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战火，残垣断壁，兵戈相接，怒吼哀嚎，这是程山河与敌军鏖战身中数箭失血逐渐脱力视野逐渐模糊对大袁最后的描摹。

    程家仅有记载的族谱中，因边境局势逐渐紧张驻扎部队就地征兵，她的曾祖父被迫从世代务农的家中走出投身行伍，愣头青庄稼汉幸运地在一次次战役中活下来，有了被读过点书的千户长起名字的机缘，曾祖父程板凳成为了寓意为盼望战争早日结束的程盼，于是程家人开始有了正经的姓名。

    到了程山河这辈，大袁国脉衰弱，外忧内患，边境冲突规模越来越大，程山河家中行三，上有长兄，下有幼弟，但因家传渊源与特殊地缘她并未像京畿一带家族独女过上娇宠的闺阁生活，豺狼频繁来犯战事吃紧的边境，老少妇孺人人皆兵，生存是每个孩子必须从出生就开始学习的第一门课程。

    在程山河的记忆里，孩提时期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平和，仿佛之前的火光、异响和母亲的强作镇定都是梦中蜃魇。祖父和父亲常不在家，邻人偶会谈起山河的名字，会说起得太大且不像是个女伢的名字，母亲听到后常会放下手中活走到山河旁轻抚她的头，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山河会健康长大，会成为像祖父一样的人。”山河读不懂母亲这时总看向远方的神色，但她会一遍遍回应母亲“山河会的。”母亲继续做活，山河则会跑向院中成为在庭院练武的兄长们甩不掉的小尾巴。

    “小不点，去追哑巴呀。”说话的尾音可绕梁三日，因为说话的人因为分心从梅花桩上掉了下来。这是她那在她自认还小时把自己一天逗哭八百遍的大哥程颂，她现在成熟了，已经不会和活泼的傻子一般计较了。

    至于傻子说的哑巴是她人如其名的二哥程默，可能是因为大儿太过聒噪，祖父和程父程母在怀胎时便日日祈祷二孩是个安静的崽，否则同时存在两个泼皮魔王程家不知何时会有宁日，但母亲说二哥小时候也有话说，可能是傻子话太多把二哥逗成了哑巴。

    视角突然变高，傻子突然变矮，因为哑巴把自己托起来放在了高高的桩上一起俯视傻矮子。大抵是猜到了哑巴哥哥的用意，程山河开始大声嘲笑躺在地上不动弹的大哥，但一向活泼的大哥一手掩面作不动佛状。她开始慌了，怕傻子真摔废了，偏头叫二哥带她下去，待到二人落地后，傻子飞快跳上最高的桩俯瞰着弟弟妹妹，恣意嚣张“又被我骗到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果程山河是现代人，她会泥塑傻大哥是在争夺家中猫爬架最高位的笨猫。

    桩是胡杨做的，镇上老人说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山河不知道千年有多久，但她觉得父辈和镇上的王叔陈姨这样的人们就像这胡杨，春风无常，但边陲军民世代接续戍守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