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咳,好说好说,改日便给你。”
闻尘逸心想,我哪有什么手记?日记都没有!
“姜兄不去传功堂,到这里来做什么?”
“昨日我被罚打扫山门,师兄这就不记得了?”
“这有什么可打扫的,到处都是落叶,难道还能施法让这叶子不落了不成?”
再说了,你这也没带扫帚啊。
“今日是墨长老来传习功法的日子,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没去?”
“如你所见,我修为不够,又抢不过师兄们,占不到便宜,就不去凑热闹了。”姜渚故作一副谦逊低下之态,其实心里早已知晓事情走向,打算明日再早些去占个好位置。
本是想博得对方的同情,闻尘逸却对此毫无反应,只是转述起了这墨长老今日所说的话,正经的让姜渚感到越发奇怪。
似乎重生后这个时空的符风逸与他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对于他这样与自己接触不多,印象又不算好,甚至算得上是厌恶的人,姜渚也只当是自己对于此人的了解不够深了。
他能隐约感觉到,符风逸也和他一样,有着与表象截然不同的伪装。
他有些好奇,好奇这本在昨日就该死却没死成的人究竟隐瞒了他什么,又是出于什么缘由选择伪装自己。
但这点好奇还并未打动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相较而言,符风逸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他是生是死,都与他毫无干系。
“其实我来找你,是有更重要的事。”闻尘逸躺在了姜渚旁边的那棵枫树上,暗暗观察着姜渚的表情,见对方没有什么被打扰到不耐烦的表情,便像他一样将头枕在了树枝上,神情惬意。
“什么事?”姜渚已经开始打坐了好一会儿,眼睛也懒得睁开。
“那个……明天的试炼,听说是要去什么寒冰洞府,你的人品实力我也清楚,到时候若是遇到危险,能否护我片刻。”
姜渚愣了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也要去?”
闻尘逸有一种被看不起的感觉,脸有些微微发红,“怎么了,就许你们去,小爷去不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但神色依旧毫无变化,“师兄客气了,对于同门出手相救本是应该的,更何况你在长老帮我解了围,姜渚自会报答,不必说也应该护师兄周全。”
这是当然,自己可是刻意救下符风逸,可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上。
虽然这个热闹不是非凑不可,闻尘逸还是想知道现在的后人对他的功法参悟到什么程度了。但他不敢一个人去,他一个小小筑基初期,进去说不定会被冻死,至于那群狐朋狗友,连他都不如,这种时候说不定动都懒得动。
“你说,你在青越山脚下的竹林里感受到了灵尊的气息?”
漆黑无光的地宫里,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站在大殿中央,大半边身体都被蒙在阴影里,只露出了半张脸,惨白的毫无血色。
“错不了,就是那种感觉,和很多年前那个雕像里面渗透出的力量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强大,浓烈了数十倍不止。”
“来源是何处,可有找到什么痕迹?”
“我们已经找遍了,只可惜那力量不一会儿就消散了,那个方向也只有几名玄真派的弟子,为了不打草惊蛇,暂时让他们晕了过去。”
“玄真派弟子?”
“对,有三四个。宫主放心,绝对没有透露踪迹。”
“让洛寒衣过来一下,我有事要问她。”
不多时,一个红衣束发,英姿焕发的女子进入了大殿之中,眼也不抬,便向着最上方那身影行了个礼,“宫主。”
“这次可是你和苏幕一起去的?”
“是。”
“可有见着什么认识的人?”
她的头低的只看得见男子的靴子和衣角,但那双冰冷的双眼仿佛直直穿透了她的身体,让她忍不住有些发抖。
洛寒衣不禁闭了闭眼,但那情绪不是害怕,而是憎恶甚至愤恨,待再次睁开眼时,里面已毫无波澜。
“回禀宫主,并没有属下认识的人。”
男子用那双如同冷血动物般的竖瞳盯了她许久,也未察觉出什么来,洛寒衣还是那般古井无波的表情,连呼吸也不曾变过。
“寒衣,我看你近日青雪剑法练得不错,到第几重了?”
“回宫主,已是第五重。”
“不错,你可要抓紧时间啊,已经过去三年了……”
他忽的将一只手扶上她的肩,露出的皮肤毫无血色,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洛寒衣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保持着那样躬身的姿态,她并非不敢抬头,只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怕克制不住她的恨意。
“我有一种感觉,灵尊,已经回来了;到个时候,你也就能报仇了,寒衣,可别忘了当年的事啊。”
她当然不会忘记。非但不会忘,她还牢牢地将那日的景象记在了脑海中,反复提醒自己,甚至被折磨出了心魔,做了许多曾经不可能做的事,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江无渡,他竟然还活着。
凭什么他还好好活着,而自己却背负起了这一切,连死也不如?
