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在布鲁斯又一次背叛的两个月之后，他正式被捕了。

    与隔壁某个一点都不想抓蝙蝠的超人不同，领主超人的行动动机一直都是为了地球，为了他心中所认为的对，而不是感情。可能最开始确实有一部分，但这部分的占比现在少的可怜，因为领主从来都不能为私情牵绊。

    所以他认真去做了，不再顾及，不再收敛。瞧啊，没有氪石的削弱，终于腾出手来的领主超人只花了一个小时就抓到了反抗军的首领，那只灰色的蝙蝠。

    布鲁斯甚至连那枚曾经代表着超人无限信任的戒指都没能拿出来。而那枚氪石戒指是布鲁斯唯一对超人的防护道具了，氪石资源紧张，全放地下实验室里研究如何制造人造氪石和氪石武器了。

    他原本以为超人不会这么快腾出手来处理反抗军的，而时间拖得越久就对反抗军越有利，但这回布鲁斯未能如愿。

    多可笑，反抗军的首领靠一枚对手所赠的戒指防身，它甚至都没能被拿出来。被超人三两下迅速制服，还被钢筋捆了个结结实实的布鲁斯如是想道。

    几个呼吸间，被五花大绑着的布鲁斯就被丢到了孤独堡垒里某个房间的床上。布鲁斯脑子里的反制计划都还没制定完全超人就把他的制服扒光了。暗袋里的氪戒被超人随手向后一抛就抛到了房间角落里的小机器人手里。而那个小机器人一拿到那枚氪戒就跑没影了。

    布鲁斯看着欺身而上把床脚的四条锁链一条一条给布鲁斯扣上的超人，又想起来两人之前的关系。布鲁斯表情都空白了，思维刹不住车地滑向黄暴的深渊。

    就在布鲁斯完全想歪，甚至开始考虑如何不被氪星人艹死在床上时，超人终于把四条锁链都扣好了。

    布鲁斯都准备好了在这个可恶的外星人的凌辱下假意委曲求全以便日后另行谋划了，结果超人解开了捆着他的钢筋之后反而后退了。

    布鲁斯：？

    超人去调整孤独堡垒的恒温系统了，他把它调到了一个更加舒适的温度。

    然后他就走了，就那么走了。

    布鲁斯觉得自己的一腔真心都喂了狗。

    临出门的时候，超人的身形似乎稍微闪了一下，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擦过布鲁斯的嘴唇，像是一个柔软的吻。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轻风将布鲁斯的发丝吹起，带来一阵凉意。

    布鲁斯想：错觉吧。

    过了会儿，小机器人回来了，还带着一套明显属于小镇审美的衣服。

    小机器人说：“卡尔小主人说要给你拿套衣服，但堡垒里只有卡尔小主人的旧衣服了，而且您的新制服还在制作当中，希望您不要嫌弃。”

    很诡异，布鲁斯竟然从一个电子合成音里听出了歉意。虽然说他不冷，但光溜溜的被锁在某人的秘密基地里什么的，真的太像小黄漫情节了，还是那种十块钱三本的地摊小黄漫。

    在小机器人的帮助——解开锁链——下，布鲁斯被迫套上了那严重侮辱歌坛王子审美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

    不是布鲁斯不想逃，而是周围隐于墙体中，一旦布鲁斯试图逃跑就会冒出来的各种武器让他不得不选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左右布鲁斯目前也找不到法子逃出去也就放任了自己的思绪从超人似乎时好时坏的衣品飞到以前的往事，从空荡荡的韦恩大宅到飞出巢的小鸟。

    他还是感觉超人好奇怪，他不是没有人类身份吗，那为什么又会有这样从原料到工艺都感受或看得出来是属于地球属于人类的旧衣服呢？而且这件红色的格子衬衫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布鲁斯感觉自己对它真的很熟悉，但也是真的想不起来。明明这种充满乡土气息的格子衬衫他是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可为什么他会对它那么熟悉呢？

    像是见过千百回还仔细观察过的那种熟悉。

    他想不通。

    ??

    10.

    第二天布鲁斯才再次见到超人，那样淡漠到失去了色彩的超人。他给布鲁斯换上了领主蝙蝠的制服，并宣告了他的结局：“你被正义领主判处了死刑。”

    那件制服整洁崭新，似乎是为了给这位三个月内与正义领主打得头破血流的反抗军首领最后的体面。

    可惜是全新的，半点布鲁斯可以利用的道具都没有。

    布鲁斯冷漠地想：做这么绝啊，连脑白质切除都省了，我竟然和隔壁卢瑟一个下场，哦，忘了，隔壁那位还活着呢。

    行刑的地点定在了哥谭，由神奇女侠亲手将他送上绞刑架。

    11.

