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比她预想低的多的数值。
几乎没有增长,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出城时她的指标是5.2%。
宁稼轻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困惑。
正常来说,不该这么低。
自大崩坏时代降临,人类的力量在不可抗力的自然崩坏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人类像是被这颗星球的意志针对了一般,节节败退,可生存领域不断失守。
最终一批优秀的人类领袖挺身而出,集结了人类的所有力量及智慧建立了最后一座城,“大城”,自那之后人类就龟缩在城内,失去了离开城市向自然界拓展的能力。
任何人,从离开外城的出入口的那一刻,就失去了辐射分级隔离防护罩的庇护,暴露在无处不在的高强度辐射当中。
薛泽在暗示她替薛舰跟队的时候,曾说过。
“这两年外界辐射很稳定了,很少有人出一次城就涨10%以上的畸变率,这两年探索队的人出一次城最多也就涨个4%、5%的样子,而且你年纪小,有很大的几率增长不了多少。”
但是当时的宁稼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宁稼走向小队站着的地方,与大家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方队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略微皱了眉,没有说什么就转身往消杀室的方向走。
他是队伍里唯一一个知道她不是薛舰的人。
本来正在跟其他队员闲聊,时刻盯着方队动静的孟格见状也立即跟上。
全队最低的数据引起了其他队员的注意和议论。
“这么低,好像跟出城没啥区别。”
“这小薛怎么感觉比出城还低,这孩子出城多少来着你们还有印象不。”
其他人三三两两的讨论起来,语气里难掩羡慕和酸涩。
“怎么可能比出城低,辐射不治疗不可能衰减的,出一趟城,常识都没啦”。
一个姓廖的年纪偏大的男性队员说着轻捶了旁边人的肩膀。
“看嘛,年轻人抵抗力就是好,专家早就分析过啦,年纪越小抵抗力就强。”
吕姐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友善的看着宁稼笑了笑,看着方队跟孟队往前走远的身影,打断说道“别聊了,该去消杀室了,方队都走远了。”
宁稼一如既往的一声不吭,低着头跟在一行人的最后顺利完成了所有的进城手续。
方武因为是边检老熟人的原因,所有流程过的动作最快,背着包早早等在出口的最外侧。
看到人到齐了,他吸完手上的烟,顿了顿说到:
“具体报告明天会报上去,这次的积分会先发一部分到大家的账号,剩下的会等上面的人审完报告,派勘察队再勘探一次以后再发放,你们到时候注意查收。”
“啊,不是一次性发完啊,不会后面那笔被上面的人昧下吧。”
“就是,老方,能不能跟上面的人申请下,一次性发完啊,咱们兄弟几个也早点搬进内城享福”。
“哥几个这次畸变率都涨了不少,尤其吕姐,还等着积分治疗呢,是吧吕姐”
明明只是几个人,吵吵嚷嚷起来却让唱出了一台大戏的感觉。
宁稼看着方队在焦头烂额的应对解释,趁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溜回上桑街。
上桑街位于外城最外围,是离外城出口最近的街道,是只有老弱病残苟以生活的地方。
宁稼灵巧的拐过上桑街七扭八扭、混乱不堪的狭窄巷道,从半掩着窗户跳进她那个已经接近废弃的铁棚小屋。
只见她用力抠开厨房边角处一块儿不起眼的地板,里面被挖出了一个狭长的腔室,原本放着两管药剂。
宁稼抓紧时间将种子埋了进去,将地板恢复最初的形状后,迅速的赶回薛家。
回到薛家,在看到薛泽有些兴奋的表情时,宁稼就知道,薛泽已经接到消息了。
不知道是她动作快,还是薛泽因为高兴根本没发现她回城以来的时间差,薛泽什么都没说,态度异常温和的打了个招呼。
他从桌上的黑盒里取出一个环形的黑色手镯样式的物品,递给宁稼,示意宁稼抓紧时间带上。
这是戴在手上的监控器,作为未成年的特殊监控对象,宁稼在未成年之前都需要带着,不能随意摘下,一旦摘下就会触发报警。
这次不知道薛泽用了什么技术,竟然能将监控器的信号屏蔽,只是持续时间不长,最多只能屏蔽120个小时。
宁稼顺从的接过监控器,戴在手上,监控器的绿灯始终平稳闪烁,没有丝毫异样。
薛泽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有个电话打过来,他一看连电的号码,脸上露出一种狂喜的神色,随手拍了拍宁稼的肩头以示鼓励,大步流星的转身出门。
只听到“嘭”的一声,大门被重重的关上。
