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文｜魏然
2025.1.23
少女身穿白衣坐在榻上。
面庞苍白虚弱，额前的发丝垂落，遮住她半张脸。
扇子在指尖轻轻的摆动着，白如玉石的手上，玉石镶嵌的红色戒指很是夺目。
大拇指微微摩挲着那戒指表面，蛇身盘在上面，她眯起眼直勾勾盯着门外。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精致的绣花屏风，赤红的窗帘轻轻摇曳，映衬着柔和的灯光。
夜风轻拂，竹影摇曳，袅袅的夜雾渐渐升腾而起。风一吹，引的窗户连连作响。
女人起身命婢女进来更衣洗漱，铜镜前，蒂姬看着镜中人，与她不同的是对方身着嫁衣，凤冠霞帔。
不知过了多久，镜子终于恢复正常。蒂姬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生的极美，纤眉朱唇，眼尾上挑，矜贵优雅，每每望向他人时，身上总带有上位者睥睨他人的尊贵气势。
她长的很是妖娆，但却不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不为之倾心。她所到过的地方，雁过留声，但却不留踪影。
人称，心狠手辣的妖孽。
……
“北山有一妖，生得极为妖媚，得此血可永世年轻。”茶楼内，说书人娓娓道来，时不时看向被屏风挡住，只漏出被遮住侧脸的男人。见男人没有任何举动，他继续道：“但听说，天玺之年，这妖被裴家收服。这…说是收服，不如说是…”讲到这，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台下有人忍不住好奇，开始大声喊道：“不如是什么？倒是说完啊？”
那说声人笑了笑，扇子在桌子上一敲，道：“今日说书就到这吧！”
台下观众不欢而散。
约摸着时间，大概已经过了二更。屏风后的男人拿起桌子上的剑，将银子放在桌上，随后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裴玄身穿一袭白衣，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佩着朱红白玉腰带，一根红丝线将头发高高的束在脑后，剑眉下黑色眼眸像晕染不开的墨。
男人跃上马背，鲜衣怒马，一骑绝尘，扬鞭而去。
冬日落雪，银装素裹，风声呜咽，似涌动的浪花般汹涌澎湃，如一只即将张开血盆大口匠人吞噬的怪物。
-
裴家老宅内。
蒂姬坐在床榻上，等待着夫君。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上突然渗出一些水，那水晶莹剔透，与常见之水不同。它散发着微弱的白光，从那白光中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好似一面镜子就这样摆放在面前。
蒂姬眉头一皱，轻轻嗅着房间内的气味。她并不喜好鼓捣什么香，所以室内她没有摆放任何与香薰有关的东西。但这一刻，她却清楚的闻到了一股湿漉漉的香。
这香中还带有一丝腥气，熟悉又陌生。
蒂姬并未有任何的反应，她就这样坐着，静等着那妖怪现身。
果不其然，一阵风将原本关上的窗户吹开，冷风刺骨，但蒂姬依旧坐如盘龙般稳而有力。
见蒂姬迟迟没有动作，那妖开口，声音阴森而动人，“帝姬啊帝姬，人人都道你是妖，对你又打又骂。而你却与那些愚蠢的人类一般，对付着你的同类。”
她大笑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阴森可怖，“你以为你这样他们就会感激你吗？那你就错了！人是没有心的！”
蒂姬睁眼，一鱼尾人身的妖怪现在眼前。她的耳朵长而尖，珍珠点缀在每个肌肤。蓝白色的长发垂于腰间，如海藻般轻盈飘逸。
鲛妖，一种鱼妖。相传眼泪可化为珍珠，可治愈任何伤口与疾病。得其心脏者，无论身心受到多大的伤害，都能够安然无恙。
