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二十五岁生日那天,也传来了他白月光归国的消息,
彼时周围的人全都不怀好意的望着我,
第二天,关于他跟白月光的瓜满天飞,
「钱都转过去了,我不欠你的了。」
我踏上了飞往异国的飞机,没想到周扬却疯了,我消失之后,他开始满世界找我,
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再喜欢他了。
1.
我跟周扬的初次相遇挺有意思的,网上传的男主在篮球场上肆意飞扬,不经意间与女主对视,浅浅一笑,彼此倾心。
很不巧,我与周扬的相遇却是他手握篮球结结实实的扣在了我脑袋上,直到上救护车我还迷迷糊糊的想,今日绝对是没背书造的孽。
我叫栗媛,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的闪光点,长相平平,身材普通。
周扬经常捏着我的脸,开玩笑「你真的很普通。」
我觉得也是,但凡我再漂亮点,学霸的前面必须再加上美女两个字。只是可惜,没有人生来完美,此后人生路上都是对自卑的缝缝补补。
我自知自己平平无奇,想让别人多瞧一眼就只能靠自己的实力,于是我埋头苦读,次次年级第一。我与周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才对。
他离经叛道,张扬又肆意,家里有钱可以随意挥霍,就算成绩不好也无所谓,总有人乐意追随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钱,还因为他的脸。
他的长相是标准的江南白月光,一双眼睛里像是含着秋水,只是轻轻一笑就让人怜惜。但是周小少爷最厌恶别人怜惜他,他的脾气很坏,令人摸不着头脑,经常动不动就生气,没有人会数十年如一日的陪在他的身边,除了我。
只有我会在凌晨三点接到他的电话后立马起身前往,哪怕他只是随意跟朋友打个赌。
我着急的推开酒吧的门,男男女女唏嘘的声音立马传来
「哟!还是周哥神。」
「只要周哥一句话,栗媛一定会赶来。」那人调笑着望向正中间的周扬。
「我愿赌服输,自罚一杯。」那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的太阳穴突突响,却还是深吸一口气,走到周扬跟前。
他嘴角噙着笑,身形隐匿在一片黑暗中,他安静的坐在那,周遭的一切仿佛与他毫无干系,可是他面前的酒杯早就空了。
「周扬,玩够了么?」我尽量稳住声线,
他抬起头看着我「不乐意?」
「你生气了。」他笃定的说。
「我明天还要做实验。」我说。
「那明天不去了。」他回道,随意的一句话已经彰显了他最后的耐心。
似乎是察觉到我与他之间的僵硬氛围,周遭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是啊,旁人都知道我从来都不会拒绝周扬,他说什么我都会照做,而关于周扬不爱我的事实,旁人也心知肚明。
徐音才是他爱了十几年的白月光,更何况他们还是青梅竹马。要不是因为徐音执着的要去追求自己的音乐事业而出国留学,周扬女朋友的身份怎么会轮到我头上呢?
只是可笑的是,两人争执的时候我恰好在场,就这样成为了两人play中的一环。
当时周扬怎么跟徐音说的呢?
「你要是想追求你的事业,我们也就完蛋了。」
周扬就是这样,强硬又霸道。从来都不允许旁人忤逆他,他的偏执跟占有欲太强了。
他不喜欢徐音被旁人瞧见,更不喜欢有人对徐音表露出任何关于爱的情感,因为那是属于他的小青梅。而音乐本身就要被万人簇拥。
徐音是天之骄女,之前我觉得没有人会生来完美,但是除了徐音。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强大的女孩子,虽然我们之间横插着一个周扬,可是她并未对我表达出任何恶意。
她曾对我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小媛你很勇敢。」
是啊,我很勇敢。
除了勇敢,我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天赋。
可我总觉得勇敢也拿不出手,毕竟周扬是她的男朋友,而我只是永远上不得台面的备胎,连替身都算不上,因为没有人能替代徐音,也没有人能替代徐音在周扬心中的地位。
第一次见面,周扬将我送进了医院,虽然我感谢他还想着头晕目眩的我,但是周小少爷也只是送我进了医院,救护车上也只有我跟护士两个人。
住院第二天,我被确诊为脑部淤血加脑震荡,或许是因为我是学霸的身份,又或许被周扬拿着篮球暴扣脑袋的过程太过有趣,总之这件事情引起了学校师生的注意。
周扬又自带热点体质,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各种各样的八卦,说是八卦,其实都是对我的个人霸凌。
甚至出现了「年级第一为吸引校草注意力,竟自导自演受伤入院」的传闻。
我再也受不了了,偷偷摸摸的想要从医院溜回去,却跟周扬碰了正着。
他懒散的穿着校服,手上拿着咖啡,推门关门一气呵成。
「你想去哪?」
我正有气没处发,张牙舞爪的抬起头却结结实实的愣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
「想走?」他扫了一眼我的大包小包「不行。」他平淡的拒绝了我。
我却从头到尾支支吾吾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哑巴了?」他皱着眉头,
「冤有头债有主。」他淡淡的说「我负责。」
「我叫周扬,周扬的周,周扬的扬。」
从此,周扬便在我已经淡去的青春末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曾以为他是因为篮球暴扣的事情心有愧疚,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徐音担心我。
十六岁的周扬最听徐音的话了。
2.
