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办事大厅里，田然与人流擦肩而过，快步走在最前方。
顾阮琴和父亲一同走在后方，两人之间的情绪有些低迷。
“小琴”顾阮琴沉浸在悲伤中，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叫她，她抬头对上了父亲的眼睛。
父亲罕见地对着她笑了笑，“你和蒲易是什么时候成为朋友的？”
顾阮琴奇怪的看向自己的父亲，之前田然一直在场，他并没有过多过问这件事，没想到会在这个提出来问她。
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在咨询处询问的田然，心里有些闷闷的，“就，最近吧，他和小境是朋友，我们就熟悉了起来。”
父亲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愉悦，开口确实顾阮琴不太喜欢的话题：“蒲易还是单身吧，听说他都混到军区上面去了，难得他对你比较特别，你可得多制造些机会，多主动一些。”
顾阮琴低下了头，掩盖住了眼底不满的情绪。她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去提这些，有股愤怒在她心里积攒着。
“父亲，妹妹的事情交给田然阿姨一个人去，会不会不太好？”
她将目光投向前方，田然在和咨询处的人交谈些什么，脸上挂着些许不满，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父亲，你要去问问吗？”
一旁的顾海道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当即皱起眉来，嫌弃的目光扫过前面的田然：“管她做甚么，过来大厅前都确认好了流程，她非要去找工作人员再问一遍，跟她这种人根本沟通不了。”
顾阮琴有些犹豫的看了过去，田然似乎对工作人员的态度感到不满，音量提高了好几次，惹得旁边的频频向她看去。
她有些害怕这种被围观的状况，也没敢上前。
这时，顾海道又有工作通讯进来，他走到一边接起了通讯，顾阮琴踌躇的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大厅里的人并不多，BZ-95星也只有住在蓝白小镇的人才舍得再这里举行仪式，她犹豫了片刻，朝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去，确认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两人的动态。
顾海道先一步走了回来，顾阮琴也走了过去，他的表情不太好，刚刚的工作电话让他并不愉快，“小琴，你过去问问她，到底想在那里问到什么时候？她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我……”顾阮琴很想拒绝，可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在接到父亲的命令后，她的身体先动了起来，朝着她不讨厌的区域挪动过去。
田然的态度除了引来了一些人的围观，还有新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顾阮琴靠近她，轻轻地用手在背后拍了拍她：“阿姨，父亲让你过去一下。”
顾阮琴其实在走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就开始埋怨自己的不争气，明明说好要尝试去拒绝父亲的命令的，她没有直接转达父亲不好听的话，最后决定将矛盾抛回给他们自己解决。
田然听到她的话回过头来，她诧异的看了一眼远处的顾海道，倒是没怀疑顾阮琴的话，走了过去。
“你找我什么事？”田然的音量仍然不小，顾海道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并不想接话。
田然被他这嫌弃的态度搞得火冒三丈，质问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你什么态度？”
“我发现女儿的事情你是一点都不关心？你到底是不是她的父亲？”
顾阮琴很了解顾海道，在这种公开场合他非常的在意自己的形象，所以他即使再不耐烦，也不会当众发火。
果然，顾海道脸上满是怒意，却还是不情不情愿的开了口：“手续办好了吗？办好了就可以走了，剩下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士来做就行了。”
田然见他开口，心情好了不少了，也回道：“那些工作人员我问半天了，总是回答的很敷衍，要不还是你去？”
顾海道的眼底不耐烦再次一闪而过，他余光瞥向站在一旁的顾阮琴，“小琴，你去把手续办了。”
顾阮琴点点头，她比谁都想尽快办好妹妹的事，她没有回到刚刚田然咨询的窗口，而是直接去往了办事窗口。
上面有清晰的写明流程，她按照流程操作，很快就办好了手续，她将所有的资料交给了田然。
顾海道对她的行为倒是没有意见，他从来都懒得去了解和办理这些。
三人领好了手续，一起朝着出口走去。
田然刚走出大厅，就绷不住再次痛苦了起来，她抱着顾阮琴哭得声嘶力竭：“小琴，你妹妹她，她再也回不来了。”
顾阮琴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脸上也满是哀伤。
一旁的顾海道放出了飞行器，自顾自地坐了进去，并不想跟她们在这里抱头痛哭。
田然在一阵痛哭后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抹去眼泪，扯出一个微笑：“谢谢你，小琴，这些年多亏了你的帮忙，晴蕊有你这样的好姐姐，是她的福气。”
