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看到警察递过来的照片，一拍大腿就说道：“他啊，他家庭条件不好，为了养家去夜总会当男模儿，这孩子还总受伤，但他姐从来都不关心他。可怜见的，他只有他姐这一个家人。”
王婶叹息着摇摇头，警察又问王婶这个男人的名字。
“他叫怀瑾，不知道他姓什么，平时除了他姐也没人喊他。”
……
照片上的人，死于不久前，在中缅边界线上。边防驻军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而且全身上下血肉模糊。
他下半身的肉几乎磨没了，上半身也好不到哪去，鲜血淋漓。一只青白僵硬的手堪堪越过边境线，手指骨凸得吓人，只有一层皮包着。
他手里握着一张沾满血的破布，那是关于缅玛毒枭的情报。
情报经边防官兵之手传到了公安部禁毒局。
……
“队长，查到了，这个人在系统上的名字叫赵瑜。怀瑾不是他的真名。”
警方这边成立了案件，调查赵瑜被骗往缅北一事。
“他有没有家人？”
“有一个，叫赵幼玉，是他姐姐。他姐曾经因为麦垠被祁阳支队拘留过。呃，王队，他姐也死了。”
“知道了。”
王队没抬眼，反反复复看着摸排回来的线索。
这个赵瑜，初中学历，家庭贫困，工作稳定。虽然他是在会所工作，但是社会关系可以说是一点也不复杂，平时也不与人交恶，查手机也没发现异常，究竟是怎么被骗去缅北的呢？
王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父母呢？”
“户口本上没登记有。”
“那做一下DNA比对吧。”
三天之后，DNA比对出了结果。
“查到了王队，赵瑜的父亲叫赵忝，是祁阳本地人，赵忝的妻子叫王灵，上河人，两人二十三年前有一次出境记录，从那之后没有再入境。
这夫妻俩心这么狠呢，卷走亲戚朋友的钱，还留下一双儿女无依无靠的。”
查户口的工作人员“啧”了几声。
“吴成明，工作的时候不要随意代入个人情绪。”
王队瞥了一眼这个正在摇头叹息的青年，继续看起资料。
……
两年前。
“你他妈还知道回来啊？啊？问你话呢，整天拉着个脸像死了全家一样。真他妈的晦气。”
赵幼玉嘴边叼着烟，但不妨碍她教训自己的亲弟弟。
赵瑜转动着磨黑的钥匙，透过老旧生锈的绿铁门看到里面骂骂咧咧、穿着汗衫短裤拖鞋的姐姐，表情柔和没有丝毫怒意。
像一只温顺的绵羊。
“姐，我回来了。”
赵瑜每天下班都会跟姐姐报备，即使迎来的是叫骂和殴打。
“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部是你咎由自取。”
姐姐走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似是十分憎恨他这个亲弟弟，随后“嘭”地一声重重关上了卧室门。
赵瑜没回应，只是深深地望着泛黄的卧室门，然后又走开。
家里还用着十几年前的灯泡，昏黄的光线笼罩着客厅和厨房，家具只有一张坑坑洼洼的大理石桌子和掉皮的绿沙发，黑黢黢的墙壁包围着一切，这个家显得格外邋遢。
凌晨五点半，赵瑜在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方便面。
吃完方便面，就躺在沙发上睡觉。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在这里睡了有两千五百多天。
赵瑜生得一副好样貌，有着一张让人难以忘怀的脸。他的五官立体，面部线条却柔和，给人一种清冷的美感。
他躺在沙发上合眼休息，眼睛似两轮弯弯的月亮，碎发散落在额前，为他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第二天下午四点，赵瑜按时把一个月的工资押在桌上。
厚厚的一叠红纸，承载了他的一部分生命。
“怎么越来越少了，一个月就挣这么点儿钱，够谁花的？”
戏谑的声音传到赵瑜耳朵里，赵瑜望向姐姐。屋内烟雾缭绕，遮住了姐姐的脸，姐姐还在不停地吞云吐雾。
“姐，这个月点我的人少，所以就得了五万块钱，我已经努力去挣了。”
赵瑜低下了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赵幼玉哈哈嘲笑了几声，“努力？努力算什么，你得拿命去挣钱，拿你的名声去换钱，怀瑾，你懂么？”
姐姐又开始了，每次一提到一些她敏感的词汇，姐姐就像疯了似的狂飞刀子。
赵瑜没说话，低着头。
赵幼玉掐着烟直接怼着自己的皮肤灭了，烟头和皮肤接触，滋滋作响，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的大腿内侧有不少的痂痕。
“瞧你这张病入膏肓的小白脸，别被女人给玩死了。”
赵幼玉朝地上吐了口黄痰，手指灵活地跳跃在纸币间。
“这五千，你的生活费，别整天吃你那个酸菜泡面，臭死了。”
赵幼玉将钱拍在桌子上，面上带着浓浓的嫌弃。