徐音走后的第一天晚上,周扬出现在了我的宿舍楼下,他高调的整了一出告白,我心里清楚他这样做不是喜欢我,只是想让徐音知道他没了她还能找到下一个。
至于为什么是我,因为徐音也知道我。没有哪个前任在知道自己曾经比下去的对手站在了自己的头上时会有多开心。
当时我怎么说的呢?
我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语句问「周扬,你真的喜欢我吗?」
或许是周遭起哄的人群,肾上腺素飙升导致他开心又激动,他说「栗媛,我真的喜欢你。」
「跟我在一起吧。」
他的那双眼睛太亮了。
让我以为他真的爱我。
我同意了,没遇到周扬之前,我的人生太无趣了,所以哪怕他不是真的爱我,也让我愿意去尝一尝爱情的苦。
起初我与他也像普通情侣那样,周末没课就出去吃吃喝喝,我也曾觉得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那段时间,我沉迷于恋爱,记忆最深的是有次我正在教室上课,周扬打来电话,一接通他第一句话便是委委屈屈的说
「你在哪呢,我把脚扭了。」
「你过来吧,我需要你。」
应该没有人会因为四个字就直接去找自己男朋友吧?毕竟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又不是医生,也没有经验,但当时恋爱脑上身的我便直接翘了课,而且还是着急忙慌的转身就走,丝毫不顾及还站在讲台上的老师。
但是周扬大少爷怎么会原地等我呢?
等到我赶到操场,就被他朋友告知「周扬已经去医院了。」
可当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到我喘着粗气一口气爬上四楼,推开骨科的门时,周扬的朋友正围着他,而他在中间正低着头刷手机。
「没事吧?怎么就崴到了。」我一脸担忧。
他却干笑着不动声色的躲开我伸来的手「你真来了啊?」
他周围的朋友不怀好意的笑,我愣住,好似明白了什么。
「我翘课来的。」我缩回手,笑了笑「既然没什么大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他点点头,又拿出了手机「你先回去吧。」
周扬什么都明白,他怎么会不知道我有课呢?不过就是玩罢了。
老师是一个老教授,知识渊博但严厉脾气不好,最讨厌有人翘课,我赶回去后不出意外的被他专门喊到了办公室,毫不留情的将我骂了一顿。
他一头白发,眼神深邃,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为人者,当戒骄戒躁,你平常向来踏实,今日着实让我失望。」
「你的感情事,我不应过多掺和,可我仍有句话想告诉你:先爱己,再爱人,别把感情当做你生活的全部,你日后的路怎么走,都要你自己做决定。」
我灰溜溜的道歉,灰溜溜的离开。
怎么能不委屈呢?其实周扬哪有那么在乎我。他又怎么值得我翘课呢?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低着头,倚在墙角。老师说的很对,只是这么多年的喜欢做不到一瞬间抽离,我很喜欢他,一腔孤勇的爱意根本没有办法立刻刹住车。
「给。」我的眼前出现一包纸巾,就在这时,我认识了沈延。
他对我说「学妹,生活不止有谈恋爱。」
沈延跟周扬不同,他是学霸,不像周扬吊车尾,他的脾气温柔,说话也不像周扬咄咄逼人,他对待我是公平的,从来都不会以貌取人,为此他成了我的朋友,我的倾诉者,我的心理导师。
我见惯了周扬左拥右抱,身边美女成群,他喜欢去酒吧买醉,醉了就喊徐音的名字,而我勤勤恳恳的将他拖回他的家。
记得有一次他拉着我的手,醉醺醺的喊「阿音……你怎么不要我了……」
当时的我是什么反应呢?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还是认真的照顾他。
