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东君上神的道侣其实是一件足够耀祖耀宗的事,但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知道上神打的是什么算盘。
正常爹娘哪里会让孩子去参加这个。
许见棠能想明白,因此更加觉得他可怜了。
景姒很快把饭送进来了,红烧兔头就摆在最中间的位置,当然不是真正的红烧兔头,仙界都靠灵力维持生命,有人就研究出了用灵力制作的各种各样的菜肴。
百分百还原原生食物的味道,还不用担心染上杀孽影响修行。
许见棠积极给他夹菜,又扭头对景姒道:“景姒景姒,你也坐下和我们一起吃。”
“不了,你们俩一块吃吧,我还有点其他事要办。”
说完给许见棠悄悄传音:“好好抓住培养感情的机会哦,我先走了。”
门一开一关,光影晃荡了下,室内就只剩下两人了。
她没跟男子相处过,感觉应该跟和景姒相处差不多?她和景姒关系就很好啊,和其他人培养感情也是这样子的吧。
“江羨知,你喜欢吃什么?”投其所好,是培养感情的第一步。
“不吃青菜,其他都可。”
许见棠一听,不吃青菜怎么行,“不行,青菜必须吃。”她说的头头是道,“荤素均衡才能更健康。”
江羨知:“……”默默吃下碗里她夹过来的一大堆青菜,颇有些绝望。
所以有问他的必要么?
“江羨知江羨知,你能吃辣的么?”
“不能。”
“你刚不是说除了青菜都吃么?”
“……那你干嘛问?”
“我就想问问,你的意见不重要。”
江羨知:“……”
这一桌实在丰盛,秉承着「绝不浪费一粒粮食」的原则,最终全部光盘。
吃饱喝足,其余的一个清洁术搞定。
许见棠坚信着「吃」是和一个人搞好关系的最重要的途径,这几天变着法投喂他,关系进不进步不知道,反正她吃的很开心。
晚上的人形抱枕她抱得也很开心,虽然抱着不如景姒软,但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有安全感,还能闻到她喜欢的味道。
在江羨知看来就是每天固定饭点会被投喂一大堆吃食。
……还有药。
景姒告诉她:“谁家道侣只在吃饭和睡觉时间见面啊。”
许见棠虚心求教:“那该怎么办?”
于是她获得了一沓话本子,“学学这个,受益匪浅。”
熬夜学了一个晚上,她悟了:道侣就是要无时无刻黏在一起!
翌日一早,她拉着江羨知:“走走!跟我一起练剑去!不用灵力,只比剑招。”
他当然不会拒绝。
许见棠练剑的地方是一处小亭子,四周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树,飞一吹,花瓣落了满地。
在这个地方练剑,剑风扫荡出一大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极具仙气。
许见棠最爱把花瓣挑上天,去捕捉它们下落的姿态。
今日少年穿了一身半,因着身上的伤皮肤看起来格外苍白,让人想要在上面留下浓烈的色彩。
两人步伐交错,许见棠料想他没学过神殿传承里的剑招,刻意处处为难于他,江羨知见招拆招,倒也打的有来有往。
这激起了小姑娘的胜负欲,她不信他能接下她所有的招式,连景姒都不能做到。
小姑娘的招式极其刁钻,都是少年没见过的,两人的胜负欲都起来了,一招一式甚至带上了杀意。
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江羨知隐隐感受到了血肉的战栗,还有伤口被拉扯的阵痛。
一片深红的不知名花瓣被剑风斩成两半,因着风紧紧贴在少年眼尾,许见棠注意到他的裙摆也沾满了花瓣,深红到浅粉随意排列在一起,是说不出的美。
少年抓住这一瞬的破绽,长剑瞬间转到左手上直直刺去,谁知这竟是个陷阱,小姑娘侧身一闪,先是剑尖挑去他手里的剑,再横剑一扫,抵在他腰上。
“你输了。”小姑娘微微喘气,下巴仰起,面上是难得的骄傲。
“愿赌服输。”
这一场打得酣畅淋漓,少年身上出了层薄汗,汗液浸透了绷带,刺痛感让他隐隐兴奋。
“再来。”
许见棠刚想举剑再战,突然眼神一凝,“别再来了,你衣裳渗血了。”
只见少年纯白的胸口处浸出一片红色,像是雪中盛开的红梅,刺眼极了。
江羨知正打的上头,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不碍事。”
许见棠给他一个爆栗,“什么不碍事,先处理伤口。”
这一下给少年打醒了,他深喘两口气,冷静了下来。
“坐下。”许见棠手腕一翻,伤药出现在她手上。
“庆幸我随身带着药吧。不然疼死你。”
花树下,亭子里,少年坐在长椅上,眼睫轻颤,小姑娘蹲下为他细细处理着伤口。斑驳的树影投在两人身上,恍了一下她的眼。
心脏「扑通」一声猛地加重了一下。
……好像和景姒的相处不太一样。
处理完伤口就没再让他碰剑了,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下午是练心法的时间,也是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屋内染着沉香,起静心凝神的作用。
很大的房间内只摆了两个蒲团,许见棠心无旁骛坐在蒲团上很快入定了,视线陷入一片黑暗,往常这个时候她能「看到」自身的经脉网,去疏通和扩张自己的经脉。
可是这次不太一样,识海里出现了细细碎碎的画面,有个声音一直在问她:“什么是无情道?”