“谢谢姐，我知道了，以后不吃了。”
赵瑜看向姐姐，狂压嘴角，却还是有一点点上扬的弧度。
这个笑，被姐姐发现了。
“别这样对我笑！好恶心。”
赵幼玉突然发疯，她捂起了自己的耳朵，大喊大叫。
钞票扬起散落一地。
赵幼玉最不喜欢他笑。
“姐。”
“你滚！”
赵瑜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姐姐对自己凶神恶煞又嫌恶的样子，最终收回去了。
“姐，你别这样，我这就走。”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即使姐姐已经这样很久了。
赵瑜一个人沉默地走在大街上，偶然被人撞到。
“你眼瞎啊。”
“对不起。”
麻木的他下意识的回复就是道歉，即使他没有犯任何错。
璀璨公馆，赵瑜来到员工洗漱间洗漱，洗去皮肤表面的油脂污垢，留香沐浴露，多按几泵，连头发也要洗得馨香柔软。
洗漱好后，他回到会所分配给优秀员工的暂住房间。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熨好的白衬衫，穿上，再配上一条一面是暗蓝色一面是条纹亮面的丝质领带，增添一些时尚感。
衬衫外搭一件缺口领灰色十字条纹西装马甲，马甲上的单排扣露出来。
直筒西裤和外套选择同样的灰色十字条纹样式，外套平驳领的设计显得整个人更加沉稳。
赵瑜最后打理的是发型。
把头发三七分，收拾得干净利落，最后再抹上一点发胶给碎发定型。
他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在西服的修饰下，他的身材显得更加修长，容貌没什么改变，但整个人的外在形象却不同了。
那个卑微敏感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感觉没问题后，他走出了房间，到了经理办公室。
敲响门获得应允后，赵瑜打开了办公室门。
一开办公室门，他就看见经理在打电话，只不过经理一看到他，就连忙把电话挂了。
经理大步走了过来，亲昵地拉他进办公室，状若诉苦地说道：“诶哟小赵，你来得正好，我刚才还愁找不到人顶上呢。A1380的客人原来选了小九去陪，但是小九中途不舒服送医院去了，现在客人那边还缺一个人陪着，你看……你方不方便过去一趟？”
赵瑜没有犹豫，直接应了下来。
家里还需要钱。
经理立即眉开眼笑，直夸他不愧是工作达人。
经理带着赵瑜推开了A1380的门，厅里有好几个女生，看样子二十多岁。
一见到赵瑜，她们几乎是喜欢得不行，没等看别人，立刻定下了新的陪侍人选。
常来的人都知道赵瑜是这里的金字招牌。
走廊尽头有个穿黑色西服抽烟的男人，瞥见了赵瑜突出的身影。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走廊另一头的赵瑜的背影，问身边的同样是陪侍的男人：“他是谁，看起来很出挑。”
“他……好像是赵瑜吧，应该是了，A1380，叫来救场的。”
“赵瑜？这个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优秀员工啊……看样子挺受欢迎的。”
“那的确，他算是我们之中的头部，回头客最多。”
“他喜欢男的女的，找个机会引荐一下？”抽烟的男人恶趣味地说道。
“我去，不是吧，你竟然好那口，你不是直男吗？”
“开个玩笑，我只是好奇你们的头部是什么人，毕竟他看起来应该很能赚钱，我取取经。”
他又吐了一口烟，眯了眯眼睛。
“得了吧你，这个会所里谁能比你有钱，你别忘了这可是你的产业。”
抽烟的男人呵呵笑了两声，把烟灭了，并不回应。
他叫林翻澜，是璀璨公馆的主理人，也是林氏药业的总经理，更是医药世家后代。
由于是富四代，他常常游走于各种正式场合，身边尽是高端的精英和上流人士，见得多了自然也熟悉他们的风格。
但在这种地方，林翻澜没想到会看见一个穿着正式、正确且美观的“会所男模”，与其他男模形成鲜明对比。
尤其是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穿得跟卖保险一样的他的男模朋友。
他内心起了一股惜才欲，也可以说是挖人的欲望，只不过是在自家菜地挖来挖去。
有审美的男人很少见，赵瑜还经过了会所的“情商检验”，拥有众多回头客，这样的人如果换一个平台，会发展得更好。
而林氏药业公关部正好也缺少这样的人。
他认为赵瑜是个可造之才，或许他能够将这个人带往更高处，为他工作，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于是他拨通了会所经理的电话。
“喂，刚才你领进A1380的那个小子，你有他联系方式吧，推给我，我有点事找他。嗯，对，就是那个人。好，把我名片推给他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