我觉得全世界的傻瓜都没有我傻。
手机响起,我狼狈的擦掉眼泪接通。
「小媛,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周扬喝了酒之后习惯喝醒酒汤,做法在我走的时候贴在冰箱上了,麻烦你了。」
我结结实实的愣住,徐音太了解周扬了,知道周扬的每一个习惯,他几号去酒吧买醉,又会是几点回来,会知道我一定在他身边,可笑的是这些我都不知道。
这个家是徐音和周扬的家,不是我和周扬的家。爱情是周扬和许音的爱情,而我只是周扬拿来刺激徐音的道具罢了。
有次做实验,周扬非要跟我一队,而我却是在沈延的队伍里,不好越过他,索性直接拒绝了,只记得当时他摔了手机,几天没理我,再次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在实验室。
我听见周扬的朋友打趣他「周扬,栗媛确实不好看啊,你当时怎么瞧上她的?」
「可不是?那张脸太普通了。」
我以为周扬起码会维护我,可是我没想到周扬说「她确实不好看,玩玩就过去了。」
气血翻涌,我死死的攥着手里的实验报告,随后就听到沈延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周扬,你跟栗媛不合适。」
「你配不上。」沈延笑眯眯的说。
我听见了周扬不屑一顾的嗤笑「我跟她合适不合适,只有我说了算。」
「倒是你,难不成你喜欢她?」
沈延将实验材料放进玻璃瓶「栗媛踏实,认真,学习能力强,做事严谨,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沈延一向看中一个人的能力,他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奇怪。只有他会正常看待我,会觉得我能力足够,邀请我参加科研小组。
我推开门,所有的争执一瞬间戛然而止,我看着周扬,第一次掠过他而走到了沈延旁边。
周扬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冷淡「小媛,你过来。」
我没说话,动手将实验报告整理进文件夹里「我配不上你,你准备什么时候玩够?」
周扬愣住了,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他冷笑一声「当初可是你追了我许多年,我才同意跟你在一起。」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我说。
「你和我的事不要影响到实验进度。」我将一期实验报告放在桌子上。
周扬皱着眉头,很明显是生气了,他身旁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争取不让场面冷下来。
「哎呀,嫂子哪能这么说。」
「对啊,我们就是开玩笑的,别生气别生气。」
周扬笔直的站着,等着我开口认错,他总是这样,每次吵架都是这副表情。
我小声嘀咕「我不是你们嫂子。」
周扬变了脸色,眉头紧锁,语气冷冽,一把扯过我的手腕「栗媛,你什么意思?」
他强硬的拉着我,要把我拉出门去,沈延一把握住我的另一个手腕,将我扯到他怀里。
「她貌似不太愿意。」沈延语气委婉的说「下次吧。」
最后以周扬摔门离开为结尾,我揉着泛红的手腕,站在沈延面前,小心翼翼的「谢谢学长。」
他愣住,想了许久才明白我说的是哪回事「不用谢,别影响研究进度就好。」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沈延不会再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悠悠响起「栗媛,有些时候,生活不止有谈恋爱。」
3.
