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心考过后学校就要开始管控手机了，大部分人已经老老实实地把手机藏在抽屉里时不时才拿出来开一眼，还有些好学生非常自觉地把手机留在了家里。
早自习下课时间长些，被好人卡压的动弹不得的淮期被向一航一行人半拉半拖着去上厕所。
程遇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程湘。
「小遇，你的抑制剂在应主任那里，你找时间去拿一下吧」
后面又补了一条：「这边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我马上就回」
程遇看了两遍，才慢慢吞吞地回了一个「好」
应主任，就是应知珩。
程遇知道他。
应家在苑城圈子里是有头有脸的大家，五年前应知珩一个正统血脉的二少爷，跑来公立学校当老师，就引起了轰动。
只是应家大少把弟弟保护的很好，圈子里组局聚会飙车开场都没怎么让他露过面，就算是再好奇，别人也没办法八卦一二。
但应知珩和程湘关系不错，上高中之前程遇见过几面，但还没来了一中后一个星期见的次数多。
当时程遇坚持要来一中读书，程湘就早早联系好了一大推人，里面当然有应知珩。只是程遇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谁——他不喜欢和所有人格格不入，不喜欢哪一头都站不稳，既然决定了以后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他事事都要划条线。
所以上了半年外加休了一年学，他见到应知珩也还是礼貌地喊一声“老师好”。
「我知道了」
程遇又回复一句。
第一节课是老狗的，依旧是先声情并茂地讲了一大串废话，末了满面红光地把手往淮期这儿一指：“好小子！可给我挣面子了！”
底下一群人起哄：“老师，说好的海底捞呢——”
老狗佯怒：“天天就知道吃，沾人家的光好意思？”
“好——意——思——”
“老师你不能独吞奖金啊！隔壁班都请吃饭了！”
老狗一甩手，一副看见他们都觉得丢人的样子：“行了，我一向说话算话的！”
“哦哦哦耶——”
六班特有的呕哑嘲哳式喝彩又抬了上来。
宋岳一只手撑着桌子，拍拍旁边季松林的肩膀，说：“小林子，上学期我们的麻辣烫还是靠你的呢，怎么一点儿都不争气。”
季松林满脸憧憬：“是啊，我说淮哥怎么这么牛！”
宋岳：“……没出息的东西。”
前面向一航听见，转过头解释：“淮期他吧，英语有点儿看运气。”
季松林眼里的光顿时更亮了：“淮哥随便考考都这么厉害！”
宋岳：“……”
向一航：“……我赞同，没出息啊小季。”
收心考完上课进度都恢复了正常，九月底的篮球赛一天天临近，连带着整栋教学楼都躁动了。经常老师上课上一半，窗外突然爆发出一阵轰动，然后教室里几十颗脑袋就开始转来转去。
已经被打断了三次的宋老师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书，“我说你们一个个的，要不要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到窗外去？”
底下哄堂大笑，徐朗大声喊着说：“宋老师还说我们，去年教师比赛谁最积极啊？”
宋老师顿时也严肃不起来了，干脆把课本关上，“那我问问你们，这次比赛有信心吗？”
“结果都知道了的事情已经没有期待了嘛。”有人说。
“这么不自信？说不定我们就能赢呢。”宋老师说。
“老师就别安慰我们了，苑城一中战绩可查的啊！”
宋老师：“既然赢不了你们怎么还这么激动？”
和声：“被虐也能爽到啊！”
宋老师：“……”
现在的小孩儿真是看的好开啊，下课铃响，宋老师卷着课本走出教室的时候想。
大课间跑操项目早在上学期四月底太阳毒起来的时候就暂停了。
上午九点半太阳正辣，操场上一棵树都没有，所以正常是不可能在大课间时看见操场有人的。
但篮球赛高压之下，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况且今年的转校生又高又帅，听说打篮球还很厉害。
“帅帅帅帅帅帅帅帅帅！”
一群人围成圈，首先就听到了徐朗的声音。
“徐朗你站一边！不知道的我还以为老狗来了！”
“声音歧视啊你！”徐朗非但没有站一边，还非常嚣张地顶开俩人挤到最里面。
