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霖羽打掉任野那只手，“你哪只眼看到我哭了！”
只是架势看着吓人，任野的手红都没红一下。苗霖羽记着眼前这个人是要靠打游戏拿冠军的，虽然已经退役了，也没敢使劲。
“好，没哭。我先带你回去，好不好？”同任野打过好几年比赛的队友，恐怕也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苗霖羽依旧不买账，也不说话，只瞪着眼睛看他。
他瞳色浅，像是透着光的琥珀。曾经有粉丝写过五百字小论文夸他的眼睛好看，还被营销号转上了热搜。
漂亮是真漂亮，如今琥珀里头却写满了生气，使得任野的心颤了颤。
“还是在生我气吗？”
等了一会还没得到回应的任野干脆利落地拉住他的手腕，牵着苗霖羽往颜溪家方向走。
苗霖羽心里正烦着，挣了两次才把任野的手甩掉。却还是跟在人身后走着。
这几天苗霖羽经常裹得严严实实地在外头遛，已经有不少居民知道了，来拍电视的一个小帅哥，整天闲着没事就牵着条大狗在外逛。
头几次还有人同他打招呼，苗霖羽的好看带着股疏离感，人又是个慢热的。他虽没有敷衍的意思，在当地人与他聊过几次后，却也不再喜欢同他搭话了。
这下子任野陪在他身边，倒是又有不少人来打招呼了。这个时间点，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都坐在门口乘凉，看见他们往村里走，时不时就有人问“吃过了吗”“去哪玩了啊”。
苗霖羽郁闷着不吱声，任野一一答了。
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僵硬，苗霖羽又板着脸不说话。今晚一过，明日村里的“情报站”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
亨利像是读懂了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吵不闹地跟着走，也可能是今天又累着了。
任野先是带着苗霖羽把狗还了回去，两人这才回家。
苗霖羽原以为任野会再啰嗦些什么，他却只留下句“我去做饭”便出了门，临走前没忘了替苗霖羽把风扇打开。
刘海被风吹得鼓起来，苗霖羽一次次往下压，次数多了他索性又离风扇近了些，自暴自弃地让风扇把他吹成炸毛。他虽不是易出汗的体质，在外头与任野吵了一架后身上还是出了些汗水，风一吹整个人清爽很多。
在那人出去后，苗霖羽看见任野就来气的毛病也不治而愈了。风扇转动带出来有节奏的吱呀声，让他平静下来，又变回那个冷淡又不爱搭理人的苗霖羽。
在外待了太久，他回了家才想起自己还有只宠物羊。这几天心思全在外头，一直没发现到原本被拴在门口篱笆上的肖恩已经不在了。
家中一直是任野在照顾，肖恩也在他手底下管着。苗霖羽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过分忽略小羊了，现下愧疚得紧。憋了半天跑去找做饭的任野问：“肖恩去哪了？”
“我给它做了个窝。”任野带着他到了屋子后头。说是窝，其实只是拿些木块、石头什么的圈了块地出来。
现在这种条件下，弄成这样已经是任野十分上心的结果了。
苗霖羽没说话，摸了两下肖恩之后便走了。他现在已经是个冷漠无情的男人了，再也不会和任野说谢谢了。
晚饭苗霖羽又没在小木屋吃，他洗了洗脸之后去找了导演。
他与任野争执的时候，摄像头一直在跟着。这几天跟拍一直陪着他到处跑，苗霖羽算是跟他也认识了，按着年龄喊他一声“陈哥”。他习惯在熟人面前耍性子，对于前辈与刚认识没多久的一向礼数齐全。
傍晚的内容要是不被剪掉，全网都得知道他与任野是旧识，苗霖羽讨厌自己的私事被放在网上供人娱乐。
导演大概四五十岁，透着股与综艺非常相符的气质，摆烂。苗霖羽与他不熟，甚至在上山前只见过他一次。就连导演组就在附近租了房住的事情，也是颜溪告诉他的。
他来的时机不太巧，敲开门发现秦文君正在里头与导演聊着什么。见到他来，二人停下了话题同他打招呼。
苗霖羽挨个回应。
“秦姐、张导晚上好。”
“小羽是有什么事吗？”秦文君笑着问。
“是有些小事，不过不着急，你们先聊。”他确实不着急，往这来也是有些不知道该拿怎样的态度面对任野，所以干脆再偷偷躲一会。
秦文君却还是起了身， “我和导演已经聊完了，你们慢慢说吧。思苒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苗霖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挑了个饭点，赶忙问：“导演，我没打扰你吃饭吧？”