可是我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极端,自卑却要强,明明没有任何资本去争取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却还是做不到放手,可如今南墙撞过了之后,我想放弃了。
沈延说的对,是我跟自己过不去,一切都是我在自作自受罢了。
我看着周扬的生活里满是徐音的痕迹,诚恳的等着他打扫干净自己的心,可是我忘了,我没有与徐音媲美的能力,我永远都不可能真正进入周扬的生活里。
我曾问周扬「在你心里,我跟徐音谁更重要?」
「你怎么敢跟她比?」
周扬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让我缩回了壳里。
「我们分手吧。」我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头一次学会了放手,事实上他从来都不属于我。
从大四考研到步入研究生生涯,我同沈延一块被教授选中,成为了他的学生,一整天除了待在实验室就是在图书馆,活的简单通透。
偶尔与周扬碰到了面,也在他身旁兄弟的挤眉弄眼中落荒而逃。周扬又谈了几个女生,不出意外每一任都很漂亮,都配得上他。
有次我同沈延做完实验一块去食堂吃饭,那时我跟周扬已经分手三个月了,刚走进食堂我就被突然出现的周扬拉住了手腕。
「你跟我走。」
我被他强硬的拉到了天台,他很生气的将我抵在墙上「你跟沈延到底什么关系?」
我脑袋发蒙「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我们分手了。」
他眼神发狠,掐着我的脖子「你是不是以为你想分手就能分手?」
「我告诉你,只有我玩够了不要你,你别想轻易的离开我。」
我的脑袋轰的一响,呼吸不上来「你……」
「跟我分手?你以为你能把我耍着玩?栗媛,是你先招惹我的。」他说。
沈延慢悠悠的推开阳台沉重的铁门「再不放手,她就该憋死了。」
周扬猛的松手,我脱力般一屁股瘫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我……」周扬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做的事。
沈延扶起我,我不敢看周扬的眼睛,我不明白周扬到底想做什么,他不爱我,我放过他,我没有错。
那天落荒而逃的终于换成了他。
此后我才意识到,倒霉会一直倒霉,好像永远都翻不了身,走错了路就要承担后果。
做完二期的实验后是一个傍晚,天边的彩霞映照着梧桐路,沈延跟我松了一口气,将最后一个分馏柱放进了仪器室,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晕倒在我身前。
学校里响起救护车的鸣笛声,我颤抖着手跟着医生一同钻进车里,低头一看,白色大褂上已经沾满了他的血。
从急诊室到血液化验科再到放疗室距离不算长,怎么一个人的一生连这段距离都比不上呢?
我拿着报告单,一路小跑着推开门,坐在椅子上听医生讲情况,直到医生拉住我的手腕,关心的问「孩子,你没事吧?」
我才回过神,发现自己颤抖着手,透过镜子看到了煞白的嘴唇,我才发现,我好像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沈延。
「病人是白血病,要尽早安排治疗。」医生看了一眼血检单。
我浑浑噩噩的出来,透着门外的玻璃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沈延,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变的憔悴了,蓝白格病服下是瘦到脱相的躯体,像是被吸走了精神气。
我联系导师想要询问他父母的联系方式,最后才从导师那里得知,他没有父母,是孤儿。
一路强撑着精神的我终于卸了力,瘫坐在椅子上崩溃大哭。
为何命运对苦命人如此不公?
「你太累了,所以晕倒了,等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我平静的说,又替他掖了掖被子。
「你说谎话的时候,会不敢看别人的眼睛。」沈延说「小媛,你不用瞒我,我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体。」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沉默了许久,我开口「所以呢?」
「不接受治疗么?」我看着他,眼眶通红「我曾经无数次都想要颓废下去了,是你说生活很美好,为什么你现在不在乎你的命了?」
沈延手握成拳,干咳了许久,看着我的一双眼睛,像是释怀又像是不甘「人是不能强求的。」
我劝了他许久,劝他配合医生去接受治疗,劝他看看美好的世界,事实上我不知道该怎么从头劝起,我只是一遍遍的重复好好活着。
我去见了周扬,酒吧里人声鼎沸,灯红交错,我走进房内,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我穿过吵闹的人群,推开紧闭着的包厢的门,里面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这不是?」有人窃窃私语「栗媛?」
「她不是要跟周哥分手么?」
「你看她长那样,闹分手估计就是耍耍性子,周哥瞧不上的。」
我没有开口说话,有求于人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
周扬坐在最里面,手里拿着玻璃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酒似乎泛着光,旁人的安静他似乎恍若无闻。
我走到他跟前,低着声音喊他「周扬。」
「能不能……借给我点钱?」我咬了咬牙,有些犹豫的问。
我只知道周扬有钱,白血病需要钱治,无论是集资还是筹款都不够,异体移植找到适合的供体还需要好长时间,只有借钱。
周扬顿了一下,冷嗤一声「怎么?找我借钱给沈延看病?」
「你就这么在乎他?」周扬咬牙切齿的问。
我顿住,生硬的转移话题「不是。」我捏了捏掌心的软肉,针刺的疼痛。
周扬永远都不用理解我跟沈延的生活,他不愁吃穿用度,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前行的计划。
但我跟沈延却不一样,我与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要担心几张钱票所能支撑着的我的生活,没有钱我怎么活下去?没有钱沈延怎么活下去?