但它们报复心极强，一人做错，满门抄斩。即便在襁褓的孩子都不会放过。
“你知道我为何要在今日来找你吗？”那鲛妖飞快的来到蒂姬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嘴唇贴在她的耳边，细声问道。
蒂姬猛吸一口气，“为何？”
“帝姬啊帝姬，你苦苦为他修炼万年，无论哪一世都围绕着他转。你的用心良苦他看到了吗？大婚之日，你的裴郎在哪呢？”那鲛妖放声大笑着。
蒂姬心脏一抽，但很快便醒了过来，她紧咬牙关，“蓝灵，你以为我与其他小妖一般，会受你蛊惑吗？！”
“我只是心疼你，当初我们很是交好不是吗？我可不希望我昔日的好友因为一个人类而失去自己。”蓝灵轻轻伸手，一颗珍珠悬在蒂姬面前，“鲛妖的珍珠可是很娇贵的，你知道。这一颗送你，我们交手。如若你输了吞下这颗珍珠，我带你回古妖林，如若你赢了，我此生不再与你相见。”蓝灵悬在空中，身旁满是白蓝色的光。她盯着蒂姬，神色中满是无奈与期望。
蒂姬略一迟疑，随即她一挥手，那由蛇缠绕的戒指转变为一把长鞭。这长鞭满身通红，散发着黑红色的亮光。她披散的长发被风吹起，在这被红色包围的室内很是违和。
蓝灵一惊，喃喃道：“这是…红鹜歩水鞭。”
红鹜水莲生，一步一翩跹。
顾名思义，此鞭抽出一次，被打中之处便会生出莲花。听闻是蛇妖一族最为宝贵的法器，只有蛇王才能够拥有。
蒂姬冷哼一声，“于我，你还太弱。”话出口，手中长鞭在空中飞舞，如长蛇向蓝灵游去。
蓝灵反应过来，旁边一闪，她垂下眼帘，心如止水，从怀中掏出五根青蓝色的弦于空中。手指轻弹，一道悠扬优美的旋律在空气中流动着。她微微张口，随着伴奏的声响哼着歌。
“不自量力。”说罢，蒂姬收回红鹜歩水鞭，戒指重新回到指间。她直视着蓝灵，不多时，音乐声结束，只剩下蛇吐信子的声音。不知何时，房间内一红一黑的蛇正立在蒂姬身旁。而此时的蒂姬，双目猩红，紧闭双嘴，就那样看着眼前人。
直到面前人跌落在地，口中吐出一口黑血，她才恢复正常。
蓝灵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
蒂姬走上前去，那两只蛇没了踪影，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蓝灵，慢慢的蹲下身，俯视着她，“别再回来。”她将她给自己的珍珠一同扔在她的身边。
说罢，她起身转身要走，却被蓝灵紧紧拽住。
蒂姬停下脚步，不解的看她。
“帝姬，你可曾后悔？”
“后悔？”
“如若有一天你后悔了，整个妖族都不会容下你。”说完此话，蓝灵便消失了。但她身旁的珍珠却安静的躺在原处。
蒂姬弯腰将它捡起，从橱柜中拿出一个盒子将它放了进去。
……
裴玄回来时，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他蹙眉跨过门框，将佩剑卸下，问道：“你在做什么？”
蒂姬将手中的盒子放回到橱柜中，不急不慢的做完这一切后，才回答他，“找东西。”
裴玄睨她一眼，见她依旧像以往一样冷静，便叹了口气，“早些歇息吧。”
蒂姬身影一顿，他明知自己是为了等他。但他却能心安理得的说出那句早些歇息吧。
蒂姬感觉眼眶有些酸涩，但还是强忍住了泪水。她扭头看向裴玄，只见他站在那鲛妖受伤之处。她顺势看去，地上还残留着蓝灵的鲜血和留下的水。
她自知瞒不住，但还是撒了谎，“刚刚玉兰进来时候将水不小心打翻了，碰到桌子上破皮留了点血。”
裴玄眼瞳阴暗，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便上了床。
蒂姬将那处打扫干净。
她躺在床榻上，耳边传来枕边人的呼吸声。她侧躺着身子，眼泪止不住的流。
裴郎啊裴郎，我为了你放弃了我的亲族，为了你我背叛了所有人。到头来你依旧还是不爱我。
今夜本是我们的大婚之夜，你却不愿早点回来与我面对，难道在你眼里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