张导摆摆手：“没事。我这正打算吃饭呢，小羽你也坐下一块吧。”
他犹豫着要拒绝，一旁要走的秦文君也跟着劝他留下，苗霖羽只好答应。
身为导演的张辛树也没有摆多大排场，晚餐同嘉宾们差不多，甚至也没见什么荤菜。苗霖羽食量小，怕吃完得太早放慢了速度。
张辛树以为他是拘谨了，开了个话题。
“小羽吃饭好斯文。”
苗霖羽回：“吃太快对胃不太好。”
张辛树就借着这话同苗霖羽继续聊着，大多是年长人士劝诫年轻人要珍惜身体的话术。
见他吃得差不多，苗霖羽抛出了今晚来的目的，“张导，剪完后的样片我需要先看下，有些内容可能需要删除。”他补充道，“补偿的话可以和我经纪人谈。”
“你这太见外了，”张辛树皱起眉头，“咱们这综艺你也是知道的，嘉宾们过得好就行。你们好好度假，我也就是个拿钱上班的打工人，没必要拿你们隐私去炒热度。”
进娱乐圈演戏前，不少人同他说你可好想好了，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就连赵绍恒也在签合同前劝过他，“你说你一个小少爷，干嘛要来吃演戏的苦。”他短暂的拍戏经历也告诉他，大染缸是真，吃苦也是真。
久违的，在张辛树这里，苗霖羽感受到了外人真诚，心下一暖。
等到要回家的时候，外头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苗霖羽没曾想会留这么久，连个手电筒都没有。村里头只有房子密集的地方有路灯，回小木屋怎么样都要经历段没光的地方。
山里头东西多，他还听颜溪说过有狼进过村的事情，摸着黑走实在有些不安全。
已经出了门的苗霖羽打算折返回去找导演借个手电筒。不远处路灯下的人影喊住了他，是任野。
“太晚了，我来接你。”
见苗霖羽没有动作，任野走了过来。他的五官隐在黑夜里，却显得眉眼更加深邃。苗霖羽这么几天来头一回仔细地看了看任野的相貌，明明分开时他已经成年了，这几年里身高却又长了不少。
下午他说没有打听过任野是气话，在知道任野去做电竞选手后，苗霖羽在网上搜过几次他的消息。
手机屏幕里头的任野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理性上他能认出这就是任野长大的样子。一副看谁都没感情的酷哥样。
可中间隔着的几年好像并不只是意味着“许久不见”，时间还断掉了他们之间曾经无话不谈的亲密，让他对任野产生了陌生的情绪。
熟悉又陌生，怨恨又怀念，百般情绪在他与任野重逢时交缠着往外涌。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做到与任野交谈如常。
苗霖羽不好奇他是怎么找过来的，总归是去问过了秦文君。他现在只想弄清楚，任野对他这样好，多少是出于愧疚，又有多少是他自己想。
他抱着“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心思”的心思迈开了脚步，“那走吧，一块回去。”任野举着手电筒，两个人并排走着。
导演他们租的房子有些偏，想要回去得经过片稻田。
四下里只有他们二人，任野不开口，苗霖羽也不说话，除了些许虫鸣鸟叫，再没有其他声音，僻静得有些诡异。更别说田中还会时不时出现个坟包。
越是这个时候，越容易想些有得没得，颜溪前些天和他说的乡村传说不受控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在他回想到水鬼的故事时，突然有个黑影穿过手电的光束到了路另一边。吓得苗霖羽拉住了旁边人的胳膊。
电竞选手良好的动态视力让任野看清了黑影。
“没关系，是青蛙。”
苗霖羽没吭声，拉着任野的手也没松开，理直气壮地表示我就是被吓到了，怎样？
又过了半晌，终于走出了稻田进了有路灯的区域。任野关掉手电筒，冷不丁冒出一句：“还和小时候一样怕黑啊。”
“你才怕黑。”
苗霖羽这次没有嘴硬，他是真的不怕黑。
小时候说自己怕黑是为了能够让任野陪自己一起睡觉。他只是觉得一个睡很孤单，还会整夜整夜地失眠，于是想找人陪自己而已。
这样的小手段，他使过不止一回，只是任野不知是眼神不好还是滤镜太深，对他的评价一直都是听话、单纯。
苗霖羽这次也没有替自己解释清楚，又说了一遍“我从来没怕黑过。”然后快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