「栗媛,你可以为了沈延放弃你的自尊甘愿来求我,你又为我做过什么?」周扬眼眶湿润,语气却冷淡「你爱的到底是谁?」
我愣住,仔细思考周扬说的话,我为周扬做过什么?电话随叫随到,生病陪同照顾,攒钱送给他礼物,尽管礼物他根本瞧不上,每次去找他都是开开心心的。
可他却在醉酒后脱口而出徐音的名字,是徐音同他共同装扮的家不许旁人移动半分,是赶到医院时他的一句「你真来了啊」,是他在身边朋友诋毁我时的一言不吭……
太多让我失望的事情了,好像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将我所有的付出全部抹掉。
我扯了扯嘴角,话却有些冷「我也为你做过很多事情,你没看见也瞧不上。」
周扬将一张卡甩在桌上「我可以借钱给你,只要你愿意搬进我的公寓。」
周扬闷头喝了一口酒,摩挲着酒杯「栗媛,我说过只有我玩够了,这段关系才可以结束。」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除了我,谁都别想停止每一段关系。」
我知道或许是因为徐音,所以他有了执念,我本就是他用来消遣的,只是这段关系,我从来都不认为我愧对了他,我倾尽了我的全部,后悔的不该是我。
我利索的拿过那个银行卡,哽咽却执拗的开口「我会还你的。」
我拿着他的钱,替沈延交了第一期治疗的费用,我搬进了他的公寓,却抗拒着他的亲吻,他的拥抱,他的任何有关于亲密的称呼与动作。
他搂着我的腰入睡,此后再也没有满身酒气的推开公寓的门,他陪着我去菜市场,在我打工的地方一坐就是一下午,他给我准备礼物,小心翼翼的将那串珍珠项链戴在我的脖颈间。
我却盘算着时间,盘算着东西的价格,不愿再欠他分毫。
夜半,他坐在窗边红着眼眶,我起身望了他一眼,他说「栗媛,你的心好像是死了。」
不是我的心死了,是我不敢再爱他了。
我翻身背对着他,明明盖着棉被却感觉手脚冰凉,我说「时间不早了。」
我做了自己的早饭,他顶着鸡窝头,踩着拖鞋从背后迷迷糊糊的抱住我,蹭我的头发,嘟嘟囔囔「你好香啊。」
他蹭了一会,睁眼终于看到了桌子上那一份早餐,他强颜欢笑「你最近好累啊,都忘了准备我的早餐了。」
我喝了一口粥「不,我只做了我的。」
他冷下了脸「为什么?」
我低下头,看着那煮的粥,顿了顿平静的说「从前我也给你做过早餐,但是你扔掉了。」
他愣了一会,语气有些无奈与恼怒「栗媛,你闹够了没有?」
我抬头望他,知道这段时间是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性子来演一场戏,一场他深情款款而我却绝情无比的戏,至于是局外人还是局内人,这场戏大抵也该落幕了。
周扬从来都是薄情的人,他生硬的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借助这段时间以来的体贴来消磨自己内心的痛苦,或者他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时兴起而乐意为之罢了。
碗碟破碎,飞溅的瓷器在大理石面上划出飞弧,争吵过后是无尽的安静,我看着他拿起自己的东西干净利落的关门离开,起身无言的收拾着残局。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响起,接通后我顾不得其他,穿上鞋就往医院赶。
我看着机器上跳动的数字,有些恍惚迷离。
「他没有多久时间了。」主治医生站在我身后,声音里满是惋惜「之前耽误了治疗,如今病情恶化太快,就算找到合适的供体也不能救他的命。」
「才二十五岁,多年轻的小伙子。」医生叹了一口气。
我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还有多久的时间?」
医生说「两个月。」
当时间变成了倒数,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如果我提前发现了他的病,是不是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沈延强撑着笑意望着我,我却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扑在他的怀里,那一刻我好像走丢了,找不到生活的意义。
「小媛,我想尝尝你做的粥。」他看着我。
我应了,承诺下次带给他。
我陪在他的身边,在医院留着,看惯了一个又一个的病人离去,从前不信神明的我跑去了寺庙,我不想沈延就这样离去。
