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前朝旧史，就不得不提这最后的两任皇帝，慕何与他的长子。慕何这人，生性狡诈，好吃懒做，不配作个皇帝。他的儿子也是，尤其是长子。诶，各位老爷应该都听说过，这慕老大爱唱戏，听说还是个断袖！”
台下的众人哄堂大笑，慕川明白，之后又是要说什么“当今天子建功立业”“前途无量”一系列的奉承话，他便也没兴趣继续听了。随手从荷包里掏出几枚铜钱，扔到说书的壶里，起身撇眼身后的一双紧紧盯住自己的眼睛，摇摇头离开了。他心道:“说书的，你别给我狂！”
算了，今个他心情好，也没必要和一个说书的叫板儿，虽然他说自己是个断袖......
没错，慕川就是先皇长子，慕老大。现在，他正在被当今皇上派的眼线盯着，浑身不自在。想了想还是回戏班子休息的好。
“喂喂，阿冉。”慕川叫了两声身后的眼线，是个叫阿冉的憨厚侍卫，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打豆豆就是盯着他。
“慕老大，怎么了，要回去了对吧。”阿冉紧随其后，“今天这会儿回去倒是早了点，再听听说书的吧。”
慕川摇摇头，不屑道：“还不都是些奉承话，有啥好听的。”
“大胆，你怎么敢这样说啊。你......你就不怕我告诉陛下吗？你就不怕陛下问责吗？”
“要杀要剐你们随意，反正留我下来也是为了有个‘大人有大量’的人设呗。呵呵，我怕个屁。”
“额......你这，确实不好吧......”阿冉的声音渐渐小下来。
慕川走在前头，并没有理会。
戏班子还是像往日般热闹。慕川寻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上前拉了拉他宽大的衣袖。
“刘叔，听说戏班子来了个大活儿，真假的啊，我也想去看看。”慕川嬉皮笑脸道。有大活谁不想接啊！钱多，道具也好，一演就是几天，不用像往日那样操劳了。富家公子千金出手也是及其阔绰，几两碎银就是他几天的收成，而且轻松多了。话说回来，刘师傅抽了一口旱烟道：“嗯，这次确实。也好，让你啊见见世面。”依旧是他沉稳缓慢的嗓音，“这次啊，是位大人物。嗯，让我想想。对了，是位亲王的友人，也是皇上的故交，叫周悟锦。你应该在说书的那儿听过吧?”刘师傅道。
慕川回忆了一下，道：“嗯嗯，听过，好像和皇上还有过命之交。”说书的确实讲过这些，在那些奉承皇上的书里都有的，说是个大将军，随皇上杨舍一路披荆斩棘，是拜把子的兄弟。
“诶，据说啊，这次戏那位亲王也会来，叫杨坷的那位。”小毛儿在一旁听着，冷不丁插了句嘴。
“哦，是吗。知道了。”本来饶有兴趣的慕川，一听这消息，便有点心慌了。
这事儿倒是巧了，皇上的三弟杨坷正是当年杀死慕川父皇的人。“诶，真是的。怎么偏偏是他啊。。。”
好像是生来的惧怕，让当年九岁的慕川有了阴影。当杨坷杨舍等人杀出湘始城时，他们四处打听，终于是发现了这父子二人的藏身之处。
当箫声响彻皇都时，杨坷在楼外大喊：“慕何！你这厮还不快滚出来！我还考虑饶你一命！”
“父皇，我怕，父皇。”慕川不知所措地缩在角落里，眼眶通红。
慕何绝望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现在能怎么办，该怎么样，又逃不掉，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接近疯狂的慕何拔剑出鞘，在厅堂中舞起来。
“哈哈哈哈哈......”“噗呲--嘶--”“陛下！陛下！啊......”
“陛下自刎了！”
“什么？那个家伙舞着舞着就死了！真是个不要脸的！”杨坷抱怨着，又道：“罢了，把那厮的儿子带出来。”
“父皇？父皇！父皇！”
“为什么呀......不要，不要！您不要放下我一个人啊！父皇！”
慕川的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他的父亲，那个曾经在他心中的偶像，如今却在他眼前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鲜红如同他心中无法抹去的阴影。
“父皇……”他低声呢喃，声音颤颤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他的手无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将痛苦转化为力量。
然而，痛苦依旧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他的理智。
“带走他！”杨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慕川缓缓抬起头。
他的耳中只剩下嗡嗡声。
从往事中脱离出来，这是他永远的阴影。
记忆戛然而止，他抬头望向眼前的刘师傅，抽着一袋旱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这人，真是多变，听杨大人来了倒是不高兴，真奇怪。”
慕川苦笑了一声。
慕川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令他难以自持。他努力将那些不堪的往事抛诸脑后，然而那份恐惧与绝望仍旧如影随形，难以摆脱。
“刘叔，我......我没事。”慕川强颜欢笑，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他知道刘师傅是个聪明人，定然看出了他的异样，但他不想再提及那些过往。
“没事就好。”刘师傅微微一笑，语气却显得有些沉重，“不过，慕元，你可得小心些。杨坷那人，心思深沉，绝非善类。你若在他面前露出半分不快，恐怕难以善了。”
慕元是他给自己取的艺名儿。
慕川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已习惯了在这宫廷阴影下生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知道，你说得对。”慕川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我倒是有些期待。”
刘师傅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当然，周悟锦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次他来，或许我们也能借此机会，攀上这位亲王的关系。”
慕川心中一动，虽然对亲王杨坷的到来心存忌惮，但他也明白，若能借此机会与周悟锦交好，或许能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权力的游戏中，结交有势力的人总是明智之举。
“好吧，我会尽量表现得大方一些。”慕川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