    省略所有平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过程，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布鲁斯死了，那只灰色的蝙蝠，反抗军的首领死了。

    没有反转，没有营救，因为所有人都被挡在了行刑场外面，蝙蝠家的小鸟还被超人逮了两只。

    而行刑场内部的“观众”尽是布鲁斯的熟人，住在黑门监狱和阿卡姆疯人院的熟人们。

    神奇女侠将绳套置于布鲁斯的脖颈上，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你对克拉克，或者说卡尔来说从来不是一个选项，你就是他的答案，所以你明明可以选别的路的，但你为什么偏偏走了最惨痛的一条呢？”

    布鲁斯想不起来克拉克是谁，这个克拉克和超人又有什么关系，但满腹的疑问未能出口便尽数被骤然缩紧的绳套堵在口中，只于无声的回音：“……”

    肺中的氧气逐渐减少，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布鲁斯觉得脑中最后的一丝清明也离他远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意识堕入无尽的深渊，不再复醒。

    灰色的披风在他脚边荡漾出一个柔软的弧度，一个毫无生气的弧度。

    戴安娜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她闭上眼睛，妄图逃避，但事实不会因此改变。

    她杀死了自己的同伴，又一次的，而他同时也是另一位同伴所爱之人。

    但地球不会因此停转，他们付出的东西也永不会回转，就像明天总会到来一样无法改变。

    云层之上，超人遥遥看着那道失去了生命体征的身影，看不分明的情绪在冰蓝色的眼睛深处翻涌，铅盒在他手中被捏得变形。

    12.

    良久，布鲁斯在一片纯白之地再次睁开眼睛。

    有一个辨不清音色的声音说：“哎，我刚还想去找你诶，你就自己来了。来，让我看看你怎么来的。”

    作为安静下去，死寂地不自然。

    布鲁斯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搞不懂为什么他好像没死。疑问在他脑中盘旋了两圈之后，布鲁斯放弃了思考：死都死了。

    又是那个声音，这回它的语气里带上了惊讶：“哇塞，这什么轮回。”

    布鲁斯：“……什么玩意。”

    “那就让我来为你解密吧！”声音欢快又充满恶趣味。

    那个声音将一切都缓缓道来，而这一切的开头荒诞到可怕。

    那个声音，或者说，祂，是这个宇宙的高维存在，祂在两年前突发奇想，想和布鲁斯做个交易。说是交易，但实际内容一点都不公平。

    布鲁斯将付出他与超人相恋的记忆以及他爱他的这个认知，两年半后，祂将告知布鲁斯这个宇宙的未来，但这个“未来”仅到布鲁斯死亡的那个时间节点，而且还不一定正确，它只是现有情况下最可能的未来。

    这简直算得上是霸王条款了，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布鲁斯绝不可能会答应。所以实际内容还有后半句，在这两年半之内，如果布鲁斯重新认识到他爱超人，那么这个“未来”会被提前奉上，而布鲁斯的记忆和认知也将回归。

    至于为什么布鲁斯会将克拉克忘了个干净，因为超人和蝙蝠侠在互通秘密身份之前当对方是朋友，gay而不自知，在谈恋爱的是小记者和花花公子。

    不过其实不管两年半后布鲁斯怎么样，祂都会兑现承诺并归还的筹码的。

    毕竟最开始祂只是想寻个由头给布鲁斯他们放电影罢了。结果谁知道第二天超人直接干掉卢瑟变成了领主，忙碌起来之后就没机会注意自己的爱人有些不对劲了，谁叫他们确定关系前后的相处模式简直一模一样呢？而等他们都缓过劲儿了之后，超人早就遭受生活的毒打变得和布鲁斯一样语死早了。一个以为对方懂了所以不说，一个完全不懂也不知道说什么。谁都不说，谁都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都以为自己很了解对方，都以自己的了解去揣测对方，所以就稀里糊涂的走了一段和地球50某种意义上相同的道路。

    当然，这段祂可不会和布鲁斯说。

    布鲁斯拿回记忆之后简直无语凝噎。超人走歪了自己不拉就算了，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选，自己却跑去了一条地狱难度的路。

    祂告诉布鲁斯他可以跟在超人身边，虽然超人看不见他，他也改变不了现实。

    13.