薛舰这几天被送去别的地方,不在家里,薛泽走后,家里再没有其他人。
宁稼认真的听了会儿,门外略有些急促,显得不那么稳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终于,直到屋里屋外彻底的安静下来,宁稼自见到薛泽起就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往自己居住条件完全不输于薛舰的卧室走了过去。
直到她躺在空无一物的床上,她才真正确定接下来,作为一个F级管制人员,接下来对她至关重要的两年半的学习生活会顺利、正常、平静的度过下去。
她在10岁的时候已经被强制收容过一次,如果成年前再出现危险等级五级以上的畸变警告,她将失去永久的自由。
但有了这次交易,薛泽大概率会“实事求是”的提交对她的分析报告。
只要她在接下来的两年半时间里,她能始终保持较低的畸变率,未出现畸变率突增10%以上的现象,她就会从F级管制人员名单降级至一般风险管制人员,再经过半年的一般观察期,她就会恢复为普通公民。
她丝毫不担心,薛泽会下黑手想办法让她从此开不了口。
毕竟她早就留存了证据,而那包私藏起来的种子更是可以将大家都拉下水,所以大家还是彼此默契些为好。
公民,多么美好的词。不会被限制所有正常活动,不会无任何理由的被IGWA下设的分院强制收容。
公民啊。
宁稼细细咀嚼着这个词,不一会儿便抱着满腹的心事沉沉睡去。
自那以后的三年里,在薛家主要是薛泽的监控下,宁稼始终保持着寡言少语的行事准则,无论薛家父子如何试探,她也不曾多说有关那次跟队的任何事情,哪怕半个字。
其实对于那次跟队,她本身也没有太多的印象,出城之后,高浓度的辐射不光会导致畸变率大幅提升,对人的思维也有会有严重干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第一次出城的缘故,她的思维干扰现象格外严重,她总是仿佛能听见某种细语,在脑子里悉悉索索、没完没了的响。
那声音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像是一种低吟,又仿佛是一种持久的、尖利的,却因太远听不清晰的,只能捕捉到一丝丝波峰的无声尖叫,悉悉索索、嘶嘶作响。
若你试图去捕捉,去聆听,那么迎接你的就是从生理到精神的眩晕,大脑反复被什么尖锐的爆鸣捣成浆糊,有什么不可观测的意志在告诫你,不可理解!不可连接!
宁稼在这样的精神折磨下,只能努力的放空大脑,完成基本的、本能式的动作,保证探索队的基本跟随,做到不掉队不拖后腿已经是竭尽全力,所以全程面无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呆滞,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直到完成探索任务后,返程中那个神秘研究所地下入口的突然发现,她那萦绕在耳边已经持续了几天的细语才突然消退,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
除了私藏了一包让莫名有种奇怪渴望,渴望到灵魂都在尖叫的种子,她也确实没有隐瞒什么。
而那包种子自藏在以前的家里的地板下后,宁稼就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一眼,她身上的监控器一日不取,她就一日不能离开薛家附近500米的范围。
这一藏就是三年,宁稼几乎要忘了它。
这三年里,探索队的成员陆陆续续靠着积分搬进了内城,听说是彼此不再联系并且全部改名换姓。
因为薛舰陆陆续续获取了全额的积分,并获得杜尔瓦大学直升名额,薛泽的进城申请也非常顺利,这三年简直过得是春风得意。
除了时不时若有若无的试探,也许是作为监控人提交分析报告的规定动作,或者是对那次好运到闻所未闻的跟队经历的试探,不管怎么样,对她的态度颇为宽和,仿佛像一个值得信赖的、年长的父辈一样。
不过,显然这个父辈对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情,因为即便这三年宁稼的畸变率始终稳定不曾超过6%,最终她的分析评级上,也只是打下了勉强通过危险鉴定的分数。
“经过长达5年的实质性观察,该观察对象基本能满足无社会危害、无反城能力的评价性审查,安全性通过评分为65分。”
作为一个有长远规划的人,薛泽干脆利落的打点好一切,脱手了手上部分商铺和房产后,带着薛舰于一个多月前通过内城审查,顺利搬进内城,从此成为内城人,薛舰也顺利入学,成为了大城顶级学府杜尔瓦大学的学生。
她也终于有机会不受监控的回到自己的小破铁棚。
一个多月前,她平稳成年,亚成年期无任何不良记录,从F级管制对象转成了劣等基因低畸变率普通女性公民,时年18岁。
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