我拿着求来的福签,欢喜的推开病房的门,却见到了沈延捂着胸口像是要咳出血来,而周扬却恶劣的站在他的对面,拿着病例讽刺的笑。
「你想做什么?」我走上去,质问他。
周扬举起手中的病例单「来看看沈学长这狼狈的模样,原来只能活几个月了啊,我还以为你马上就要好了。」
「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周扬望着我「为什么不回家?」
我扶起沈延,低着头「那不是我的家。」
他冷笑一声,看向沈延「你知道么,她找我,求我借钱救你。」周扬一步一步将我的自尊全部踩碎「她搬进了我的房子,她这辈子都将困在我身边,你想让她自由,不可能,她欠我的永远也还不完。」
「周扬!」我慌张的扇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沈延的咳嗽声。
我想瞒着沈延,可还是被戳破了全部谎言。
我颤抖着,声嘶力竭「我厌恶你,周扬,你滚出去!」
周扬偏着头,有点不敢相信,他望着我,眼睛里满是疯狂「让我走是么?」
「栗媛,你永远都不可能摆脱我。」
周扬最后留下了这句话,怒气冲冲的拿着病例单离去,我回过神来瘫坐在地上,看着沈延满眼的失望,心掉入了谷底。
「小媛……我宁愿我就这样死了。」沈延说。
我哭着看着他「沈延,你总说生活美好,可是没有你的话,我的生活早就乱成一团了。」
「你从来都不明白,我到底有多想你活着。」
阳光照在沈延脸上,苍白又病态,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好似在哭泣「如果是以你的自由为代价的话,活着对我而言更是煎熬。」
「小媛,你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我窝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沈延这样好,老天爷为什么不能饶过他?
我记得在实验室熬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总会独自承担起所有实验风险,导师说我与他十分默契,只有我明白,他到底为我做了多少,我不聪明,也不漂亮,只有微不足道的勤奋与努力,我跟着他一路走来,最多的就是在他的庇护下逃过了磨难。
导师曾对我说「一开始,只想收一个学生,沈延一直在努力的替你劝说我,我想着两个人也不错,如此看来倒是捡了宝。」
于是我与他终于师出同门。
在他的眼里,我永远发着光,我也永远都是最优秀的栗媛。
4.
我已经连续一周都没有见到周扬的身影,或许他还在生气,但是那张卡仍然可以支付,我想着等有机会同他道个歉。
其实我从来都没反驳过他,那一巴掌确是结结实实的扇在了他的脸上,周小少爷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只是我没想到,夜半我刚从电梯出来,平日阴暗的楼道灯火通明,我就这样与拉着行李箱,一身素白色连衣裙的徐音碰了正着。
我愣了神,她更美了,气质更加出众,那张小巧精致的脸上化着淡妆,其实即使她不化妆也十分漂亮了。与她相比,我穿着简单的牛仔裤,脸没洗,头也没洗,邋里邋遢的样子让我无地自容。
她大大方方的同我打招呼「小媛么?」
我刚想回应,身后的电梯又开了门,我回头,看着周扬提着礼物满脸笑意的走过来。
那个笑容太过刺眼,我竟一瞬间鼻子发酸。周扬从来都没有这样对我笑过。很奇怪,我明明已经失望透顶了,可是见到他与他的白月光牵手而行时,我仍会心痛。
我的生活是一地鸡毛,但是曾经它也敞亮广阔,我回不去了。
周扬见到我站在那,嘴角的笑顿住了,眼神里掺杂着不耐,我低下头,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徐音自然而然的挽住周扬的手,关心的看着我「小媛?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强撑着笑「没事,学姐回来了啊。」
徐音看了一眼周扬,眼睛里满是笑意「是的,我提前结束了进修,就匆匆订票回国了。」
她又问「你怎么在这呢?」
我顿住,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找周学长借了东西,但是把自己的包忘这了,今天刚好路过就顺路过来拿一下。」
周扬皱着眉,不愿看我,带着嫌弃「你的东西我已经派人收拾走了。」
我点点头,转身就走「谢谢学长,那我就不打扰学长学姐啦。」
「小媛!」徐音喊住我「有空一块吃个饭吧?」
