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周哥!这边!“
“接着!”
周五,秦恣良上完第四节课,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从书包里翻捡出连线耳机,一边往随身听里插一边走出教室。饶是很少骂脏话的她也很想对这个该死的不让带手机的学校表示真切问候。
习惯性看了周黎映座位一眼,她们最近慢慢走得近了,做什么事都常常一起。
空空如也。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图书馆在学校西北角,是周五晚上非社团人士的必去之地,不过对于高二来说,教学楼距离它实在挺远,中间甚至要绕行一整个体育场,因此秦恣良得以偶遇打篮球的周黎映一行。
高架铁栏里,周黎映与几个男女同学在球场上热血澎湃地对打。
司丞高喊一句周哥,正被围堵的周黎映手腕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背后传球给了右后体委,球在低处迅速掠过,在地上反弹而起恰到好处卡进司丞手心,到手一瞬,他小腿蹬地,向前迅速蹿了几米,稳稳压低重心,几个灵活的运球躲过对手的动作,余光瞥到周黎映在这期间已赶到合适位置,正是防守薄弱处,抓住时机,一下运球向那边抛去,正当那球近在咫尺将要被周黎映收入囊中时,突然在眼皮底下来了个九十度右急转弯,一抹黑影紧随其后。
靠,被截胡了!
心中愣神一瞬,肌肉却有记忆般自主跟了过去。
周黎映一个箭步冲过去,背部一撞,打断了那人的投球,脚贴脚迅速又猛烈地对抗数下,眼花缭乱的操作后,球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一拍,不慎脱手,重重裹进周黎映怀里,大好时机不容耽搁,几个大跨步,扣手上篮。
秦恣良的角度看去,网格间,跃于空中的女孩衣摆飘扬,身形矫健如风,短袖短裤露出的小腿和手臂绷起匀称有力的肌肉线条,左手腕处带着那个宽型的蓝色运动手环,剧烈动作鼓动起的头发忽悠着,骄傲艳丽的面容若隐若现,唯独清晰可见她晒得健康、流着汗珠而熠熠闪光的细长脖颈。
她仰视着,看奋力拼搏的女孩跃出青春的舞色,耳机里优美的音乐为之伴奏,不经眼底闪过暖暖柔情,不知来处,不晓归途。
直到球场上爆发出如浪喝彩,她才眨眨眼回过神来,转眼却见周黎映已经看见了她,满眼惊喜,笑吟吟地朝她飞奔过来,秦恣良拔下了耳机。
“秦恣良!你怎么在这儿?”
“嗨,我不用上社团,正准备去图书馆,顺便一提,你打球很帅。”
说着,眼角眉梢荡开一股笑意。
真诚的夸奖令周黎映一愣,嘻嘻笑了。
秦恣良啊,你这人口口声声说着不会表达情绪,语言怎么这么直白。
秦恣良疑惑地问:“我记得你是话剧社的,今天不用去社团吗?”
周黎映用毛巾抹了一把汗,指指球场外的长椅,说:“你不着急的话我们坐着聊吧。”
秦恣良点点头,两人在长椅上并肩坐下。
“其实我有两个社团,话剧社和这个篮球社。”
“啊?那你的课怎么安排?”
“一天一种,交叉着来。”
“这样啊……但是我看校通知上写着一人只能报一个社团。”
“哎,说起来有点像在炫耀,不过是因为我已经加入了话剧社,又因为打球太好而被体委拉进了篮球社。”周黎映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尖踢动着地上的小石子,抬头看她,“你不考虑加入社团吗?”
“不知道哪个比较适合我。”
周黎映仰头想想:“我觉得……话剧社挺不错。”
“可是,演话剧不是更需要表现出来情绪吗?”
“表演不是简单的情绪外露,表演是通过一切可能的动作的演绎来表达情绪和讲述故事。”
“听起来不错,回头我去试试。”
秦恣良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我得去读书了。”
“嗯,篮球社团现在在训新人,用不到我,一起去?”
“好。”
篮球场里的几个人看着门口聊天的两个女孩站起身就走,尤其是周哥,居然撇下他们自己跑了,训新人明明是你最拿手的啊。他们慌忙向她们挥手,正要大喊出声,周黎映蹙蹙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抬起食指放在唇边。
集体噤声。
点点头走了,追上前面专注于听歌的人。
一众人看着两个女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日光下,终于长出一口气。其中邢倦夸张地瘫倒在地,捂着胸口:“好可怕……你们看到了吗?我感觉周哥好像在警告我们,那个目光!好可怕!感觉要把我们都杀了!”
