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禁

    在秦傲天和李知仁谈恋爱的时候,还是娃娃的李知信曾经因为充当僚机,所以被带去邗州直辖县的普惠寺玩过一段时间。

    在昭虔大陆,若是孩童自小身体孱弱,一些父母,尤其是有佛教信仰的父母,会选择将年幼的孩子寄养在寺院中,或是挂名于寺院中的某位佛或菩萨的座下,成为名义上的弟子,以此祈求庇佑。

    而在普惠寺这座女众寺院,李知信就结识了一位因为体弱多病,而寄养在寺院中的世家小姐。

    她的名字叫王静。因为王家常年向惠普寺布施,因此王静是寄名在寺院中的,只需要定期到寺院中参拜。

    李知信会主动在普惠寺结交王静,且多年来一直和她保持书信往来,是因为她穿越到昭虔大陆之前的名字叫王婧。

    而她之所以没有把这份友谊关系告诉身边的人,是因为她察觉她的社会关系或多或少都依附李家,哪怕是同样来自现代的大姐夫秦傲天。

    ‘若是有一天,我彻底回不去李家了呢?’

    而这一天终究是来到了。

    逃命似的离开慧州后,李知信直接去了直辖县的普惠寺。这一路上她只要经过热闹的城镇,就会换一身行头,再调换匹新马上路。

    终于在身上的碎银快要花光前,她到达了普惠寺,并与多年未见的闺蜜王静奔现成功。

    “这是我们府上刚离世的一名侍女的户贴,她是受雇的良籍,所以你依然有人身自由,只是免不了要吃些苦。”

    “天呐!”

    李知信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内心的感激之情。王静瘦得像纸人儿一样,她怕把人家碰碎了,于是只能讪讪地收回手,然后后退两步朝她用力地鞠了一躬。

    “静啊,你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回到王家后,李知信换上了王家侍女的衣服,又去管家那登记了户贴。从今天开始,她就被安排去贴身服侍二小姐了。

    “真是难为你……真是难为二小姐想得这么周到啦。”李知信纠正了一下称呼,同时笑着给王静行了个礼。

    “主意虽是我想的,但事情却是老师办的。他能这么巧地找到合适的侍女,倒也是真让我吃惊呢……”

    王静的纤纤玉手绞着丝绢罗帕,后面的话越说声音越微弱,就像是在喃喃自语,但是她微蹙的眉眼却透露出严肃来。

    王静的这位老师李知信当然听说过。

    他曾经是废太子的东宫伴读,自从现在的康国皇帝被立为太子并登基称帝后,他就因罪被褫夺官职、贬为庶民。

    王家是康朝的高门巨族,不用也不屑参与党争,王静的祖父因为看不得明珠蒙尘,所以聘请他做王氏私塾的教书先生。

    而他似乎格外赏识身体孱弱却聪慧过人的王静,所以哪怕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和其他家族子弟一样去私塾,袁棠华也自请在王府书房给她教书。

    李知信从没见过袁棠华,但因为王静无论是气质还是体格,都有些林黛玉的影子,所以袁棠华在她心里的形象参照了86版《红楼梦》的贾雨村。

    但这个形象在她见到本人后,瞬间坍塌成了废墟。

    “老师,这位便是李知信。”

    “知信拜见袁先生。”

    作揖完的李知信再次抬眼偷偷打量了眼他——这哪里像是快四十岁的人呀,说他快三十岁还差不多。

    ‘据说古人平均寿命差不多60岁,那袁棠华也算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居然还如此得老来俏!原来离职真的会让人变年轻啊。’

    袁棠华和李知信客套且疏离地交谈了两句,便开始了今日的讲学。

    昭虔大陆有他们自己的历史,也有他们自己的圣人,李知信小时候刚接触这些的时候还觉得很新鲜。

    但时间一长,她就发现这些天地自然之理、社会法制之理、礼乐教化之理都有相似的内核。

    她最喜欢的还是昭虔大陆的“历史课”,因为她可以纯当小说来听。

    今天袁棠华接着讲述的,正是昭虔在半世纪前争取“男女双洁”的经过。

    当他列举“男女双洁”党和“女洁男非”党各自从天上请了哪些神仙下来助阵时,李知信忍不住咬着口腔内壁的肉,才不至于在这么严肃的场合笑出来。

    ‘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封神演义》啊。

    真是难以置信,几百年后或者几千年后,昭虔大陆进化成了现代,拍的古装权谋奇幻仙侠剧,剧情居然是两个阵营的凡人拉着神仙,展开关于男女贞洁问题的斗争……诶?’

    李知信咂摸咂摸嘴巴,感觉似乎有些可笑。

    这样吃斋念佛、听书学习的生活过了快两个月,李知信已经很好地适应了李家的生活。

    她虽然不轻易与人交心,但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当她在王家再次见到司马怀州的时候,她第一次有了对命运妥协、遵从剧情安排的想法。

    “你离开慧州的这三个月,我派人四处调查你的踪迹,但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司马怀州微眯起眼睛俯视她,“如果不是王家墓园出了大案,我是不是永远都没机会再找到你了?”

