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故事,开头总是有点儿平淡。
没有那么多的传奇色彩,也没有惊世骇俗的情节,普通得就像宋闻祈手里的豆腐脑,乍一看,也就那样。
这还要从那个冬天开始说起。
宋闻祈,小城古玩街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店老板。铺子没三方豆腐大,一人一猫,每天乐得清闲。周围同样卖古玩的都说这位宋老板家不简单:一年她开张次数屈指可数,还天天悠哉游哉没心没肺,肯定家底很厚。
可想想,这位看似家底很厚的宋老板也并非那么有钱。就比如现在,她正坐在街口小吃摊前满头大汗地吸溜豆腐脑,吃完临了还不忘顺走两张餐巾纸。
“哎,宋老板!”
小吃摊老板娘追出来。她脚有点跛,一双手在围裙上抹了好几下才把油渍抹净,期期艾艾地看向停住的宋闻祈,“我儿子的事,您……”
宋闻祈嗯了一声:“知道,在看了。”她说着,手指缩回袖里,片刻后伸出来,指尖拈了一朵小纸花,“拿着吧。”看老板娘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补了一句,“有用。”
“哎好好。”老板娘忙不迭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揣进围裙兜里。揣好纸花,老板娘又慌忙让宋闻祈等一等,回到铺子里,拎了个外卖盒出来塞给她:“宋老板,拿着拿着,晚上热热也能吃。”
宋闻祈低头淡淡扫了一眼还还在发烫的外卖盒,也没推脱,朝老板娘点点头算是感谢,然后拎着慢悠悠地走了。
约莫着走出老板娘的视线后,宋闻祈这才摸了摸衣兜,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u盘来。她手指绕在u盘的挂带上,看了眼手中的豆腐脑,认命地长长叹了口气。
古玩街后身就是家电市场。
一条街之隔,前头门可罗雀,后头熙熙攘攘。家电市场分两半儿,前面的摊主都是用一块防雨油布铺在地上,上头摆着的大到洗衣机,小到锅碗瓢盆,应有尽有。方便城管一来,东西一包塞车上直接走人。
后头就讲究许多,分隔了好多小店铺。大多数是卖电脑修手机的。空气中充斥着饭味,还有家电零件的机油味,宋闻祈的黑色大衣与这里格格不入。她微微蹙着眉,从一排排狭小逼仄的店铺中走过去,眼神扫过门头上大差不差的“回收手机,二手价格实惠”的广告牌,终于停在了最里面的一家。
那店铺甚至没有个像样的卷帘门。里头角落里缩着个穿套头毛衣的年轻男人,正弓着腰在面前的矮桌上吃泡面。似乎听到了宋闻祈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嚼着泡面含糊地开口:“修电脑100,修手机50。”
“u盘能修吗?”
宋闻祈掂着手里的u盘在门口站定。
“都能。”
年轻男人伸出一只白白净净的右手。他左手搅面,头低得快埋进面碗里。泡面蒸腾的热气让宋闻祈看不清他的脸。
宋闻祈没说话,静静地站着。
那男人也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直到给泡面塞完,才有点疑惑地抬起头,看了宋闻祈一眼。
宋闻祈有点想笑。她将u盘搁在男人面前的桌上,重新开口:“修u盘多少钱?”
“也50。”
男人直起身,从桌子旁边摸出了个付款码用指头点了点,补充道,“现金也行。今晚能修好,你留个电话,到时候我打电话你来拿。”
宋闻祈摇摇头,看了眼店里挂着的时钟:“两个小时。”
“啊?”
“现在修。”
宋闻祈微笑着将五张整钞搁在桌上,“不好意思,我这个有点急。”
男人有点莫名其妙地白了一眼宋闻祈,刚想说“找我修的哪个不急”,却被她的目光吸引。宋闻祈瞳色很浅,是颓唐的铅灰色,面无表情地盯着人时,像某种捕食者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两个小时。”宋闻祈又淡淡地开了口,“时间到了我会过来取。”说完,她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也不等男人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宋闻祈前脚刚走,男人后脚就拿起手机打电话。
“喂?”
伴随着高亢的DJ音乐和人群嘈杂的尖叫欢呼声,手机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小岑儿,啥事儿?”
“帮我查个人。”
“啊?”那头显然是喝了点酒,声音都是飘的,“帮你擦啥?”
“查,查人。”男人吐了口气,左手搓着额头,“你能不能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我有急事。”
那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嗝,然后纷乱的舞曲和尖叫大笑渐渐被隔绝开来,最后只剩下呼吸声。“我,嗝,我出来了。你说啥?”
“查个人。女的,不高,很瘦,穿黑大衣。”
“你说这些是个人就有我他妈怎么查?小岑儿,你看上人家也不是这么个追法啊?”那头很不耐烦,打火机的轻微响动后,那头继续道,“来你店修手机的你也能看上?”
“我看上你了可以吗?”
男人平静地打断他,“陈三和,那女的眼睛是蛇瞳。”
那头瞬间静音。
“陈三和?”
“……我现在去查。”
那头清了清嗓子,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男人眉头皱起来:“你要在大街上喊它们出来?”
“你傻逼吧!我在跑!”那头气喘吁吁地大骂,脚步声越来越快,“岑越!他妈的刚才我看拐角有东西!”
“你有枪,怕什么。”
男人将电脑打开,歪头夹着手机把u盘插进电脑,“两小时之内,把她信息发我。”
“狗日的岑越我说他妈的有东西!”陈三和暴跳如雷,他刚刚打电话一扭头看见酒吧旁边的绿化带里有一道白色一闪而过。凭借多年毒辣的眼光,就这匆匆一瞥,他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信息发我。”男人开始捣鼓u盘,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信号不好,挂了。”
“我***岑越——”
陈三和还没嚎完,男人干净利索地按下了挂断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