    布鲁斯死掉之后，反抗军从此一蹶不振，世界就此归于沉寂。

    他一直跟在超人身边，看着最初反抗的那群人死去，掉进历史的隧洞中被人遗忘。同样没有罪犯，也没有外星侵略者——因为放开了自己的超人永远不会被打败。

    后来，一切似乎就是那样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别无二致的一天，一周，一个月缓缓地，不可阻拦地走过。安静了一天，一眼便可以看到结尾，但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寂静却一眼望不到头。

    超人字面意义上的越来越远离人间了，他经常固定在近地轨道上的某一点很久不动弹。就只是在那里遥望着地球，什么也不做。

    领主的事务越来越少，因为世界趋于稳定，但玛莎却再也没有叫超人回去过。

    这有点奇怪，因为布鲁斯已经死了大半年了，但他却从未再见过玛莎。

    布鲁斯不敢去猜，也不敢去想那个让他恐惧的可能，但事实总也是不能如愿的。

    一切都是最坏的那个可能。

    14.

    那天，超人来到了堪萨斯州。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有三块蒙尘的墓碑，三块姓肯特的墓碑。

    超人站在地上，站在那三块墓碑前。他将手里从孤独堡垒的温室里拿出来的两束开得灿烂的向日葵放在乔纳森和玛莎的墓前。他轻声说：“爸，妈，抱歉，已经一年没来看过你们了 。”他的声音略干涩，久违地带上了些许情绪，但那是连冰山也压不住的哀伤。

    布鲁斯看见他眼里的冰层寸寸龟裂，露出了他那片久未见光的心海，只有在死去的亲人面前，他才真正坦露自己的内心。

    “事情解决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反抗军也再也不能掀起任何风浪了。但是奥利最近总想鱼死网破，为什么啊？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可是我不知道政权还有哪里可以改进的了，没有哪里不对劲，也没有哪里有问题，一切都很完美。而你永远不能对一个完美的东西做出修改，因为任何修改都只会是败笔。”

    顿了顿，他又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布鲁斯的孩子们也被拿下了，现在住在露易斯隔壁。嗯，似乎他们自己之间相处的不太好，几乎每天都在吵架，打架，但是最后总会达成一致开始骂我。他们和露易斯还挺有话题的，尽管都是在骂我就是了。”或许也没那么轻松。

    布鲁斯开始思考氪星人是否会在沉默中变异。

    超人并没有让布鲁斯思考太久，他拿出了一个小铅盒。布鲁斯觉得这个铅盒有点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超人把铅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精美的戒指。不属于地球的金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看着戒指，话却是对玛莎的墓碑说的：“对不起，妈，你挑的戒指我们送出去。第一次布鲁斯没听清，我也拿慢了。第二次布鲁斯坐错了位置，所有的布置都错了位。第三次我都直接放衣服口袋里了，结果基列克斯拿错了。妈，你说是不是上天都在和我对这干啊？每一次都不成功，最后还是我亲手把他抓回来的……我好想直接给他啊，可是后来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很紧绷，好像我是什么危险品一样，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掏氪石出来砸我。”

    虽然知道他碰不到，但布鲁斯还是忍不住去戳超人的小卷毛以示抗议：“什么啊，那明明是你的锅，谁叫你一天到晚都冷冰冰的，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超人似有所觉地望向布鲁斯的方向，但过蓝的眼睛里没有一个人被倒映在其中。这是肯定的，布鲁斯唾弃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心跳的加速，自己这是傻了吧。

    鬼使神差地，布鲁斯把手放到那个铅盒上，虚幻的手什么也碰不到，但它穿过铅盒，恰好让那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布鲁斯让自己的唇，轻轻地挨了挨超人的额头，那是一个柔软的吻，布鲁斯说：“笨蛋，你不说我也会答应的。”

    “我们都是笨蛋。”

    一滴虚幻的水砸在闪亮的戒指上。

    the END.

    彩蛋：梦醒时分

    超人遭遇了黑色慈悲花，他睡过去了。

    但布鲁斯并不担心，超人他都碰到过两回黑色慈悲花了，怕什么啊。

    十五分钟后……

    布鲁斯有点困了。

    两个小时后……

    布鲁斯感觉有点不对劲。

    六个小时后……

    灰色幽灵床单尖叫。

    十个小时后……

    布鲁斯觉得超人就这样死去真的很荒诞，感觉他应该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但是身为真·灰幽灵的布鲁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心里给他点上一根三原色蜡烛。

    十四个小时后……

    布鲁斯觉得超人已经可以放弃治疗了。就在布鲁斯瞎几把想其他领主给超人收尸会是怎样的场景时，那一大坨草动了。里面伸了只手出来，干脆利落的开始扯开这堆草。

    然后布鲁斯就看见超人冲到了他自己的坟前一番无实物表演之后开始痛哭流涕（bushi）。

    被这番操作迷惑到了的布鲁斯开始好奇黑色慈悲画到底让超人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布鲁斯：受啥刺激了这是，这人怎么还傻了呢？

    但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了，就像他现在不知道这个梦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一样。

    他只觉得远方新生的朝霞还挺好看的，明媚而充满希望。

    明天到了，太阳又升起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