    李知信被他冷峻的霸气威慑,有些不快地退后半步。她平生最讨厌的人设就是“霸道总裁”。

    之前司马怀州将他强势的一面收敛起来,装得一副高冷矜贵,她尚且会觉得不适。如今被他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吓到,李知信害怕之余,也重新被激发出了反抗情绪。

    “人间蒸发?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在外面游历山水、拜访朋友,我不需要向谁汇报我的行踪吧?”

    司马怀州今天依旧穿着一身墨蓝色常服,但他却从腰上解下一块红木紫光檀浮雕令牌,再将其举到李知信面前。

    “李家人回到春申县后,就向官府告知了你的‘死讯’,李礼已经加急将你的户籍注销了。也就是说,”他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凝视着她,低沉的语气里掺杂了些许嘲笑,“你现在是脱籍流民,按律我应当把你带到县衙去。”

    眼前这块大理寺腰牌刺得她眼睛疼,她厌恶地移开目光,却被司马怀州捏着下巴转过脸来。

    面对他略微凑近的脸,李知信当下立刻又后退一步,却被司马怀州一把拉住了胳膊。

    她尝试挣脱,但完全没法抵抗他的力气,“李知信已经死了,我也不是她,我只是王家的家仆一个,你凭什么把我带去县衙?”

    “既是家仆,你是贱籍还是良籍?若是良籍,何来的户籍;若是贱籍,我现在怀疑你和王家墓园的盗窃案有关,立刻带走!”

    “你这是公权私用!”

    司马怀州凑近她耳边威胁道:“你也不想连累王家偷偷收留你的人吧?”

    被司马怀州带走软禁起来的路上,她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柏乐和王谦在一起了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李知信便不再搭理他了。

    她在任何人不得进出的屋子里待了三天三夜,其间司马怀州因为要调查王家的案子,所以未曾露面。

    李知信不想绝食或者自残来抵抗,越是被困于受虐的处境,她越不想通过自身的痛苦来换取男主的自责。

    但天杀的剧情还是让她在寒冬腊月吃馊饭、在密不透风的屋里冻感冒了。

    司马怀州终于带着郎中来看望了她并将她带到了更一座更豪华的大宅子继续软禁。

    说实话,当只想她等药放凉了再喝,却被司马怀州压在床上强行灌药的时候,她真的被男女之间的体力悬殊吓到了。她从来不觉得女子贞洁丢失是多么重要的事,值得昭虔人这么小题大做地讨论。

    但司马怀州未动她分毫便离开后,她是真的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庆幸昭虔把“男女双洁”写进了律法里,这才让司马怀州管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春节一天天地临近了,她这才知道,司马怀州租了这么大的一座宅子,就是为了留在邗州过年。

    府上服侍李知信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从婢女到守卫,全都添置齐全。

    这天饭点,李知信照例在等婢女送餐,但跟着走进来一位打扮得极为艳丽的红衣女子。

    李知信以为这姐是那种张罗喜事的娘子,她惊愕地问:“司马怀州不会准备这两天就和我成亲吧?”

    “呵,痴人说梦,”这女子不屑地嗤笑一声,“司马府的夫人只会是我。”

    说完她就让身后的婢女给她灌药。

    李知信从小就在武侠文里摸爬滚打,再大了些还跟着种田、做生意的二姐忙前忙后,身体素质还是非常好的。哪怕被两个婢女围追堵截,她也能抄起随手的凳子、妆盒把她们往死里打。

    见屋内闹得人仰马翻,门外的守卫忍不住进来提醒。

    “杜小姐,公子晚上就到直辖县了,你可不能伤了她。”

    李知信立刻反应过来,司马怀州这么多天没出现,原来是出远门了,但他今晚就会过来。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她握着被砸断的凳脚,用带尖锐木刺的那头对着在场所有人。

    “一碗三棱红花汤,不会要了姑娘性命的。”杜小姐扶了扶发间的珠翠,“姑娘既不喜欢公子,不如与我合作,我来助姑娘逃离司马家。”

    “红花?那不就是避子汤吗?”李知信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不敢相信地摇摇头,“康朝男子结婚前不是得守贞的吗?”

    杜小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笑得前仰后合。门外的守卫和被李知信砸破脑袋的侍女都乖乖退回外面,但看他们的表情倒是波澜不惊。

    “你和司马怀州早就行过房事了,是吗?”李知信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

    杜小姐妩媚一笑,没有回答,她只是嘲讽说:“司马丞相家的公子守贞?你真是在乡下长大,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啊。他这样公卿世家出身的人,要守什么贞?”

    “我和你合作!”李知信迫不及待地和她说,“我只是被强撸过来的,根本没有进司马府的想法。你想怎么合作,我们可以坐下来细细谋划呀。”

    纵使李知信再不想自虐,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司马怀州进门的时候,李知信嘴里含着布条,手里握着那尖锐的凳脚直直地刺向了自己的小腹。

    昏迷之前,她推开了捂着她伤口怒吼的司马怀州,断断续续地从牙缝里挤出“不要碰我”四个字。

    再醒来时,她手脚被绸带绑在床榻上,上过药的小腹绑着绷带,稍微一动就疼得她冷汗直冒。

    李知信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还好司马怀州不在屋内。

    因为伤口发炎,所以她此刻还发着烧,口干舌燥得感觉嗓子要冒烟了。

    她用虚弱的声音叫唤外面的下人进来,结果喊来的却是该死的司马怀州。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扭过头不看他。

    “你知道我被你关在这儿的日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一直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变成的女主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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