我一边按着电梯,一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开心,我回复到「我也想跟学姐一块吃饭呢,就是我最近挺忙的,就不打扰学姐了,谢谢学姐好意了。」
公寓的女主人回来了,我总要退场,直到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我都没有看到周扬回头一眼,从我的角度看,两人无论是哪方面都十分般配,像是小说里的男女主久别重逢,而作为女n号的我,就该识趣点。
周扬的白月光回来了,周扬终于等到了。
可是沈延的身体却越来越差,我焦急的陪在他的身边,却奈何不了一点。
秋天快来了,空气渐渐凉爽起来,我从护士姐姐那借到了轮椅,兴致勃勃的推着沈延在医院内闲逛。
我开玩笑的说「你怎么想着第一次见面就给我递纸呢?」
沈延看着高大的梧桐树,复式教堂外飞过了几只白鸽,他说「那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愣住,他又接着说「第一次见面,是在哲学课上你站起来回答问题,我记得,当时那个问题是关于永生,你戴着眼镜,言语犀利,跟老师探讨哲学,话里话外都是对哲学独到的理解。」
「你身上,好像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吸引力。」沈延轻轻笑了「怎么会有人,跟老师聊着聊着就吵了起来。」
我也笑「当时许老师和我谁也不让谁。」
旁边走过一群小孩子,几个孩子吵吵闹闹的玩着小时候躲猫猫的游戏,沈延的眼睛里满是羡慕,他说「真希望我能再回到从前。」
「从前我不怕死,现在我不想死。」他又说。
我捂住他的嘴「这种话不吉利。」
他大笑「你可是唯物主义者,怎么还信这些?」
我牵强的笑了笑,如果用医学能搞定的事情,我怎么会诉诸于神佛?归根结底不过是我怕他离我而去。
走到湖边,我看着清澈的湖面泛起涟漪,动手为沈延披上了毛毯。
「我不在了之后,希望你能去别的地方看看,你生来就是自由的。」沈延握住我的手。
我又哭了「你怎么老是说你以后不在了?」
沈延撇了撇嘴「我怕我走了之后,周扬会欺负你。」
我没有告诉他徐音回国的事情,徐音回来了,周扬是不会欺负我的,他不爱我,我欠他的只有钱,等钱还上,我就与他毫无瓜葛了。
在沈延最后的两个月里,我一直陪着他,最后一晚,我坐在抢救室前,再也没能等到他。彼时我手里拿着带有他名字的铭牌,医院里的小屏电视机上播放着徐音的音乐会,刚好到了最后的阶段,周扬捧着花走上前,以她身边最特殊的人的名号致词。
他们的人生一片光明,但是沈延再也睁不开那双眼睛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至此我的人生黯淡无光。
我瘫坐在地上,无助的将自己蜷缩在一块,护士小姐姐担忧的安慰我,我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没有人记得沈延来过这个世界,只有我还记得。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收拾他的遗物时,无意中翻到了他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写给我的话,我本以为我真的不会再哭了,可是见到他的字迹,仿佛又看到了他坐在我面前语重心长的嘱咐我,我还是崩溃的嚎啕大哭。
我安排了他的葬礼,零星的几个人前来悼念,导师的眼睛红肿,拉着我的手劝我节哀。
我笑着拥抱了那位老夫人「他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只是我没想到周扬也会来,他穿着一身黑衣,站的很远很远,驻足停留了好久,却没有靠近半分。
我给他发了简讯,同他说明了会尽快还清钱款,这是我欠他的,除此之外我不再亏欠他任何。他却没有回我消息,看着朋友圈发的,似乎又跑去了酒吧,但那也不归我管,一切都有徐音在。
徐音的音乐会还在继续,周扬与她出入各重要场合,两人各方面都十分般配,俊男靓女赚足了眼球。
我同导师交涉了出国的相关工作,在沈延离开的第三个月,我拉着行李箱踏上了异国的飞机。这个城市我以后不想回来了。
就像沈延说的,我应该是自由的,我也该带着他的遗愿去看看这个除了谈恋爱之外也十分美好的世界,生活要握在自己手上。至于周扬爱谁,大概只有周扬知道了,而我要做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