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磨砂玻璃板根本挡不住浴室里男人的一截小腿,冷白炽光下,他腿部绷紧的肌肉线条勾出浅浅的丘壑,雪白泡沫陷进去,成条潺潺滚下来。

    晚上十点,酒店的空气里弥漫着清洁香水的味道。

    侯青选了靠窗的床位。

    死白床单晃得侯青双眼发晕,她脱去打湿染泥的外衣外裤,仰面朝天倒下来。

    耳边哗啦啦的水声很熟悉,水气里的人她更熟悉,是她的法定配偶季容与。

    上一次两人独处一室还是什么时候?侯青盯着头顶赤裸暴露的暖光灯球,身体疲惫得要死,脑子里脑细胞早死得七零八落,神经短路,忽然又想:她们上一次做是什么时候?

    烘干的床单像加了软化素的饼干,跟她身体一样僵硬干巴又软绵膨胀。

    他的行李就放在那里,黑沉沉的两个铁箱子,像从水里才捞出来,水流滴答滴答往下掉,地板上啪嗒啪嗒,晕湿一大块地毯。

    狼狈湿漉漉的两个铁块,跟季容与两颗盯着她看的眼珠子一样。

    这可不能怪侯青。

    路上堵车她没法控制,天上下雨她不能决定,车半路抛锚她更难以预料,擦了她车的帅哥非要问她的微信一步三回头,这桩桩件件哪里落得到她头上。

    快一年没见,她这次多好心呀,虽然是被父母逼着来接他,但她至少也来了不是。

    她可不像季容与,气性大得半夜收拾行李潜逃,她一觉醒来,洗漱台上他的牙刷剃须刀全部消失,衣柜直接空出一半,家里所有成对的家居都被他强行拆分,就连筷子都只给她剩了一只。侯青大中午揉着惺忪睡眼醒来时还以为家里遭了贼。

    这么久没见,季容与脾气更大了。

    她不过就是晚来了一小时,也分明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找地方避雨。正跟人帅哥说着话呢,季容与就突然拎着箱子闪现在她身后,背后灵似的阴恻恻盯着别人,把人帅哥吓得够呛。把她也吓得够呛。

    原来就算是总裁,淋湿了之后也像只被扔掉的狗,其他的侯青还来不及仔细看。

    雾气氤氲的浴室玻璃勾勒出男人宽肩窄腰的肉色轮廓,他背过了身,像是对候青的打量无所察觉。

    脑子的混乱又转回到上一个问题:上一次做是什么时候了来着?

    她俩做的最凶的时候大概就是相亲之后到结婚前半年。

    季容与生了张太能引诱人犯罪的皮相,举止行为也很不“检点”。谁约相亲对象去健身呀?侯青盯着健身房里器械下肌肉紧绷的男人,满脑子只想看他脱了衣服是不是真的有肉。

    她如愿以偿,季容与扭扭捏捏半推半就,在床上却比谁都兴奋。怎么就被这张人勾得上头跟他领了证,侯青全给忘了。

    反正两人见面,没说几句话,侯青就要开始心猿意马,伸手摸向他结实的胸肌。谁能怪她呢?谁叫季容与呼吸都在她xp上舞蹈,人外是正经的青年才俊,人后又比谁都放肆,每个动作都能撞她心弦上。

    候青很吃男人这反差感。

    要不是出了那件事,候青估计还能过上一年前的快活日子。

    她想起什么,翻身探手去摸床柜下的万能充,上肢悬在床沿,像截悬崖边的树朝深渊里长,剩余的身体全是植物体,惫懒地赖在床上。

    摸索半天,掏出个吹风机、驱蚊液、零零碎碎的杂物,还有一盒标价的盒子,上肢压麻了,终于摸到金属插头,扯着一拉,猛地带出个木盒子来,木盒子一跌,里面四角尖尖的小盒子顿时散落,往一旁滑行。

    包装颜色鲜艳,用词直白,包装壳上的五彩镀膜晃眼睛,靡靡的方正字体在候青眼里哗啦一下散开,“轻薄、颗粒、劲爽、刺激”,然后嘭一声,小小方盒尖角啪得碰到男人的小腿,坠落下来。

    候青的视线黏着在他裸露的一截小腿上。

    他皮肤好白,小腿侧边一条旧伤疤都像精雕细琢的雕塑线,将肌肉线条缝合成完美流畅的弧度。

    她的视线被牵引,情不自禁顺着他的肌肉线条往上爬。

    随即触及他没有情绪的双眼。

    季容与大多数时候是温和从容的,第一见面,这个男人就展现了他的良好的教养。一举一动都体贴细致,并且从不张扬。

    他那双闪烁着细密光茫的眼始终是含笑的,眼下的卧蚕始终微微鼓起,把那些笑意盛放起来,供候青肆意品尝。

    他生起气来完全是另一番风貌,内双将笑藏进眼底,眼尾的痣像一颗冻结的泪滴,悬悬欲坠,跟他的情绪一样漂浮在面庞之上,令人难以琢磨。

    纵然有夫妻的名头,两人也太久没见了。

    侯青别开眼去,伸手飞快将地上的东西捡回盒子。

    有只手像是下意识主动来帮忙,皂角香气随着他的蹲伏一并袭来,将侯青的动作裹挟着一顿。

    就这个犹豫的一刻,季容与已经将东西收好,盒子推了回去,气息也陡然脱离她的身边。

    侯青反应过来,她是不是本来要拿充电器来着?