“你真的适合修无情道么?”
“无情道到底是什么?”
“……”
江羨知没有入定,他一只手托住下巴,侧头一直在看许见棠,小姑娘似乎入定不太顺利,一直在皱眉。
他离开自己的蒲团,蹲在她面前往前凑了凑,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头,“别想那么多,自己开心就好。”
于是,阴魂不散的声音从识海中褪去,同时她也辨别出了那个声音——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她对自己的道产生了怀疑,什么时候,为什么道心会突然不稳?没有一点道理。
从小到大,她明明一直坚守着道,也心怀着天下;她平等看待万物,也从未杀生。
“仙长。”
她现在是半入定状态,神识几乎覆盖了整个神宫,外面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她察觉。
“怎么了?”是景姒,就在门外不远处。
“外面魔族已经攻打过来了,边疆一直在呼喊神女。”
「神女」是大多数人对她的称呼。
“让他们再坚持几日。”看来报信的仙娥面露难色,她多问了几句,“怎么了?很难么?”
“这倒不是……只是外面流出了些谣言,说、说殿下一点也不顾民间,不配为神女,不如早早下位,让更有能力的当。”
景姒气笑了,“殿下没能力他们就很有能力了?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被人稍微一忽悠就上钩了,给他们传回去,坚持不住就用命去填,直到最后一人战死。”
“是。”
许见棠睫毛轻颤了下,睁开了眼,面前是一张放大的脸,这真的是一张没有缺点的脸,即便如此之近还是没找到任何瑕疵。
“离这么近干嘛?”
“你皱着眉头,我给你抚平了。”
这个行为足够亲密了,她也不反感,他们算是培养出感情了吧?
她不敢再擅自行动了,等景姒回来问问景姒吧。
晚饭时间,趁着景姒来送饭,许见棠拉着她进了旁边的隔间:“景姒景姒,我们培养好感情了,今晚就可以动手么?”
“不行。”孩子离得太近,她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额头,“还远着呢,慢慢来。”
“可是……”
“边疆的事有我们呢,”她猜出了点什么,“自己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我们不会让魔族踏入神宫一步。”
晚上,许见棠想起了之前看的话本,虽然文字总是意有所指,但上面有图片,道侣之前好像是要嘴对嘴抱在一起来着,地点是床上,时间是晚上。
许见棠认为这是一件严肃的事,她叫了一声少年,“江羨知,我们来做点道侣之间应该做的事吧。”
江羨知:“什么?”
“这是我从话本上学的,你坐起来别动,配合一下。”
江羨知好奇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乖乖坐好。
许见棠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她总觉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点奇怪,但这是景姒找的书,她相信她。
她慢慢靠近,心跳也越跳越快,她将一切异样都归结于是自己太紧张了。最终她的姿势像是在抱他一样,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头发蹭的他痒痒的。
下一瞬,手腕上有强烈的束缚感,许见棠用发绳绑住他的手腕,一个反剪将他抵在墙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江羨知懵了一瞬间,很想问:你看的这书是正经书么?
但他被施了禁言术,张嘴只能发出「嗯」和「啊」的音,他紧紧抿着嘴,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
“我接下来要和你接吻,”这个词也是从话本里学来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果然是这样。
小姑娘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江羨知不自觉紧绷了下腹,只觉得有一股电流窜过四肢往下而去。
不行,不能这样草率。
况且,这也不是完整的那个她,恢复记忆后她会后悔的。
嘴唇就要碰上了,江羨知藏在衣料下的手臂青筋暴起,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猛地偏过头。
“怎么了?你不愿意么?”她解开禁言。
“……不是,你会后悔的。”
许见棠认真道:“不会,我不会后悔。”
该后悔的是他才对。
当她的剑刺向他时,他会不会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