响时放下了心。
苏昭庭压下恶心,嬉皮笑脸的说:“你知道为什么你考虑那么多吗?因为你善。”他甚至学起了郭德纲的姿势,苏影一下被他逗笑,搂着他说:“好好好,都是冲浪5G选手。”
“不过早知道去哪都要在这边转机,就不该在星城定居。”苏昭庭小声吐槽。
“嗬,现在后悔了,不过爸知道你就是说说而已,星城这么多美食,辣椒这么正宗,湖南口音这么好听,谁又能不想呆在那里呢,是吧,崽。”
苏昭庭嗯嗯了几声然后继续补觉,他知道要在飞机上度过十多个小时,所以昨晚直接通宵打游戏到五点,后面实在熬不住了才勉强睡下。
苏影倒是在隔壁很有闲情逸致地摆弄他的相机,翻到包中昨天顺手放进去的拍立得时,还饶有兴致地给苏昭庭拍了个大号睡觉特写。直到离飞机降落还有一个小时时,苏昭庭才睡醒,他揉了揉眼睛,望着窗外发呆,顺便想着姥姥姥爷的面容。
他虽然是收养的孩子,但姥姥姥爷对他很好,可能是儿子太混账了,也可能是中国人祖传的隔辈亲,总之在收养他后的第二年,姥姥姥爷就借口想看看孙子叫他爸带去了新西兰过暑假。
其实大部分家长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姥爷更是,在放过狠话后又后悔担心儿子在外过的不好,所以找个借口让他回新西兰,不过依旧不接受裴清舟。
不料苏影虽从小在新西兰长大,但姥爷一直在教他学习中文,他很热爱中华文化,苏昭庭的名字都是他取的,他说取自王国维的“是处青山,前生俦侣,招邀尽入闲庭户。”是希望苏昭庭朝朝暮暮都有朋友和伴侣陪在身边,当然家人们更会一直爱着他,所以想待在中国感受文化熏陶。
况且他本来就是为了和裴清舟在一起才回国的,所以在回国后不再愿意来新西兰,只在每年暑假时会带苏昭庭待上两个月。
苏昭庭想着想着,飞机提示要降落了。他回神看向苏影,那头正对上他的目光,挑了挑眉,提示要下机了。
奥克兰的天气阴云密布,雨要下不下的,苏昭庭不喜欢这种天气,他只喜欢大雨倾盆和电闪雷鸣。不过他现在被即将见到姥姥姥爷的欢快心情覆盖,顾不上跟天气计较。
坐上去姥姥姥爷家的车后,苏昭庭眼尖地看见苏影手机背面卡着一张相片,他询问他爸,他爸又是那副逗弄人的表情,戏谑地说:“这个啊,这是一个小朋友在飞机上睡觉流哈喇子的丑照。”说完取出来给苏昭庭看。
苏昭庭已经习惯他爸这幅德行,只看着照片,别说,拍的还挺有氛围感的。他心念一动,开始撒泼:“爸,把你拍立得给我玩两个月,我去拍拍新西兰的美景。”
“不。”苏影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你爸我还没怎么用过这个拍立得,哪能随便给你。”
“求求你了好爸爸,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它的。”苏昭庭说着边唱起了:“我有一个好爸爸、爸爸、爸爸,好爸爸好爸爸,做起饭来响当当、响唔……”
“大哥求您别丢人了,前面司机大哥听得懂中文,给你给你,弄坏揍你啊。”苏影一脸蛋疼不情不愿地给苏昭庭了。
苏昭庭目的达到,也不闹苏影了,开始认真研究起拍立得按钮。
在隐隐约约看得见家中大门时,就有两个人影迎面出来了,苏昭庭一下车,便嘴甜叫人“姥姥姥爷”。老两口看见他喜笑颜开,对他嘘寒问暖,儿子则被抛到身后去了。
在奥尔兰的半个月,苏昭庭被带着重游了一遍附近,但由于天气实在不好,拍立得又是很依赖光的工具,所以拍出来的全是废片。
直到七月中旬过了一半,天气终于开始变晴,苏昭庭像被解封一般嗖的一下就冲出了大门,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去哪,只是想去试一下相机。
他漫无目的地走,直到一个地方,那里有农场和成群的小羊,数不清的白和漫山遍野的绿,湛蓝天空倒映在清澈湖水,微微刮起的风和远处将要升起的太阳。
苏昭庭下意识举起了拍立得,刚准备按下快门,面前一张长椅上坐着的人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回过头,来不及刹车,咔哒一声,照片出来了。
“嗯?”苏昭庭懵了一瞬,取出照片。然后抬头看了看长椅上的人,“他的眼睛真好看。”他心想,不过走过去的开场白却是“Hello,fit boy.Em, You suddenly turned your head when I was taking a picture, but your photo may make the photo more perfect.”
苏昭庭的英语口语不怎么好,所以其实这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的。不过对方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并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回答:“你好,很抱歉刚才突然入镜,希望没有对你造成影响。我也是中国人,我叫谢入笛。”
苏昭庭惊了一瞬,因为眼前的人太白了,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黄种人,“我叫苏昭庭,取自王国维的‘是处青山,前生俦侣,招邀尽入闲庭户。’你的名字很好听,但也很奇怪。”
提到名字,谢入笛眸中好像闪过一丝冷漠,不过一瞬间又恢复得体的笑容,但转而脸上显现出真正的困惑,因为很多人听见他的名字都会觉得应该出自典故,这个名字被各色各样的人夸奖,取出这个名字的母亲也受到很多赞誉,倒是头一次听见这种奇怪的评价,“嗯?怎么奇怪?”
“因为最近国内很多都在抨击重男轻女的取名,例如很多女生都被取名为招娣、来娣、入娣,不过你是一个男生,而且又在国外,应该只是我多想了。”苏昭庭直视着谢入笛的眼睛轻声说。
“如果我说你的想法时对的呢?”听到这种解释,谢入笛脸上笑容更盛。
苏昭庭被这种反应吓了一跳,像没反应过来似的看着他。看到他这副样子,谢入笛轻笑出声,“逗你的,还真是傻得可爱,随便扯两句就上钩。”
苏昭庭尴尬地手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抓紧裤子边扯啊扯,手心传来异样的触感时才意识到手中拿着的那张误入镜的拍立得,已经完全显像了。
远处景象被虚化,只留下谢入笛的身影,他坐在长椅上,身上穿着一条黑色冲锋衣,脸上的表情明明是不耐烦,但太阳从远处照进来的虚化处理,又给他增加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慵懒,刚刚被苏昭庭夸过的眼睛是直视着镜头的,却又好像直直望进了背后摄影师的眼睛。
“怎么?看呆了?Fit boy?”谢入笛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苏昭庭才回过神,“我是被我自己高超的摄影技术惊呆了!所以这张照片我拿走了!再见!自恋狂!”直到苏昭庭跑出那个地方五分钟后,他脸上的红润滚烫才有降温的迹象,只是手心出的汗表明了他还是不平静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