    对面就忽然扔来一根带着插头的数据线来。

    两人四目相接,侯青便懂了他的意思。

    她手机有过用其他插头充坏的历史,所以他的包里一直有两根充电线。

    可侯青没想到半年过去,他竟然还带着。

    季容与在另一张床上躺下,室内其他的光源都被熄灭,只有两人之间一盏床头灯还亮着。

    季容与半靠在床头,手机照亮他的脸,冷白如不近人情的瓷,额发散下来,又乖巧得像个男高中生。他好像在回人消息,眉头偶尔微皱,眸子沉沉,看起来英俊得不近人情。

    就算是最亲密的夫妻,两人也半年没怎么说过话了。最开始她还尝试哄哄,但季容与的消息回得有一搭没一搭,候青不爱做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行径,渐渐也不主动发消息了。

    候青一头钻进新项目,更没时间管这桩事了。

    手机充上电,嗡地一声屏幕点亮,候青扒拉着信息,回复家庭群里双方父母的消息。

    季容与的消息在他之前:[见到青青了,大家不用担心。]

    候青跟着发了几个中年人通用含蓄黄豆笑脸,便匆匆关闭了这聊天框,又点进她妈私发来的消息。

    [好好的,小季这样好的男孩提着灯笼都难找,不要乱对人家脾气。]

    候青回忆起出发前母亲的一通念叨,容与好多,这一年你倒是忙工作,不是爸妈问你倒是半点消息都没有的,就算闹矛盾,容与一有空来看我们的,脾气好又体贴孝顺,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好的男人哟!

    合着她去工作,季容与倒是知道把面子工程做好,一年不在,整个事件都变成她的乱发脾气了。

    搜索到和季容与的聊天框,点开一看,里面还是几个月前两人最后一次对话。

    [是要离婚不?是不是得提前申请来着?]

    [不可能。]

    [?]

    在她的问号之后,对面便再没有一条消息。

    季容与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候青本来琢磨了两天,彻底沉浸进工作里便把这事也给忘了,今天再见,可不得把事了解了么?

    候青躺好,光明正大地枕着胳膊一边刷手机一面若有若无地瞟季容与,就等着他先开口。

    季容与余光都没分过来半点,候青倒是被屏幕里乱七八糟的画面闪得发困了,打了好几个哈欠才听到季容与开口

    “太亮了?”随着话音,他顺手将两人之间最后一盏灯熄灭。

    眼前一黑,月光从窗缝泄下一条窄窄月光,由细及宽,落到半靠在床头的季容与身上。

    他的脸上光影虚浮,浓密睫羽在脸上落下隐隐的影子,沉静得像个鬼魅。

    侯青心里啧了一声,开口笑:“你不是不让关着灯玩手机吗?”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了一瞬。

    简直像一种暗示。

    同一段微微燥热的记忆跳入大脑,却是不同视角。

    候青记得窗帘外夜色很浓郁,秋天的被子和皮肤摩挲着,捧住手机翻开最新更新的漫画,候青舒服地浑身细胞都像浸在温泉里。直到有一具异常滚烫的身体贴上后背,他身体擦干了,却犹然带着湿意,温泉里竟然游出来一只海豚,将她身体当海,一个劲往里扑。

    他抬手将她手机按下去,呼吸勾缠上来说,不要关着灯玩手机。

    但是可以玩别的。这后半句他没说,但是侯青心领神会身体力行。

    所以在季容与的记忆里,柔软的女性身躯与他身体的凹凸完全契合,像是一团泥塑扳成两半,两个融化的泥团每一寸都那么贴合,在闷热薄汗的赤.裸温泉里翻滚起来。

    候青坐在他的上方,双眼融入微蓝的夜色,季容与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是她在发光,还是月光。她轻轻唤他的名字,容与容与,两人搭上同一条小船,又一起沉入湖水,挣扎着难以上岸。

    啪地一声,白炽灯一闪,整个房间亮起来,两个人的脑中的泡沫全刺破,候青避开他的视线将手缩回被子里,嘴里的话有几分挑衅。

    “关着灯就能办公?”

    “那办别的。”季容与放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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