她看向了顾海道停在路边的飞行器，走到一旁将自己的飞行器放了出来：“你跟你父亲一起回去吧，等你妹妹的墓地好了，我们再一起去看她。”
顾阮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愣，她来回看着两架飞行器，田然和父亲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要分开离开。
“阿姨，你不跟父亲一起回去吗？”
田然嘲讽的笑了笑，“我和你父亲已经结束了。”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砸在顾阮琴耳里却是重磅消息：“你们，怎么……”
她不知道应该去说什么，她的内心堆积的沉重居然散了不少，如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甚至想给田然鼓掌，她果敢的选择了远离让自己变得不好的人和事。
可是她的父亲还坐在飞行器上看着这边，她什么都不能说，只是目送田然坐上了自己的飞行器，然后潇洒的开走。
“小琴，愣在那里干嘛！快上车！”
顾海道看她半天没有动作，忍不住开口叫她。顾阮琴这才回过神来，进入了飞行器里。
回程的路上异常的安静，父女两人平时除了工作外并没有什么交流，
顾海道也瞧见了坐立不安的顾阮琴，主动开了口：“小琴，我和你田然阿姨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
顾阮琴点点头，她心想这种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出言安慰一下父亲，她斟酌了半天，还没等她开口，顾海道再次开了口。
“我再给你找个新的阿姨，然后给你生了弟弟怎么样。”
顾阮琴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停在顾海道的脸上久久没有挪开，这是这近三十年来，她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向父亲。
岁月在他脸上还是留下了些许的印记，他虽然看着比同龄人年轻不少，但是一双浑浊的眼球已经写满了岁月的风霜。
而这个她认识了快三十年的父亲，在这一瞬间竟让她感到如此的陌生，明明他的女儿才刚送进火葬场不久，他居然就开始考虑起生儿子的事情来了。
那种沉闷的感觉又开始了，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底，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勉强挤出一个表情，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表情，但一定很难看吧，她看到父亲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父亲，其实我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她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她的嘴唇在动，有声音在发出。
“你要跟我商量什么？”顾海道在商量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提醒她言语间的不妥。
顾阮琴还是看着他，平时的自己早就因为父亲的微表情感到恐惧低下了头，可是这一刻她好像一点都不怕了，她再次张开了嘴，这次她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父亲，我要辞去学校的工作。”
此话一出，顾海道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的工作是你妈妈好不容易给你求来的，你说放弃就放弃？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天赋低，但是起码是个懂感恩的人，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你的父母的？”
顾海道的每一句话都在往她的心上扎刀，过去这些年她害怕听到这次词，什么不听话，不孝顺，不懂事……
但现在她好像不怕了，她的眼神带上了坚定，没有挪开一分，她再次开口：“我要辞去学校的工作。”
“你要去其他星？带着你妈妈一起？”顾海道看她油盐不进还是了一些列猜测。
“是不是你妈妈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或者又给你灌输了什么不好的思想，我跟你说，你妈妈就是在嫉妒我们之间的关系，她因为离婚这件事一直埋怨我，你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顾阮琴看着眼前开始乱泼脏水的父亲，她果断地摇了摇头：“妈妈她是个很善良的人，她性格软弱所以从来不敢去伤害别人，她怎么可能会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我已经快三十了，我已经可以自己分辨一切。”
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想让妈妈因为这件事难过。
“辞职是我的个人意愿，和妈妈没有任何的关系。还有，我不会去其他星，BZ-95星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