皇甫凡瞥了一眼没出息的一帮人道:“省搏击榜上鼎鼎有名,不然你们以为在这个群魔乱舞的班里她怎么当上班长的”,完了还补了一句,“还把你们治的服服帖帖的。”
说完背过身子暗地里吐槽了一句腹黑女。
司丞抹了把汗:“不敢惹不敢惹。”
长久的沉默,邢倦尴尬地抓耳挠腮,来了一句大哥被拐跑的经典小弟发言。
“不是,秦恣良她何方神圣啊?一声不吭抢走我们的周哥……她就这么抛下我们……呜呜呜。”
“邢倦,你哪只眼看见人家抢了?别痛心疾首了,练你的三分去吧。”
“切,你也配说我?”
司丞拎小鸡崽子似的拎着两个互相鄙视的幼稚蛋,啪叽一下扔到一群懵蛋新人面前,怒声:“你们两个闲的不行?那就训新人吧。”
“不要哇,带新人最无聊了。”异口同声。
能让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司丞发现了自己一项新技能。
与此同时,与这边的熙熙攘攘不同,两个女孩那边是岁月静好。
周黎映写题,秦恣良读书。
周黎映写了一会,一抬头伸了个懒腰,余光看见身旁静坐的秦恣良,手里捧着一本年代久远的精装书,封皮上写着“白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不知道这么老的书她怎么在书架上翻到的。
洁白的耳机线在流畅的黑发中蜿蜒穿行,五官都在逆光下隐去,独留下侧脸的轮廓赠予春风描摹。
她移不开眼。
直到一双手在自己面前挥了又挥,她才回过神来,对方关切的眼眸里能看见自己。
她慌忙眨眨眼,大脑疯狂转动,妄图找个理由掩盖自己盯着人家侧脸看入迷了这个事实。
慌不择路下,她一把将正写着的卷子推到秦恣良跟前,笔尖往上一指,道:“秦……秦恣良,你看这道题怎么写,我正准备找你问呢。”
秦恣良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指着的那道高一生用脚趾头都能秒解的选择题一眼,最终把自己正看的书倒扣在她面前的桌上。
“白痴”两个字挺大的。
周黎映一愣,气笑了,举着一个大拇指,一脸佩服道:“您这骂人的方式挺新奇。”
“过奖。您这撒谎的方式也挺罕见。”秦恣良淡淡地微笑着,回以暴击。
这边两人正小声伴着嘴,那边“嘭”地一声巨响打破了图书馆长久的宁静,应是桌椅翻道的声音,几个男男女女尖叫起来,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发生了混乱,一切来得太突然,在她们反应过来之前,周围本就没几个的人早已收拾东西慌张地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那个围了一圈人的小桌像是某种腐肉,吸引来的都是微笑围观的苍蝇,自认干净的飞蛾不屑一视,离去之迅速恐粘污洁净尾羽。
为陌生人驻足是圣母和救世主的职责,同学或朋友的名号不如知识来得有用。
秦恣良站了起来,向着那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周黎映一眼,似要询问,你来吗?
对方动作比她的嘴快,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腕迅速走去。
“同学,别去了!别多管闲事!让他自生自灭吧!”
秦恣良拉开拦她们的好心同学的手,平日里不表露情绪的脸如蜻蜓点水般波动了一下,嘴角上翘,温柔极了。可那人就是在她脸上品出了明晃晃的厌恶。
周黎映从她身侧探出头,笑眯眯道:“谢谢同学,不过这种情况不算简单的闲事了吧,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啊。”
“呸!圣母。好心提醒你们还不知好歹。”那人翻了个白眼快速走开了。
走出几米,后方远远飘来一句话:
“你都叫我们圣母了,是不是想升天很久了。”
“你tm!!!”
无视身后的怒吼。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观点:白痴。
这件事结束后周黎映一语道破秦恣良。
“跟皇甫凡学的吧,那个毒舌男。”
篮球场上刚骂完周黎映腹黑的皇甫姓男子打了个喷嚏,把外套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