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罗并没有因临时度假而好心给我配备一台手机,归其原因他们觉得我不会放弃逃跑,就像他们也不会相信收获五台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其败降。
因而如果要找我,就得向度假的其他几人致电询问,所以从萨菲罗斯口中提到实验这几个字并无悬念。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偶尔看去萨菲罗斯旋起的眉眼,猜测一二,也知他们所说的事保准好不了。
他走到我挑到一半的蚂蚁洞前,将电话递给了我。
里面是莱蒂的声音。
“你的身体没事吧。”
我答复道:“没什么”,一瞬间忽得想到拿起正宗时一闪而过的昏沉,觉得这应该也算什么,于是和她如实讲,“就是...有时突然就会头晕。”
她的语速突然加快,焦急的向我传达道:“那是实验后遗症。”
沉默片刻,话筒终于又响起,“你听我说,一号,和你同批进行34号试剂实验的类人种只是试用的剂量和你有所不同,起先,它们产生了排异反应。”她顿了顿,“和你一样”。
我有点畏惧她接下来的话,耳朵却竖得更直。
“扛过实验药性的类人种状态稳定了几日,处在修复时期,我们都以为它终于要开始分化进阶。可刚才检测数据显示,参与实验的群体无一例外,体内魔晄浓度不断攀升,各机能开始下降。”
她最终用了一个形容词概括了我如今的处境,“就像,移动的怪物诱饵。”
莱蒂那边不断发出枪林弹雨和怪物的哀嚎,她连忙和我说道:“保护好自己,神罗可能会晚几天接你回来。”我正想叫她注意安全,紧接着电话就这样被掐断。
我合上手机盖,拍掉裙裾表层落上的虚土,那边萨菲罗斯见我了解完情况,提着刀踱步而来。
物归原主,太阳立在海平面之上,将我们的身影拉得格外长。
我没有任何作战能力,在外面闲逛遇到怪物的几率更大,夏天不说是人,大多数仰息而活的动物都不大愿意在阳光底下暴晒,所以在还未完全异化时,怪物也不想顶着阳光来抓这块对它吸引力不足的东西。
傍晚时分,藏在暗处的怪物纷纷醒来。
既然不能避免危险,我只好尽量保证自己去安全一些的地方,我与他提议:"要不我们先回到神罗公馆,晚上大家都会回去,应对的难度也小一些。"
倒不是担心在他身边能遇到什么危及生命的事情,这种心情极难表述,我一面希望躲在其庇护下,又觉得这样的自己似乎过于自私。好在这种想法只存在一瞬,顷刻便被理智占据。
但我似乎小瞧了短短半日之中身体突如其来的转变,未迈出三步,身后藏在茂密树丛,三只锐利的箭矢朝着我和旁边的萨菲罗斯急速射来。
一支直指他的上腹,两簇分为上下两路朝我的胸口和下盘,冷冽的刀光从我的眼前猛然闪下,有些晃眼。他挡在我身前,打掉只剩几寸距离的凶器。
齐齐向发动的地方看,树林阴翳下趴伏毛发艳丽,羽尖锋利似刀刃,体型巨大的一只怪鸟。
不知是不是药性在我身体里积淀已久,爆发时相比一刻的头昏目眩,眼前色彩有一瞬间归寂黑暗。两只腿支撑着身体,往前蹒跚迈出一步,我连忙掐着掌心找回清醒。
来不及多想,赶快回到公馆。
症状逐渐加深,大厅内的所有摆设有规律的起伏摆动,我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除了视觉,我好像也听不见他和我说话,勉力扶着楼梯扶手回到房间,我用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扔在床上。
大脑还能思考,只是不能动,看不到,听不清。
肚子下什么东西夹在床铺和手之间,转念一想,好像是萨菲罗斯扔给我的苹果。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将它放到其他地方,苹果被我的体温煲得温热,百无聊赖之际,听到好像有什么敲击的动静,但只有一点,实在因为耳朵不好用。
然后我的身体突然由趴在床上的姿势被人翻转面向天花板。
西斯妮大致的轮廓出现在我眼前。她似乎说了什么,嘴部那处模糊的地方略微变化,但我看不懂,于是不知道该用身体的哪个部位,用什么方法回应她。
她将我放在床头,靠着背枕头的地方,从这里向床尾房间外看去,似乎门口是人影,但我只能看到这些,至于是安吉尔还是萨菲罗斯,或者他们两个,我不清楚。
身边安静下来后我有空反思自己,离开神罗的决定从开始就注定没有好结果。不止是我,宝条,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特殊体质万无一失,曾经许多次更为凶险的实验都靠着体质挺了过来,可这不代表下一次就能有惊无险。
给他们平白找了许多麻烦。
又过去很久,我的视力只能依稀辨认东西的位置,所有色彩在我眼里都渡上黑白胶卷,不过让我欣慰的是,身体总算拿到部分控制权。
西斯妮在我手上写,神罗明天就会派军队送我回去,我纠结了许久,打算在晚上时将此行的目的告知于她。
这天夜晚,不似往常一样健谈,来到我房间后她只为我换了吊瓶中的盐水,在床边不近不远的地方坐着。
我心想,临别果真让人高兴不起来,尽管大家相处的时间仅半日,谈笑却仿佛在上一刻。
但事情总归要办的,我不敢寄托什么期许,就像承诺中我所想,只奢求一次,将我微不足道的东西借别人之手,带到萨菲罗斯那里。
我问她:“你有火焰魔晶石吗?”
她掏出什么,将此放置在我手上。
眼中突然有些怀念,我心神一动,魔晶石中火焰在空中盘旋,依照练习过多次已然刻在脑海里的步骤,将那团火雕琢成初具凤凰的模样。
挥手招来,它翩然飞到我的身边。
我和她说,“这只鸟在在我的家乡传说中名为不死鸟,生于无尽的火海,通体就像发着炽热光芒的赤焰。每当它即将陨落,身上就会燃起一片熊熊烈火,将自己和四周一切焚尽,最后在火海中重生。”
室内只有火凤扑簌翅膀的动静,我见她坐在那里听得认真,觉得她来替我办这件事再好不过了,感叹之后接着继续往下说,“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要拜托你。”
“宝条和我说过,他从未教萨菲罗斯什么是快乐,他的前半生在我听来就像我如今手中的凤凰,我让它怎么动它就怎么动作。可他不一样,凤凰是魔晶石中封存的能量,他却不是供人观赏的玩具。”
我觉得今晚的话有点多,有些懊悔自己一时的心急口快,遂思考后作了简短总结,“这只凤凰请你按照这个样子给他过目,就说是曾经一位喜欢他的小姑娘送给他的礼物,至于我,大概我们以后也不会有很多交集了,所以希望你能替我送给他。”
“应该算是生日礼物,我忘记和宝条确认到底是哪一天,这样说应该不会被他退回?”
西斯妮许久未动,我觉得她也在思考萨菲罗斯会不会退回,但她很快拿走了魔晶石,且没有拒绝我。
我乐得将此事摆脱给她,总算完成了积压在心底的负担,轻松之余,却从心中陡然延出淡淡的遗憾。本不该伤感的,七情六欲有时总喜欢自作主张,牵动我的思绪。
希望萨菲罗斯能像这只浑身是火的大鸟一样,涅槃重生。
这就是我最后的愿望。