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日头很好，许柚素面朝天的出门。沿街路过一个早餐摊，顺手买了一个鸡蛋饼。

    人来人往，大家都匆忙着要去上班。

    “小妹妹，好了，六块钱。”穿着围裙扎着丸子头的中年妇女把袋子放在桌角，接着手脚麻利地摊着下一个人的饼。

    许柚幼稚的穿着，素面朝天还没来得及生皱纹的脸蛋，常常让见到她的人，都误以为是刚出校园的学生。

    走过一小段路，从一个陡坡进入后门。许柚一边吃着鸡蛋饼，一边避让着后边驶来不停响着喇叭的电瓶车。

    这是一个鞋厂，里面有大几百号人。她五年前来到这里，从一个新手，混成百毒不侵的老手。

    在这里做一个车工，不需要其他什么。只需要手脚麻利和听话就好了。

    没有学历、不聪明、木讷的许柚就非常适合。

    进入车间，高温的天气，还没有做什么就汗流浃背了。

    工位上的人三三两两，不善言辞的许柚从不主动开口说话，导致眼前的熟人，她连名字都叫不出。

    是

    还没到上班时间，她坐在位置上随意的刷着手机。对于三十岁生日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激动或兴奋的情绪。因为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大都不过生日。

    微信上的联系人寥寥几个，妈妈已经在昨天转来200块钱，作为生日祝福。其它的对话框，都是广告的推送。

    封闭的环境里，空气不流通。许柚有些呼吸不上来，她用拳头捶了捶胸口，想把那里的郁结捶散。

    7点30分，行尸走肉的人就像绳子牵动的木偶，在狭窄的过道站地东倒西歪，一排有一排。

    为首的人和大家面对面，胡列白扯，污言秽语在空气中流动，想要转进人们的耳朵。

    年轻的男女或许还有几分愤慨，布满皱纹的叔叔阿姨们早已无动于衷。

    许柚的眼神涣散，脑海里天马行空。作为一个老油条，左耳进右耳出已经是拿手本领。

    开始正式上班后，她会封闭自己的嘴巴和耳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消磨这一天漫长的时间。

    她已经习惯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汗水不停的流着，手脚不停的动着。一日复一日，输好程序的机器也不过如此，不苦不累，没有知觉。

    太阳从当空向西落，夜幕降临时。

    许柚灰头土脸的走出工厂，要去商业街买一个小蛋糕。这是浮现在脑海里，唯一一个明确的想法。

    从昏暗的小路拐出，是灯火和人烟十足的商铺。过一个红绿灯，面包店就在商业街的路口。

    香甜的气味从店内传，许柚拉开玻璃门走进店内。邋遢的形象让她想尽快逃离这里，随手指了一个小蛋糕，让店员包起来。

    “多少钱？”一天没说话的嗓子有些哑。

    “您好，一共25块钱。”漂亮的女店员将袋子撑开，让她去提。

    许柚低垂着眉眼，提着精致的小蛋糕向门口走去。门从外拉开，匆匆抬眸看了一眼，向后避了避。

    青春靓丽的的少女们有说有笑的走进来，惊呼着：“— —这些面包，都好好吃的样子。”

    许柚走出去，门一点一点的闭紧、声音一点一点的消失，不易察觉的颤抖才慢慢停下来。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段不堪的时期，那些人随意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她堵在角落里，推着嚷着。记忆里她们的脸已经模糊了，偶尔在梦中出现套上了青面獠牙的面具。

    许柚从灯火通明的大路拐进黑漆漆的小巷子，她在外面租的一个房子离厂区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从商业街这边走就有点绕远路了，所以她打算走小路。

    远离了繁闹，就着月光带着影子走向回家的路，也不算孤独。

    租房附近的环境不好，不知哪家泼出的脏水在坑洼的路上堆积，她小心翼翼的绕开避免踩在水里。

    不知名的树枝从邻居院子伸出，落在许柚肩上。

    她的屋子在院子左边楼梯口旁，屋子不大，一进屋就是厕所、一张床、一张桌子上一口小锅、一个柜子，就没有什么了。

    许柚放下蛋糕，去卫生间洗完澡，换上干净舒服的睡衣。“啪”的一下扑腾在床上，拿起没有看完的书接着看。

    — —《夏天、烟花和我的尸体》，她就如同五月的尸体，被生活拖着走。

    要问许柚最有分量的东西是什么，一定是书。她的柜子里书才是主角，三两件衣服缩在角落里。

    时间在她看书的时候就像停止了，沉浸在虚幻的世界里，与里面的人无同悲同喜。

    趴着的姿势保持太久，翻个身，手肘磕在铁床架上。许柚痛“呼”出声，看了一眼时间快12点了。

    伸了伸懒腰，有些不舍，三四个小时过得就是快。她坐在桌前，随意插蜡烛许愿望，将蛋糕留下作为明天的早餐，然后上床睡觉。

    晚睡会让她明天的精神不济，从而在工作中打瞌睡。她讨厌这种感觉，所以12点前入睡是最要紧的事。

    在睡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段不堪的时期。青面獠牙的人隐隐绰绰地围着，推着、嚷着。

    她被钉在十字架上，痛苦扭曲，大张着的嘴发不出声。

    林柚的胸口又喘不上气了，无意识的抓着胸口，像只缺水的鱼。

    ———

    浩瀚无垠的黑暗，一个小光点从某个角落蹦出来，破口大骂：“混蛋～周甲是不是又擅离职守了，蓝星的时间错落多少次了，我要把它撕成碎片。啊～啊～”

    又有一个小光点从黑暗中冒出：“老大，周甲还在时间河里没回来呢！”

    ……

    —— ——南海镇，顾名思义，邻海而起的小城镇，许柚的第二个故乡。

    第五天的早上 ，许柚从床上坐起身。大腿和胳膊上的肥肉让她行动有点迟缓，白胖的小手缓慢的摸着脸颊，凹凸不平、麻麻赖赖。

    闹钟铃一直在响，惊扰到做早餐的王秀。

    王秀举着锅铲气汹汹地要去看看许柚是怎么回事，第五天了，最近很不对劲。

    来到屋门前，王秀轻轻地推开，看见女儿坐在床上发呆，闹铃响地快要跳起来了，她也没有感觉。

    女儿虽然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最近就像丢了魂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王秀轻咳一声：“柚子，司机在路口按喇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