他这个罪人,凭什么摧毁了她平静的生活,又安然地替她享受了一切,在自己躲在阴暗角落饱受痛苦之时,大胆行走于日光之下,受正神庇佑?
“请宫主放心,寒衣自是一刻不能忘怀,也对宫主的再造之恩感念在心。”
再造之恩?若是自己没有可利用之处,他能留她到这个时候吗?这话洛寒衣说得真切,但心里有多少恨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男子笑了几声,笑声在空荡寂静的大殿里显得突兀,“很好……苏幕!”
“属下在。”
“你前去调查那几名玄真派弟子的信息,并派人在那山脚下再好好查找一番。”
“是。”
“至于你,寒衣,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请诸位师兄第注意,这次试炼只能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参加,其余人未经允许,不可擅自进入试炼洞府。”
“怎么还不走。”闻尘逸打了个哈切,看着那长老带着几个内门弟子在堂中演示剑诀,又说了一大段功法要领,有些心智索然,他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呢。
然而周围的人却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方,不愿意错过每一个细节,甚至还有拿小本本记下的,只可惜记得不如讲的快,记了半天也不知道长老究竟在说什么。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谢季昀居然还没走,不仅没走,还听得津津有味。
属实不像是符风逸的朋友。
不过闻尘逸也乐的没人来烦他,眼看着那方马上就要示范完毕,赶紧挤到了姜渚的旁边。
“说好了要罩我的哈,姜师弟,不许反悔,你要是想丢下我不管的话,我会像往常那般黏在你的身后,让你什么事都干不了。”
此时的姜渚看似是认真的听着长老的讲解,但其实心思早已飘去九万里远的地方了,突然听见有人凑过来同他讲话,有些发愣,像从前那般冷冷地回了一身“嗯”,闻尘逸还以为是自己打扰他听课,所以有些不快。
“别听这老头说这么多,哪里有这么复杂……我是说,这剑招其实每一式都有它的要领,抓住这个核心,就简单多了。”闻尘逸看他这么认真,想着他定是要拿这试炼第一的,于是有心提点,反正没人能反驳他的正确性,也就看姜渚是否有心领会了。
姜渚果然作出了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
“哦?不知这一式的核心要义是什么?”
还未开口,就听那上方墨长老的声音传来:
“履霜之法,非在于履霜,而在于察觉。所谓一叶知秋,见微知著,在事物初生时就有预判,则不会酿成大祸;从细微之处知结局,则可以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让诸事皆利于我。”
是这样没错,闻尘逸耸了耸肩,对姜渚表示:“差不多就是这样。”
中规中矩的解释,大体意思基本上是差不多,但形式上就差远了。当初他创造这一剑式时,根本就没想这么多,单纯是凭感觉。
刚才他想对姜渚说的要领就是:感觉到了就可。
但这太过抽象,对方说不定会将他当做一个若至。
“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说什么呢。”
谢季愠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身后,依旧是那般讨人嫌的样子,挤眉弄眼,没个正经。
“小符,你可真是,有了美人之后就忘了兄弟啊,昨日没打个招呼就走了,今日更是理都不理人,真是让我好生伤感啊……”
“理你做什么,你也要去不成?”
“符兄你这是什么话,我要去你很意外吗?”
闻尘逸心中想我管你去不去,不去最好,去了烦心。
“倒是你,怎么想起凑这个热闹了……不会是陪姜兄一起去吧?”谢季愠一副“哦,我懂了”的样子。
好烦,闻尘逸决定待会儿找个机会,甩掉这个人,免得他跟着碍事。
“不知可否让季愠加入你们的队伍?有姜兄在,想必是不用担心了。”他故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闻尘逸,“符兄,你不会介意吧?”
“我很介意。”闻尘逸很坚定的拒绝了。这附近除了姜渚,难道就没有其他高手吗?怎么就偏偏要来找他?
“呜呜呜,我这不是想和符兄作伴嘛,这也太无情了……姜渚,若是你这次带上我,上品丹药任你挑,附加黄金百两,怎样,这交易不亏吧?”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在听到“上品丹药”和“黄金”这两个词之时,姜渚那雾蒙蒙的双眸都亮了起来,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成交。”
原来这魔头是个财迷,难怪会答应做他的保镖。
还好,符风逸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这人还有些喜好,若是一直这样冷淡疏离,无欲无求,闻尘逸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诸位,请排好队形,随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