“淮哥！淮哥！”徐朗挥着手喊，一边还要做出激动娇羞的样子，硬是辐射到周围一圈人都躲老远。
淮期脚下一个酿跄，让对面的魏东来绕过去，擦着边线准备起跳。淮期立刻一个箭步回身，再贴身已经来不及了，他喊了一句“抢篮板”就跟着魏东来跳起来，腰肢发力，向后扭出一个惊人的弧度。
到底是一米八几的人，淮期一伸手打下了那个飞出去的球，“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场外。
裁判是一个小个子的男生，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要吹哨，涨红了脸一口气吹下去，整个操场都沸腾了，围了半个球场的人都抢着去捡球。
剩下半个球场的人忙着尖叫。
“我的天呐这这这这这这这腰！”
“啊啊啊妈妈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校草的腰！”
“跳这么高这是人吗？！”
魏东来掀起衣摆擦了擦汗，走过来碰了碰淮期的肩，“腰太好了吧学霸。”
“还行，刚刚已经是极限了。”淮期回碰了一下他，“贴着线你就投，该说你是见缝插针呢还是什么呢。”
“球场上嘛，得着机会就要发力啊。”
政教楼和操场隔了一条车道，说远也不远，尖叫沸腾的声音传到三楼，程遇抬起眼看向窗外。三楼的位置太高了，从办公桌前只能看见操场上的观众台，看不见球场。
应知珩瞥了他一眼，开口问：“你参加了篮球赛？”
“是的。”程遇收回目光。
“是该多参与参与，”应知珩说，“太阳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个大事，这玩意儿跟过敏一样，你总是要脱敏的。集体活动才是大事儿。”
程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可是你刚刚还说……”
“说什么？注意交往距离？”应知珩关上手上的文件夹，抬眼看向他，“这就要看你以什么身份来定位自己了。”
“对于普通学生来说，身在集体中，交往距离指的是和人的亲密程度，但按照你的理解，交往距离应该是个字面意思上的名词吧？”
程遇顿了顿，“是。”
“还有两个月成年，生长期频率已经在降低了，獠牙也长的差不多，可以控制，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应知珩点了点手上的文件夹。
“这是……？”
“你的检测报告。”
程遇看了一眼，又垂下目光，“但生长期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万一……又突然发了呢？”
“生长期都是有规律的，你那天的事情程湘已经托我在查了，肯定有原因。而且，你不是也坚持到回家了吗？”
程遇没说话。
“如果你真的担心，为什么还要参加这次的篮球赛？高一的那个时候还不够突然吗？”应知珩盯着他，金丝框的眼镜泛着光，嗓音淡漠。
“老师知道？”程遇猛地抬起头，“怎么……？”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上半场的NPC，下半场突然脸色苍白，戴着帽子口罩匆匆离场。这不已经是说烂了的贴吧标题吗？”
程遇无意识地捏住了食指的关节，“老师当时就猜到了吗？”
“是，你高一开学我就开始注意你了。”
“是湘哥和你说的？”
应知珩没隐瞒，“早在高一开学前那个暑假程湘就跟我打过招呼了。不过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你体质特殊，我一直有在观察。”
“这个特殊的体质，不是那种人人都想要的吧。”程遇浅浅笑了一下，“连最新的医疗成果都没能彻底实验成功。”
“技术在进步，”应知珩终于也露出点笑，淡淡地挂在嘴角，“但我相信，人才是主要因素呢。”
“嗯。”
“耽误这么久，你连球赛都没看吧？表白墙上为了你和你那个同桌吵得不可开交呢。”应知珩突然促狭一笑。
“……我不知道。”程遇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正好又是一阵轰动，好像把行政楼前的香樟树叶都震动了，斑斑点点洒下一层金色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